第142章 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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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军来了？”郑媛坐在宫室内，听着雍疑的话面色沉了下来，她是出身郑国的公女，在郑国的时候常常遇见晋国和楚国轮流来攻打的情况，自然知道晋军跑过来，绝对不是有什么好事。

    雍疑这会也苦着脸，“可不是，不光是晋军来了，而且听说……”雍疑面色古怪看了郑媛一眼，“晋国召集其他诸侯一块，对宋国用兵，郑国、郑国也在内。”

    郑媛顿时被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愣了许久，长长叹气，“郑国内乱，到了现在都没有平定下来。晋国有令，恐怕也是不得不从。”

    “夫人说的甚是，如今晋国是霸主，楚国虽然势大，却还没能和晋国一决高下。”雍疑一开始只是到她这里来说消息，这回也不由得愁眉苦脸，宋国并不是孱弱小国，甚至比郑国还大上那么点，戎车也有许多乘，但是和晋国相比，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楚国人来了难道会有甚么好事吗？”郑媛不由得头痛扶额，雍疑脑袋里头到底是想着什么？

    “楚国人和晋国人又有甚么不同？”郑媛看向左右，“这事国君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吗？”

    “还没有呢，现在正在和那些卿大夫商量。”

    这一商量，商量到日落三竿都还没有拿出个对策出来。卿大夫们都是聪明人，就算不聪明，也分得清情形。早些和宋君顶的时候，是因为人多力量大，宋君拿他们无可奈何。可是晋人一来，宋国卿大夫们也只能干瞪眼。

    打是打不过，而且在道义上的确众人站不住脚。宋人对外宣称先代宋君是被骖乘给刺杀了的，可是真正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有数。说是被骖乘刺杀，其实是被公族们除掉的。

    晚间公子均来了，眉宇里头带着无限的疲倦，准备好的膳食也没吃几口，就说饱了让人抬走。郑媛一只手撑在腰后，走到他身边坐下，拉着他躺倒在软枕上，手指轻轻按在头上几处穴道上，“还在为晋军的事发愁呢？”

    “这事不解决，我怎么能安的下心来。”公子均的眉头皱的死紧，郑媛用了好几分力道，都没有把他皱起的眉头给揉平下去，“我自己倒也罢了，生死无所谓，可是你还有孩子要怎么办？”

    自己才坐上国君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就要被晋人搅合，要是真的被赶下来，除了楚国之外，他还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做过国君的人，哪里还那么容易愿意屈居别人之下！

    “甚么死啊活的，说些好听的话。”郑媛不由得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听说现在晋侯年幼不太管事，事事都是朝中卿大夫处置的？”

    公子均嘴里嗯了声，“晋侯十岁都不到，朝中内外的事都是由赵氏来掌握……”说着他越发烦躁，重重的叹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宋国的事和他们又有甚么关系，何况弑君也不止是宋国有！”

    郑媛没有叹气，要是两个人凑一块唉声叹气，干脆对着哭算了。她想了又想，“要是卿大夫的话，那就还有办法。”

    “嗯？”公子均今天和卿大夫们商量如何应对晋人的来犯，卿大夫们都是满脸愁容，甚至有人提出投靠楚国。现在楚国势力可谓是蒸蒸日上，而且年轻的楚王很有插手中原的**。如果宋国投靠，楚王也一定很乐意出兵，到时候晋楚相争，自然也没宋国什么事了。

    可是公子均把这个决意给否了。不说他知道楚王曾经对郑媛有那种心思，他如何都做不到引狼入室，要是楚王再心狠一点，来一出杀夫夺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从大事上看，引楚人入中原，宋人可谓在中原诸侯面前颜面丢尽。到时候宋国再出状况，中原诸侯又有几人愿意出手相救？

    可不向楚国求援，谁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伸出援手？

    郑国自己都要靠晋国的眼色行事，至于秦国离的太远了，哪怕宋国和秦国也有姻亲，也不可能，至于齐国，也是一样的道理。

    郑媛瞧着公子均一脸疲惫，就知道他还没想着自己的意思，“我是说，既然是卿大夫，自然是有他自己的心思，并不是为着晋国的好处来的。你想想，宋国有甚么让晋人贪图的？”郑媛给他揉着穴道，好让他好受点，一边轻声细语的和他说话。她嗓音天生的柔软，如同三月细雨，细细密密的敲打在人的心头。

    不管之前有多少心烦，到了她这里，也渐渐的被抚平。

    公子均睁开眼，看着她。郑媛依旧给他按摩，她摸了摸他的脸颊，都清瘦了不少，这国君做的半点都不轻松。她心疼一回，缓缓开口，“我也就随口一说，好不好，你自己看。我倒是觉得赵氏可能就是为着自己在晋国的声望来的。晋侯年少，十岁都不到，这么个小孩子，就算再天资聪颖还不是事事都让卿大夫们来处置？卿大夫们位高权重了，自然有人不服，可不是要找些能够提高声望的事来？”

    郑媛自己越说就越觉得很有可能，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你不觉得吗？”

    公子均睁开眼，直直看向她，看的郑媛一指头就戳在他脑门上，“那样看着我做甚么？”

    公子均挨了她当头一戳，笑呵呵的躺好。他看向郑媛的肚子，“似乎比之前又大了点。”

    “这会还好，等到一个月之后，恐怕就是一天一个样了。”郑媛拿着自己的大肚子甜蜜又苦闷。不敢把肚子里头的孩子养的太大，太大不好生，而且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可是太小了，她又担心会不会出问题。

    公子均伸手出去，摸了摸，然后他觉得还不够，干脆又凑上去听，过了好会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肚子里头甚么动静，他脸上露出笑来，“再过两月，就要准备孩子的乳母了。”

    公子们的乳母随从都是从贵族里头挑选，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人。公女们也是一样的，尤其夫人所出，更要谨慎，提前准备也是应当的。

    “我这个没有关系，反正离着要生还有一段日子呢。”郑媛道，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又改口了，“那你就让人去办吧，反正我最后都是要把关的。”

    公子均一笑，“幸好还有你和孩子在。”妻儿都在身边，不管如何，对他来说都是个支撑，他还有妻儿要保护，不管做什么，都能事先就存了一份底气。大丈夫存于天地，不为妻儿自己做打算，那么还算是个人吗。

    郑媛见他不再提晋国，知道他可能不想和她继续说这事，郑媛干脆就和他讨论起孩子来。

    “照着规矩，你生产的时候应该居住在别宫。”公子均靠在她身上，“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在公宫算了，最多只是让人占卜产室罢了。”

    “在宫里才好，在别的地方，要是出事了，人手不够的话，弄不好就是两条命。”话才出口，公子均已经伸手捂住她的最，蹙眉训道，“都胡说甚么！”

    郑媛嘴都被捂住，只剩下那双黝黑的眼睛骨碌碌直转。两人视线一对上，结果忍不住噗噗两声就笑开了。

    这一笑，之前就算有再多的愁绪，都化了个干净，公子均起身来，将她抱在怀里，她挺着个肚子，面对面的没有办法将整个人抱在怀里。最后郑媛调整了下坐姿，干脆背靠在他怀里，才好些。

    *

    宫中人人都愁眉苦脸，但到了襄夫人这里，却是喜笑颜开。襄夫人起了个大早，她兴致勃勃的坐在镜台面前梳妆。扶着梳发的侍女手里拿着梳子坐在她身后，手里扶着一把头发。发丝里头赫然出现几根白发，侍女犹豫着瞥了襄夫人一眼，襄夫人瞟见，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厌恶，“还傻呆着做甚么，和之前一样，见着白发就拔了。”

    说完她继续对着铜镜理妆，小指在唇上抹上一抹朱红来。

    今日照常是君夫人来拜见的日子，郑媛虽然私下爱胡闹，但是明面上，该做的一样都不会少。襄夫人今天就等着她呢！

    襄夫人满心欢喜的等着公子均被晋军收拾的满地找牙，最好能够狠狠的吃上一个教训。好让这小子明白，不是坐上那个位置，就能高枕无忧。那些卿大夫能保他一时，还能保他一世？还有那个叔姬，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美色，就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倒好。郑国跟着晋国一块来，她还就不信了，叔姬能够置身事外！

    她等了一会，果然有人来禀告，说是君夫人来了。襄夫人在席上做好，拿出长辈应当有的威严姿态。她见到郑媛被个侍女搀扶着出来，郑媛一手撑在腰上，另外一只手放在肚腹上。她气色很好，脸颊上虽然有些细小的斑点，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抬眼一瞟人，活生生能冒出水来。这模样哪里有半分憔悴？

    襄夫人原本端着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等寒暄过后，襄夫人端着侍女送上来的漆杯，状似无意，“叔姬听说了没有？晋军带着其他诸侯打过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郑媛，“其中似乎还有郑国？”

    “这事妾也听说了。”郑媛叹口气，“好端端的晋军突然就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

    “事出必有因。”襄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得意。郑媛抬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又垂下眼去，“或许，晋国有甚么地方误会了也说不定。说开了兴许就能好了。”

    襄夫人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你说说看？”

    “妾在宫中，加上身体沉重，哪里能得知呢。”郑媛说着，脸上露出为难来，她手掌摸了摸肚子。

    “这些你都能看懂，难道郑国就不明白？”襄夫人瞥了她一眼道。

    “郑国几乎唯晋国马首是瞻，晋国要郑国出兵，哪里敢不从呢。”郑媛说着抬起手来擦拭了下眼角，眼角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襄夫人见着她这样，心里才多出一丝快意。可是嘴上还是要说，“如今这要怎么办呢？晋军大军压境，而且还带着别国诸侯，哎呀呀，这恐怕不好收场了呢。”

    “事情应当不会到这种地步。”郑媛轻声道。

    “不至于？”襄夫人神情似笑非笑，“这诸侯之间的事，不是妇人梳妆打扮，凡事求个差不多就可以了。要知道夫人如果不懂诸侯相处，就算坐上去了，也不长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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