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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香炉,淡淡青烟,几盘瓜果,几杯清铭,素手拈棋,踌躇不定。
永昌公主额头早就渗出了汗珠子,墨竹一直用帕子为其擦汗,只是她的目光时不时停在对面那雪衣公子身上,面颊酡红。
可惜那雪衣公子淡然端庄,表情平常,眸子墨黑,波澜不兴。
这是一旁的挨着窗户的小矮榻上。
另一旁则是一身着紫色曳地芙蓉缠枝袄裙的少女,少女乌黑的长发,简单的蝴蝶振翅玉步摇,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慢慢抿了一口,目光停在棋盘之上。
她的对面坐着的则是身着狐裘的华衣男子,那男子容颜俊美,同样是举棋不定。
这男子便是四皇子凤琰。
凤琰不比凤英事务繁忙,他倒是一个闲散皇子,整日除了赏赏花,弹弹琴,下下棋,便没有什么事情,因而常来玉缈宫坐坐。
他这几日一直同北唐瑾下棋,却是一次都没有赢过,这使得他极为挫败,心中微有抑郁之色。
说起来,他们两人皆是擅长步步为营,只是,北唐瑾总是比他棋高一着,手段狠辣令他有时候怀疑她是不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女,可是,每次抬眸的时候,皆是她那双亘古不变的冰雪的面容。
他深知她的喜好,就连他身上带了一个戒指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他说话更是十分顺着她的心意,他这几日相处可谓是费劲了心思,礼物也送了不少,可是,这少女面对他的时候依旧是那张冰雪的脸容。
他真是奇怪了!若是平常的女子,见着他便往上贴恨不得送礼物讨好,然而,他现在真是掉了个,可是效果依旧不佳,他此时真是搞不懂,北唐瑾到底喜欢什么,到底如何才能打动她的心,令她对他另眼相看!
他不求她此时就对他动心,有些好感可以吧?可是,她如何对旁人,便如何对他,这令凤琰的心中极为不舒服,憋闷,不爽!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像北唐瑾这般芳心难求的!
因此,他的心有些抓狂,恨不得亲口问问她,他到底哪里不好?什么地方不能打动她了?明明自己每一处都是她最喜欢的,为什么从来看不见她一丝真心的笑容呢?
想了半晌,凤琰终于落子了。
北唐瑾看罢,放下手中的茶杯,抓起一颗棋子便落下,然后道:“承让了。”
他又输了棋,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了无数遍,可是,他不管如何都无法赢棋,这便是他更加憋闷的。
眼前的女子便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难以驯服!
凤琰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极为平常的微笑,道:“玉容棋技高超,我竟是一次都没有赢过,真是惭愧啊!”
北唐瑾面色清冷,也不看凤琰,声音不冷不热,道:“殿下谬赞了,殿下的心思并不在棋盘上,自然不容易赢棋了。”
凤琰诧异,北唐瑾每次都能为他找出输棋的理由,真真是令他大开眼界了。
同样的输棋,居然理由每次都能翻新!
“阿瑾,你快过来!”听见北唐瑾赢了棋,永昌公主赶忙朝着她挥手,像是遇着救命稻草一般。
北唐瑾这时候总是朝着永昌公主微微一笑,凤琰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看见她那极为稀有的笑容,笑靥如花,明艳动人。
可惜,她从不对着他笑,只是他并不灰心,他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她耗!
北唐瑾将目光移到棋盘之上,永昌公主已经被杀的片甲不留了,可是这显然已经是梅宁轩让了她十子的棋局了。
北唐瑾前几日也同梅宁轩下了一盘棋,梅宁轩下棋总是看起来十分吃亏,你甚至觉得对方十分仁慈,每次落子十分奇怪,倒不是东边一颗棋子,西边一颗棋子,而是有的时候等着你吃他,而有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吃了三颗棋子,他非要吃一颗。
但是到最后扫尾的时候,你才发现,他每次落子都是为大局着想,所谓从大处着手,他从来都是放弃小的,得到大的。
由此可见,梅宁轩此人极其擅长从全局入手,同时又心思细密,是个难得的对手。
本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梅宁轩每次都不介意北唐瑾出加入,甚至是喜欢。
永昌公主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在梅宁轩眼中,永昌公主俨然便是一个臭棋篓子,北唐瑾才能跟他旗鼓相当,对上一局,那才是下棋,他跟永昌公主啊,全是他陪着公主消遣了。
这时候,凤琰眼走了过来,看着棋局。
很明显,永昌公主处于劣势,不出十步便输了。
然而,每到这个时候,只要北唐瑾一上手,便会奇迹一般挽回败局,她多用诡诈之术,擅长步陷阱,而梅宁轩显然不谙此道,于是,最后竟是北唐瑾赢棋的时候多。
梅宁轩瞧着自己输了的棋局,心中叹息,他这位小师妹最近跟他较劲儿,他说不喜欢用诡诈之术,她可好,每次下棋都是步步是陷阱,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怪盗之术,令他头痛不已。
她这是逼迫他使用同样的法子迎战么?这个丫头啊,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不会阻拦她用诡诈之术,只要能保住性命,能够赢,但是,前提是不要伤及无辜。
因此,梅宁轩再也没有劝过她,大多的时候陪着她任意妄为。
只是,每次这个时候,他越来越觉得她像是一个孩子,十分可爱得耍着脾气,叫你去哄。
而每次这个时候,他竟是很心甘情愿得去哄她,不计后果。
这时候,北唐瑾便盘腿坐在梅宁轩的对面,她的旁边坐着永昌公主,永昌公主剥开一颗水晶葡萄便送入北唐瑾口中,十分顺手,仿佛是对对方的奖赏一般。
而旁边的婢女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仿佛他们家公主伺候玉容将军那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般。
左边是佳人,对面是佳人,虽然旁边还有一个她恨极了的仇人,但是总体来说,北唐瑾最近过得还是不错的。
她高兴的原因是,她觉得梅宁轩某些方面竟是跟永昌公主有几分的相似,这个人认死理,撞了南墙不回头!就说这下棋吧,她用了诡诈之术赢了数次,可是任凭她怎么逼迫梅宁轩,人家依旧正经八百的用他那最靠谱的战术,真是令她无语了。
但是话说回来,她这般刁钻,梅宁轩倒是脾气好,总是容忍她,倒是令她很是有种哥哥复生的感觉,但是每次细细想来,她又总是叹息,心中矛盾又难受,不知是何种感觉,想不清楚,便不想了。
总归这个人很快便要走了,再次见面不知何时,她过度的忧虑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师兄,你可是又输了。”北唐瑾嘴角得意得勾起笑意,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挑衅,故意刺激对方。
梅宁轩只是摇摇头,嘴角也有浅淡的笑意,像是看着一个任意妄为的孩子一般,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的宠溺。
“瑾儿的棋技越发精进了。”很清淡的声音,很平常的话语。
北唐瑾挑眉,对方每次都是这般得不在意,弄得她有些没有兴致了,所谓这同一件事做多了,即便那是一个恶趣味也会渐渐厌烦。
永昌公主又剥开一颗水晶葡萄喂给北唐瑾,笑眯眯,道:“果真是阿瑾棋技更高的。”言语之间除了赞赏还有骄傲。
虽然说梅宁轩是北唐瑾的师兄,两人谈笑再正常不过,可是凤琰每次看到北唐瑾对梅宁轩微笑的时候都极为不舒服,甚至是胸口充满了恼怒,若不是他控制得好,他真想上前挡住他们双方交换的目光。
每次在玉缈宫他们不是弹琴便是下棋,显然谈论朝中的事情,或者其他,倒是有种隔绝世外的感觉,今日也不例外,三日后花涧月邀请北唐瑾看戏,因此北唐瑾晌午后便回府了。
永昌公主不便送北唐瑾和凤琰出宫门,便也不见外,让梅宁轩这个客人送人了。
每次这个时候,两人便谈一些最平常的话题。
譬如今日,梅宁轩先开口了,“瑾儿那盛着梅花雪水的坛子是不是有什么名堂?不然那水那般甘甜。”
北唐瑾微微一笑道:“那罐子是做工极为细致的青花瓷,然后封得严严得,再放到牡丹花根下,便甘甜异常。”
梅宁轩听明白了,大多数人盛放梅花雪水的罐子皆是普通的罐子,然而北唐瑾用的却是价值千金的罐子,俨然是奢侈极了,但是这罐子极为细腻免得沾污了里面的雪水,倒是个好法子。
“这罐子该不会是出自唐尧吧?”梅宁轩不由得问道。
北唐瑾点头,笑道:“想要喝好茶水,自然是不能太吝啬了。”
这么一说,这罐子便是千金也难买了,然而,北唐瑾却用来盛放雪水,真是极致奢侈的了。
“师兄若是喜欢,瑾儿那里倒是存放了不少,师兄看随意挑选可心的。”北唐瑾微微笑道。
“也好。”梅宁轩倒是欣然答应了。
北唐瑾只是笑了笑。
两人边走边聊,皆是十分平常的琐碎,可是,这可将凤琰晾在了一边,俨然两人都觉得没了他这个人了。
这也不怪北唐瑾和梅宁轩,凤琰一直话少,因此,他们觉得实在没必要去打扰人家,再者,从梅宁轩的角度看,他跟凤琰极为生疏,人家不说话,他总不能找人家说吧?他可没有巴着人家说话的习惯。
从北唐瑾的角度看,巴不得没有这个人呢!因此能少跟凤琰说话,便少说,再者,她还有另一番心思,便是故意惹恼对方,让凤琰心中不舒服。
纵然凤琰不喜欢她北唐瑾,但是凤琰堂堂皇子被人晾在一边的感觉定是不好的。
对于折磨凤琰的事情,北唐瑾从来都是乐见其成的。
凤琰的确生气,可是偏偏两人谈论的话题他一概插不上话,更令他不舒服的便是北唐瑾总是朝着梅宁轩微微一笑,可是她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笑!纵然她同凤英说话也是不笑的,但是,他心里仍是不平衡,他自觉自己比凤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北唐瑾对他笑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北唐瑾俨然是极为没有眼光,居然看不出他非池中之物!
梅宁轩一直将北唐瑾和凤琰送到皇宫门口,北唐瑾朝着梅宁轩道别,便在婢女的搀扶下欲要蹬车。
这时候,凤琰却叫住了北唐瑾,北唐瑾自然知道凤琰心中极为堵得慌。
凤琰乃一国皇子,习惯了前呼后拥,一时间被人晾在一边定是极为不舒服了,纵然凤琰能忍,一天,两天,三天,久了便忍不下了吧?
然而,北唐瑾明知道对方为何叫她,她还是一脸困惑,问道:“四殿下方才叫玉容?”
凤琰点点头,还是谦谦君子的儒雅姿态,已经走到北唐瑾身侧,问道:“玉容近日可有空闲?”
北唐瑾蹙眉,不解道:“四殿下要需要玉容做什么么?只是可恐怕是不妥吧?毕竟您同我家五妹妹已有婚约了,因此咱们还是避嫌为好吧?”北唐瑾言语间甚至觉得凤琰的要求她做什么的话十分荒唐。
凤琰自然能感觉到北唐瑾这种情绪,但是,他听闻花涧月已经邀约她看戏了,他为什么不能呢?
因此凤琰道:“既然本殿同阿芸订了亲事便更要多走动了,玉容说是不是?”
北唐瑾挑眉,问道:“多走动?有这条规矩?这恐怕是对五妹妹的名节有损吧?”
哪里有女子要跟自己定亲的男子经常见面的道理?她还是头一遭听说,凤琰该不会是以为她是不懂规矩的吧?
凤琰蹙眉,他还真是觉得北唐瑾不是很懂这么些个大家世族的规矩,因而才应了花涧月的邀请,可是见对方今日的态度,俨然是极为明白的!
因此,凤琰被北唐瑾的话噎住了,俨然是他是极为不懂规矩的人了!
然而,凤琰此人倒是反应得快,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倒是不拘这么些个礼节,原来玉容是这般拘礼的人啊!倒是显得咱们生分了!”
北唐瑾眉梢拧得更紧了,什么叫不拘礼?您是男子当然可以不拘礼了!
“四殿下,为了我家五妹妹的名节着想,玉容觉得,您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太荒唐了?”北唐瑾表情极为怪异得望着凤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