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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诧异地抬头，却迎上一双褐色带着思索的眼睛。怎么会失去警惕到这种地步？瑾瑜懊恼地不着痕迹后退了一小步，才细细打量眼前人。
一身裁制得极为简单的白衣，在衣摆处绣着不知名花样的暗纹，唯一的亮点就是腰间的湖蓝色镶玉的腰带和腰带上挂着的流苏。长及腰间的黑发用一根白色的缎带松松地系在发尾。浑然天成的秀美容颜，眉似墨染，褐色的瞳孔里闪着不解的光芒，却不减那味谪仙般的气质。那种超越凡世的圣洁，让她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一句诗：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宫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出色的男人了？皇上新收的美人？瑾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勾了勾唇角，眼神挑逗，抽出腰间的折扇一副风流样，笑着调戏：“公子长得真好看，不知公子哪里人？进宫所谓何事？可许了人家？”
白衣男子似乎没听到她调戏的话，而是秀眉微蹙地问道：“刚才你是在数地下的石子吗？”
“咳咳。”瑾瑜有些尴尬，这么糗的事情自己这辈子也就做了这么一次，还被人瞧见了，她应该庆幸碰到的不是熟人吗？
他似乎也并不是非要等她的答案，他自顾自地接着说：“其实，我家门前也有一条青石小路。我小时候也经常数，每次数到一千的时候，师傅就回来了。”
褐色眸子里一闪而逝的伤感，还是被瑾瑜捕捉到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没等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见女皇身边的掌事姑姑红英匆匆跑过来，先对着自己行了个礼，又对他行礼，道：“公孙公子，皇上有请您去御书房议事。”
“我知道了。”他没有卑躬屈膝地领旨，也没有蔑视皇权的清高，脸上还是那种淡然的表情，也没有要见一国之君那种激动和紧张，似乎去见皇上与见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瑾瑜偷偷拉住红英的手，低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啊，长得这么标致？许了人家了没有？还是母皇准备收入后宫的？姑姑能不能跟母皇说一声，留给我啊。”
红英赶紧低声回到：“我的小公主，他是今日才进宫的，老奴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小公主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为好，我看到钦天监白大人也在御书房等他。时间不早了，老奴必须回御书房候着了。”
“哦，你去忙，你去忙。”
瑾瑜松开手，红英飞一般地小跑着离开了，一边跑还听到小公主自言自语：“公孙公子，公孙公子……”红英有些担忧地想，要不要告诉皇上和白大人，公孙公子被小公主惦记上了？要不要告诉公孙公子，以后看到小公主，要撒腿跑得远远的？
钦天监白默琼？公孙公子？瑾瑜脑袋里飞快地转着，却找不出些联系，文武百官中并无公孙这个姓氏。难道是某个地方官家里的公子？
钦天监很麻烦，一直是她不愿意靠近的领域。他们满嘴的神佛天意，看看天象就知道接下来的人生。可是若是一生要走的路都知道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或者知道了结果，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坐等它的到来？
随即，瑾瑜苦笑，就算自己的一生没有被预先占卜出来，她也知道她这一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别无他选。所以，她似乎也没资格嘲笑那些有神论者。
御书房内，白默琼再次被哀痛的眼神扫过，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茶杯，说：“皇上，虽然以后臣不能为您效劳了，可是我徒弟的能力丝毫不亚于我，您不用担心钦天监会垮掉。”
轩辕翊目露沉痛之色，“爱卿为轩辕王朝的气数，一生都没有清闲时刻。朕本想着待你满六十岁之时，放你归乡颐养天年，却不知……”轩辕翊语带潮意，已然说不下去了。
“皇上不用为微臣难过，预知天命本就需要付出一定打代价。但是您看臣，这四十多年活得很充实。臣没有死于非命，也没有冻死饿死，被马车撞死，而是即将寿终正寝，这是好事，您应该为臣高兴才是。”
“公孙公子到。”红英高亢的声音传进御书房，轩辕翊这才慢慢收起脸上的沉痛和不舍，将人唤了进来。
“公孙墨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声音干净清爽，似从天山而落的玉珠。态度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地屈身行礼，那种圣洁的谪仙气质一览无遗。
“公孙公子不用客气，赐座。”轩辕翊道。
“谢皇上。”仍旧是从容有度地回答，不骄不喜。
轩辕翊很满意，对白默琼道：“果然是青出于蓝，爱卿徒儿的风姿比之爱卿当年可不遑多让。”
白默琼满脸笑意：“墨儿虽是男儿身，却天赋异禀，微臣那点本事他早就全学了去。而且他性子平和内敛，无欲无求，比臣更适合钦天监使这个位置。皇上大可放心。”
“爱卿推荐的人，朕自然信得过。”轩辕翊点点头，望向公孙墨，“公孙公子可有什么意见？”
“回皇上，没有。”他的眼神平淡无波，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轩辕翊点头，对红英说：“带公孙公子去钦天阁安顿。朕明日早朝会宣接任圣旨。”
公孙墨起身，跟在红英身后，步出了御书房，步伐稳重优雅。
红英满脑子思想斗争地走出了殿门，还是决定应该跟皇上说一声，于是跟公孙墨说了句稍等，又折进了殿里。
轩辕翊诧异，问：“还有事？”
红英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道：“刚才奴婢去宣公孙大人的时候，小公主正好遇到了公孙大人，并且眼睛发光地询问奴婢这是哪家的公子，让您不要收进后宫，留给她。奴婢去安顿公孙大人。”红英说完，飞也似的逃离了御书房。
“咳咳。”轩辕翊有些尴尬地看着白默琼，解释道，“朕这个小女儿顽皮了些。”
白默琼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垂眸了片刻叹了口气，“不怪她，命中注定的。”
“什么意思？”轩辕翊疑惑地望着她。
白默琼摇摇头：“这是天机，臣不能泄露。只是，臣死之前想向皇上求一份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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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男女避嫌，勤睿殿上课的时间分早课和午课。早课是皇女、臣女，午课为皇子、臣子，因公主只有轩辕初菡、轩辕初筠、轩辕瑾瑜三人，皇子除却出嫁的大皇子轩辕初英，便只剩下轩辕初枫一位。所以，课堂上作为陪读的世家子女倒是更多些。
按规矩来说，大公主和二公主如今早已开府，按理是不用再来勤睿殿上课。可是皇上对立储之事迟迟不下决定，因此开府后的授课老师很难定夺。所以，没有圣旨下，大公主、二公主还得乖乖来上课。
瑾瑜进殿的时候，学士还未到，众人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好了。只余了南边角落里两个位置还空着，那是她和诸葛霁的位置。知道诸葛霁今天来不了，瑾瑜大喇喇地躺在了两个人的座位上补眠。
“你妹妹最近似乎越发长进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啊。”
说话的是坐在大公主左侧的兵部尚书的女儿赵采，言语所对的对象是占据大公主右边位置的诸葛雪。诸葛雪是太傅诸葛睿的大女儿，也是诸葛霁同母异父的庶出姐姐。
因着庶出身份，她本就在家觉得低诸葛霁一等，若不是巴上了大公主，连进勤睿殿的资格怕是都没有。此时赵采言语带刺，表面上或许是在讽刺三公主，她却深知她是在提醒大公主，自己的行为和立场。
母亲曾是皇上的太女少傅，自然是中立派直接听命于女皇。诸葛家嫡出的女儿诸葛霁却亲近一无是处的轩辕瑾瑜，虽然大公主处处维护这个皇妹，保不准心里还有别的计较。
嫡出的女儿是小公主的人，而庶出的女儿却选择了大公主，有心人毫不费力就能编出各种极有说服力的猜测。
“母亲一向不跟我们说起朝堂政事。”诸葛雪急忙解释，整个太傅府的荣辱不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可以背负起的。
“学士来了，都闭嘴。”轩辕初菡冷着脸喝道。
轩辕初筠冷眼瞥了一眼这边的情形，不屑地撇撇嘴。太师之女于微也不屑地撇撇嘴道：“庶出的，到底是没有规矩教养。”
轩辕初菡大怒，可她看到轩辕初筠并没有阻止，她表面上嘲笑的是诸葛雪，内里怕是讽刺的是自己吧。当下脸色沉下来。赵采和诸葛雪见她真的动怒了，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勤睿殿里的气氛瞬时凝重起来，所有的人都凝起了呼吸，生怕惹祸上身，一时殿内寂静无比。这种寂静却暴露了某人睡得正香这个事实，顺着呼噜声望过去，只见轩辕王朝的小公主躺在并在一起的两个椅子上睡得形象全无。
“庶出的，到底是没有规矩教养。”方才于微的话再次回响在众人耳边，一些人开始赞同于微方才说的话了。因为这句话用在这个人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柳韵姗姗来迟，终于使殿内凝重的氛围被打破。
事实上，柳韵一进门还未来得及感觉紧张的氛围，就被有规律的打呼声给气得火冒三丈。
“轩辕瑾瑜——”一声怒吼差点掀翻勤睿殿的屋顶，然后殿外的小宫女见怪不怪地看到熟悉的身影再次被罚站在勤睿殿的门口。
“小公主又被赶出来了？”蝶衣嬉笑着靠近她。
“有什么事赶紧滚过来说。”瑾瑜笑骂道。蝶衣一般都是等在勤睿殿门口，很少进来。如今她进来找自己，必然是有事情。
“诸葛大人在小公主的寝殿等您。”
瑾瑜闻言，偷偷看了一眼殿内正讲的吐沫横飞的柳韵，低声道：“走。”
“小心学士大人拿着戒尺追到梅苑。”蝶衣快步跟在轩辕瑾瑜身后偷溜，还不忘调侃她。
“果然是恃宠而骄。我考虑一下让你去鹿山郡把蝶音换回来比较好，最起码蝶音不会这么聒噪。”瑾瑜压低嗓音道。
“主子，我错了。千万别把我发配到那里，我还是喜欢跟着主子。蝶音那副冷面孔比较能镇得住人，我不行的。”蝶衣想到鹿山郡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头皮发麻。而且蝶音那哪叫不那么聒噪，简直是半天嘴里蹦不出一句话，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