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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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死的悲伤
鬼灯很快和小野篁聊好了，看着我的时候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道：“你在来到地狱之前，没有碰到什么人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恢复意识后就站在秦广厅的门口，对于生前的事没有半点印象，只知道自己确实是死了。”
小野篁在旁边插话道：“我也是对她的情况好奇，又看到她的帽子是你曾经戴过的款式，才会好心将她带来。”他的视线移到阎魔大王的桌子右边，那里正放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有净琉璃镜在，想要知道她生前的事应该不成问题吧？”
鬼灯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确实，只要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使用净琉璃镜回放她生前的事，就算净琉璃镜有死角，也可以去找记录课要来她一生的记录。”
听起来好神奇的样子。我兴致勃勃地跑到镜子面前，围着镜子左看右看：“要怎么使用？把手放上去吗？还是说要念一段咒语？”
“不，先要连上插头。”鬼灯说着，从镜子背后扯出了一段电线。
……总觉得这和我想象中的地狱情况有很大差别。
接上电源后，我沉默地看着鬼灯拿着遥控器调整，认真地想着：说不定接下来我会在地狱里看到更多的现代化设施？
现在似乎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所以也没有工作需要处理，大家都好奇地凑了过来，像是在等着看电影的小学生。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我摸了摸鼻子，然后乖乖坐在镜子前等着。也许是因为没有记忆，就算被这么多人围观了我也不觉得尴尬。
因为鬼灯对救我的事有印象，所以直接跳到了那个时候。
镜子里穿着旧衣服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在黑暗的小巷子里，身后跟着面目狰狞的恶魔，活脱脱是恐怖片的节奏。
问题是这里就是地狱好吗！所以阎魔大王你不要吓得咬指甲啊！
“诶？”小野篁有些奇怪，“樱木桑从小就会吸引恶灵吗？”
“似乎不只是恶灵，”鬼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当时附近也有蠢蠢欲动的妖怪，所以才会把帽子留下，那上面有我的气息，一般妖魔鬼怪是不敢动她的。”
“没错，鬼灯君可是地狱里的第一鬼神啊，只是没想到鬼灯君会有这么温柔谨慎的一面……”阎魔大王的话又被狼牙棒堵了回去。
我感激地看着鬼灯，而他只是又皱起了眉：“不过为什么？”
“因为这位小姑娘的福缘深厚啊。”语气轻佻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随即就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相当温柔。
我下意识地扭头，就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细长凤眼：“你好，我是白泽，请问芳名？”
“樱木桑……等等你说你是白泽？中国神话里的神兽？！”我大叫起来，满脸惊奇地看着仍旧笑眯眯的白泽。
蹲在我身边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汉方药局里的工作人员，不过相貌真的称得上是清秀俊朗。
鬼灯有些不快地看着白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泽也不爽地瞪过去：“我只是来送这个月和地狱交易的金丹。”
……似乎有点眼熟？我的视线在争吵中的鬼灯和白泽间游移，小心地问道：“那个，白泽大人，您和鬼灯大人是兄弟吗？长得好像。”可是也不对啊，鬼灯是日本鬼吧？白泽可是中国神兽。
只是我的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了。
白泽的表情在一瞬间扭曲了，而鬼灯的脸色更是黑了，随后，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手指还伸出戳着对方的脸：“谁跟这种家伙是兄弟了！”同时说出一样的话也让他们很不开心，两看两相厌。
我讷讷地闭上了嘴，重新看着净琉璃镜。
这一看，倒是看到了新的状况，我指着画面上正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小时候的自己，正想问这是怎么了，突然注意到镜子上还有一个人——是一个穿着沾染了血污的白衣的小男孩，趴在小时候的我前面，因为比较昏暗才会没有第一眼注意到。
小男孩似乎挣扎着在说什么，我听不清，不过很快看到自己爬起来去捧了一掌心的自来水跑过来喂给小男孩。
可是孩子的手小，一路跑过来又撒了不少，来回跑了几次也没喂进去多少水，男孩的伤势又严重，不能移动。
我看着自己跑去含了一大口水然后捂紧嘴跑回来时，觉得自己没脸看下去了——就算知道是出于好意，现在看起来也觉得不对啊！
倒是白泽已经从刚才的气愤中回过神来，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樱木桑小时候很聪明啊，还知道用这种方式给伤者喂水。”
那种方式一点也不卫生！而且我居然抢了那么小的男孩子的初吻！
虽然知道自己想太多，但是反正都死了，乱想想也没事。
“嗯？”鬼灯有些奇怪，“我记得那个男孩子，应该在那天就死去了才对……”
“阳寿已尽？”白泽搭了句话，注意到我的疑惑，眯着眼睛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你福缘深厚吗？相反的，这个男孩子是福缘浅薄，所以命不长。”他打了个响指，解释道：“刚才被打岔，我也没跟你说清楚福缘的事。”
“用通俗一点的说法，福缘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的表现，就是运气很好，受其影响，你也能看到一般人类看不到的东西。而对魑魅魍魉来说，吃了有福缘的人对它们大有好处，所以你才会受到它们的觊觎。”
说到这里，白泽瞥了一眼鬼灯：“这家伙也难得做了件好事，你也有记得一直戴着那顶帽子，所以有保护好你。”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眉：“如果说福缘浅薄命不长，就是说福缘深厚命长？可是我也死得很年轻吧？”
“福缘并不能对寿命起决定作用啊，”白泽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耐心地解释道，“它只会对寿命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还有其他事会对寿命造成影响。”
“可是那个男孩子的命格……”鬼灯说到一半突然住口，转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吐出几个音节：“继续看。”
“是，鬼灯大人！”我立刻乖乖坐好。
看着看着，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我是把鬼灯当做了救命恩人一直在找，而且还很喜欢这位救命恩人……嗯，该不该说幸好我死了？不然就见不到最喜欢的救命恩人了。
不过……我低头按住自己的胸口。
虽然已经没有心跳了，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些压抑？
我对鬼灯的喜欢，更多的是感激，这点我也知道，那么会觉得心情压抑……
是因为“喜欢”吗？我喜欢的人？
我重新抬起头，看着镜面上再次出现的银白发色的男孩，突然觉得心情更加沉重起来，这让我不由得盯紧了这个男孩。
心情变化的原因……是这个男孩？他是谁？
镜面上，男孩朝着站在旁边的我伸出了手，笑容很浅。
……不对，那不是我。
看着画面上朝着男孩跑过去抱住他的女孩子，我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摇着头：“这不是我，我绝对不可能对着少爷……”
话没说完我倒是先卡了壳，看着脚边站起来的小黑，愣了半天，用一种相当古怪的音调，干哑着嗓子说道：“少爷？”
我没看着净琉璃镜的这一会儿功夫，鬼灯突然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画面，然后冷静地说道：“我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情况，樱木桑，以后就请多指教了。”他朝着我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拽过白泽，语气严肃：“樱木桑就交给你了，比起地狱，天界更适合她居住。”
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没有罪孽可以直接上天界吗？
我竭力想着无关的吐槽话语，可是记忆重新一点点地浮现出来，直白又干脆地展露在我面前，逼得我不得不去看它。
我死了，嗯，这点我知道，就算没失忆我也知道。
可是我宁愿自己失忆，我不想去面对现实。
太残酷了，太残忍了。
居然就那么干脆地抹了我的脖子，我该说什么？
“哎呀少爷下手果然快准狠一刀毙命真是好刀法”？
“嘤嘤嘤嘤少爷是负心汉明明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这槽吐得我自己都觉得不忍直视——太没水准了。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拽着白泽的衣袖，也不知道是在朝着哪里走，我想白泽应该正在带我去天界。
于是我停了下来，看着扭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我的白泽的脸，微笑着问道：“白泽大人是在带着我去天界吗？”
白泽笑眯眯的，凤眼几乎要弯成一道线：“是去我所在的桃源乡哦，那里的风景相当不错，我想小樱木看到后会很开心的。”
小樱木……鹿岛也总是这么叫我，她知道我已经死掉了的事吗？会不会很难过呢？王子你怎么没保护好你的公主呢？
我呆了一会儿没说话，接着就看到白泽慌张的表情，然后揪起衣袖就往我脸上擦：“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他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有些乱，但是落在脸上的布料却只是轻轻沾去了眼泪，一点也没有被发硬的布料擦过的刺痛。
我突然想到了最后的那个拥抱。
那个时候少爷的动作也很温柔。可是，在那温柔之下藏着的是杀机。
想到这一点，我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全部哭出来好了，哭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
就当做是一场哀悼吧，哀悼我对少爷再也不会有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