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地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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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那溶洞路面不平，走起来也不方便。我们轮流架着那个断了腿的走了三四个小时，又累又饿，更可怕的是，我们在地底下迷失了方向。吃的只剩下两三个面包，水倒是不用操心，溶洞里滴答滴答的都能接到。可是那种在暗无天日中永远都走不出去的感觉，让我们一个一个都接近崩溃。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人，我们都叫他莫叔。莫叔还带着个小子，那小子是他本家侄子，小莫是最先不行的。他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地哭，被莫叔踹了两脚，不吭声了。莫叔抖着手拿出了最后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哑着嗓子说一定会把我们带出去的，都带出去。

    休息了一会，人心也平复了不少。溶洞里有呜呜的风声，莫叔就听着风声带我们走。那时候没人说话，大家都没说话的心情，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们走到了一处开阔地，没过多久手电便没电了。没电之后，溶洞两边就冒出了星星点点，就像现在一样。”

    独眼的眼睛里有着追思，陆清明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独眼笑了一下，继续道：“没什么后来了，那些星星点点的石头仿佛在给我们指路，顺着那亮光，我们就走出去了。”

    故事戛然而止，陆清明有点惊愕，道：“啊？这就完了？”

    独眼饶有兴味地看着陆清明，道：“还想听？”

    陆清明回答：“当然了，故事就要有头有尾的么。谁听故事只听一半？你这也太水了吧？”

    独眼哈哈笑了两声，对着最前面走着的朗久道：“九少爷，这里面的故事能讲么？”

    朗久头也不回的答道：“他想听你就讲，怕什么。”

    独眼笑着摇摇头，道：“小少爷不食人间烟火，怕吓着他。”

    陆清明听了有点来气，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不食人间烟火我是要饿死么？”

    地下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本是一副沉闷之景，没有尽头的路让人走的心生寒意。独眼这么一插科打诨，倒让陆清明的心里放松了不少。陆清明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是明明白白的，一时之间对独眼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溶洞两边冒出星星点点的光，看得人都痴了。当时我们哪懂什么结晶啊地质啊，只当那是一个个钻石。莫叔拦都拦不住，我们这几个小辈便跑到跟前对着那石壁抠。眼见手抠不下来，就拿着还背在身上的工兵铲砸。一铲子下去，能砸出不少东西。最后每个人的包里都装的满满的，就连裤腰带里也恨不得给塞满了，这才恋恋不舍的上路。

    有了这些‘钻石’，我们的精神气也恢复了不少，一个个斗志满满，想着赶紧走出去，只要走出去了，拿着这么多钻石，后半辈子还用自己动手干事么？人一高兴，走得也快了，就连断了腿的那个也不叫唤疼了。面包不敢动，我们顺着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每个人都喝得饱饱的。没有手电筒，我们就顺着那光走，走了半天也没什么不对劲。

    可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前几个小时还好，可这路是越走越长，背包也是越背越重。断腿的本来就是靠着别人走路的，最后受不了了，包里的石头沿路扔了一多半。等到了石壁上不再有‘钻石’的时候，大家是走得又累又饿，莫叔做主，拿出了两个面包，我们四个人分了面包便原地休息，等着睡够了再继续上路。

    可是我一觉起来，就发现不对劲。莫叔面色黑沉的蹲在那里，没舍得抽完的半根烟攒在手里，那劲道，仿佛要把烟丝揉碎了一样。小莫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腰，一手撑着地。断了腿的那个则睁大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怎么看，怎么像死不瞑目。

    不管莫叔怎么逼问，小莫都疯了一般的摇头不说话，既不说腰间的伤是怎么来的，也不说断了腿的是怎么死的。我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小莫那样子太像见财起了歹心，把断腿给害了。我害怕我一开口，也走不出那个溶洞了。当时还是太嫩了，没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门道？”陆清明不解道：“里面有什么门道？”

    陆清明不知道，朗久心里可是很清楚的，“那两个合起来坑人？”

    独眼点了点头，嗤笑道：“可不是么，说起来，小莫倒没什么，莫叔可是真厉害。”

    “他们最后害你了？”陆清明小心翼翼道。

    “没有，”独眼的语气还是很温和：“幸亏我跑得快。本来我以为是小莫的问题，就忍不住的往莫叔身边躲，可是渐渐地就感觉出两人的不对了。我去撒尿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把包放那里什么都没带。回来时脚步放得很轻，果然听到了两个人在那商量。可惜脚下没注意，踢了块碎石，惹来莫叔和小莫的视线。那两人见事情败漏，也没什么好说的，拿着家伙就冲过来。我转身就跑，最后稀里糊涂地跑出了溶洞。”

    “那两个人呢？”陆清明问道。

    独眼语气很平静道：“没再见过了，可能死在里面了吧。”

    陆清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时之间又恢复了平静，直到陆清明突然问道：“如果按照我们一直在地下走来讲的话，放在地上应该是很大的面积了吧？咱们进入塔楼的时候已经接近南诏古国边缘了，难道说这里是古国的下面么？”

    朗久和独眼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听了陆清明的话，都是一怔。

    陆清明继续自语道：“可是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空间啊，地下全部是空的的话，古国也没有办法伫立千年不倒啊，真奇怪。”

    陆清明这么一说，朗久和独眼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想法，两人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陆清明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

    朗久皱着眉头，道：“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陆清明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大概就是“不好”两个字了，闻言嘴巴一撇，道：“什么猜测？”

    “如果说，我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呢？”朗久轻声道。

    陆清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驳道：“不可能，我们是从一个洞口出来的，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看见第二个洞口。如果是在一个地方打转，没道理不遇到洞口。”

    “小少爷，如果我们是走了一段路才开始进入打转的怪圈的呢？”独眼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完陆清明的唠叨之后，脑袋里很快就浮现出了和朗久一样的想法。

    陆清明还是不肯相信，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毕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样吧，我们放点东西在这，然后继续往前走，看看等会会不会遇到。”朗久道：“这本来也就是个猜测，需要去证实。”

    陆清明这才点了点头，道：“好，不过你要挑不重要的东西放。我可不相信我们一直在一个地方。”

    独眼简直要被陆清明的固执逗笑了，他第一次接触陆小少爷，还没有见过这家伙的倔脾气。

    朗久想了又想，挑挑拣拣的拿出了一个矿泉水瓶。那瓶水早就被喝完了，朗久一直放着不舍得扔，想着遇到合适的机会还能在烧点水装上。

    陆清明想了想，拿过朗久手上的瓶子，郑重的放在了地上，道：“虽然挺舍不得的，但是还是希望别再见到你了。”

    朗久摇摇头，对着独眼无奈一笑，他家小少爷有时候就是这么神经兮兮。

    放好了瓶子之后三人继续前行，这次陆清明看着表，本来心里还有着点戚戚然，但在过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看见那个瓶子的踪迹后陆清明就要忍不住欢呼了。

    没办法，承认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中总比承认他们在一个地方打转要好得多。

    朗久和独眼也对他们的猜测产生了一丝怀疑，又走了一会还是不见瓶子的踪迹，陆清明忍不住道：“看吧，说什么我们在一个地方打转，根本是不可能的好么？总不会是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后面有东西跟着我们把瓶子捡走了吧？”

    陆清明说完，朗久和独眼到没有什么表示，他自己倒是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后背忍不住的发寒。陆清明小心翼翼地往后面看了一眼，他身后是黑洞洞的一片，看起来倒是怪吓人的。

    陆清明哭丧着脸，独眼越来越觉得这小少爷好玩得紧了，对着朗久好笑道：“这自己被自己说的话吓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总是发生么？”

    朗久想了想，回答道：“不多。”这么说，也是变相承认了某些事情。

    “喂我还在这呢好不好，这种话能不当着我的面讲么！”陆清明气恼道。

    陆清明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挽回一丝面子，可他还没开口，便发现朗久和独眼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陆清明向前看去，一瓶矿泉水瓶正孤零零的立在路的前方，和刚刚安放它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