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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以一种比刚才麻仓叶王说起过去被人称为“鬼之子”还要平静的态度说起“母亲想要杀了我”,就像是在说昨天下雨了一样,充满了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从容接受的淡定。
但是,她心里是否真的这么认为呢?
“江雪”是否打从心底里认为母亲会想要杀死孩子是正常的呢?
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因为“伦子夫人”不惜推出藤姬也要保住彰子而感到惊讶,不会因为“伦子夫人”对她这么好而感到巨大的荒诞。
事到如今,才让她知道“母亲”会是什么样,又有什么用呢?
事到如今啊……
在她心里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已经被过去那些温馨又疯狂的画面占满了以后。
江雪举杯邀月,喝掉了剩下的一半,突然觉得清酒也没那么难喝了。
“我觉得最可笑的话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小时候都没见过父亲,只有母亲。母亲一时爱极了我,百般呵护,叫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不让我出门,生怕我遇到危险……一时发起疯来又拿着刀追着我砍,说我长得那么像她,将来肯定会跟她一样惨,没有人会真正爱我,只会在我年轻漂亮的时候迷恋我的脸,一旦腻了也就会抛弃,还不如早点死了早点解脱。”
埋藏多年的往事被挖出来的时候,她竟然都已经不觉得疼了,也不再总是揪心自责,可能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太久,对她来说,这些事情都比在那个钢铁浮城还要遥远了,久远到她都要想不起最开始的名字。
她曾耿耿于怀于母亲为什么对她忽好忽坏,难免会想“如果我怎样怎样”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想了呢?
或许,就是在她站在艾恩格朗特的草地上,手握着单手剑,清楚地知道“如果在这里死了就是结束”的时候。
她不再仰仗于母亲心血来潮的“宠爱”才能活着,而要依靠自己的剑来活下去,也只能依靠自己手中的剑。
江雪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心情。
真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可以笑着跟人说这些事,就连苍苍也不知道这些。
“我小的时候总是不懂……为什么母亲的心情忽好忽坏……我只能尽力讨好她,希望她能够一直喜欢我,一直对我好,少打我几次……但是,母亲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她提着刀追我,疯狂地大喊大叫、又哭又笑,我很害怕,我不得不往外跑……天太黑了,母亲喝醉了,一不小心摔进了河里。”
说到这儿,江雪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或许,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想了什么吧——毕竟,她那时候还不是江雪,还不是充分被肯定过自身才华的“江十一”。
江雪低声叹了口气,近乎愉悦地笑着说:“我站在河岸边,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什么也没做……没有呼救,也没有去找竹竿……我就那么看着……”
一瞬之间,江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星无月的黑夜。
她站在河边,看着幼年的自己和河中央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而平静地下沉的母亲。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在她心中最深刻的一幕,宛如诅咒一般深深地印在了她的骨血之中。
那一个美丽又疯狂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好像突然间变回了曾经的温婉贤淑,关切又怜爱地看着岸边的女儿,伸出手指向她,以柔美的声音和甜蜜的语调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最后的叮嘱。
“母亲在彻底沉下去之前,指着我说,你一定也会跟我一样。”
麻仓叶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他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句如同诅咒般的遗言,那个声音深深刻在江雪心中。
江雪笑着一摊手。
“好了,说完了。别在意,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往事如风,随它去吧。我真羡慕你啊,被母亲深深地爱过。”
这种比惨大会,总是相对好的那一方会无言以对。
麻仓叶王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比较不幸的了,但是现在他竟然成了“比较幸运”的那一个,他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陪着喝了一杯酒。
就算时间有千般不好,他心中依然有一片净土——他对于母亲的所有印象都温暖而充满眷恋。那是他心灵的退路。
可是,江雪竟然连“退路”都没有。
“江雪”……难怪她会坚持说这才是她的名字。
过去被那样的母亲取的名字,她怎么可能愿意继续用下去,相比之下,她宁可舍弃过去,选择被师父赠予姓氏,选择被师父赐名,从无名之人成为“江雪”。
江雪本想安慰人,可不想话说完了反而被人安慰,也不想被追根究底,到时候她就说不清为什么现在“藤原道长”是她父亲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伦子夫人对我非常好,很宠我,比亲生母亲还要好。”
有那样的亲生母亲做对比,恐怕每个正常的母亲都能超过她吧?
麻仓叶王闻弦歌而知雅意,果真不去深究江雪之前的话,顺着她的话说道:“如今平安京中谁不知道伦子夫人对雪姬的宠爱?”
江雪笑着点头。
“是啊,是啊,所以呢,我也不再羡慕别人啦。”
麻仓叶王一时间都不知道江雪说的“别人”是不是指他。
两人安静了片刻,江雪放下酒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搅你休息,以后,可别又让我吃闭门羹啊——闭门羹和罚酒都不好吃。”
麻仓叶王顿时失笑,站起来送别朋友。
“雪姬说的是。我可不想下次出门就发现门被烧了。”
江雪瞪了麻仓叶王一眼,但还没严肃过一秒钟,立刻笑开了。
“糟糕,好像有点喝醉了……不能再说啦,万一说错什么话被你记住,可就要永远被取笑了。晚安,叶王。嗯,还是这个称呼简单,我早就觉得‘麻仓’音节太多了。”
江雪话音将落,拿起提灯就往外面去了,行动间的轻捷灵巧丝毫不输给希诺耶,也幸好她一直穿的都是襦裙,如果是十二单壶装束这一类的沉重衣服,可就做不出这种动作了。
麻仓叶王那一句“我送你出去”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眼看着江雪消失了,他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来,按着额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说着清酒不好喝,却还是喝醉了?
“早就觉得麻仓音节太多了”……
那么早些改口不就好了?
希诺耶在院中转了好几圈,无聊得掰了一根树枝看着叶片的纹路数单双,见到亮光的时候立刻转头。
“雪公主!”
江雪笑嘻嘻地停在希诺耶身旁,理所当然地将提灯放到他手里,伸手示意他扶着。
“走吧,我们回家。”
“是。”希诺耶一手提着灯,一手扶着雪姬的手回藤原家去。
在两人看不见的式神和神将的护送下,这一路平安无事,江雪也没有发什么酒疯,只是比平时更爱笑一些,回到屋中后,也就乖乖地任由神将天一洗了脸梳了头,安静躺平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江雪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她坐在那里,按着额头想了半天,想到自己昨天好像喝了酒。
呃……
那酒喝起来度数不高,为什么会头疼?
明明她以前跟朋友痛饮三百杯都跟没事人一样,因为游戏里根本没给玩家设定“醉酒”这个状态哈哈哈!
……慢着。
那是以前游戏的设定,该不会,这什么里程碑式的粉红版除了引入全感官同步的痛觉百分百,还引入了醉酒吧?
也是,既然能渴死累死,能喝醉根本不算个事。
可是,这么一想的话,到底游戏凭什么来决定玩家的“酒量”?总不能是跟现实同步吧?
江雪感觉自己又少了一个装逼技能,深刻感觉到现在的游戏太tm不友好了!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想想看她喝醉以后有没有做啥吧?
江雪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原地思考起来。
神将天一走过来,把江雪抓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头洗脸,整理妥当了,看她还在发呆,也就安静地退了出去,对门外的朱雀摇了摇头。
此时江雪已经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了。
好极了,喝酒误事,诚不我欺。
什么不好说,去跟麻仓叶王说自己家庭不幸,真是酒直接喝到脑子里去了。
简直丢脸丢到了黄浦江。
不过,左右也就是跟一个npc说了,没什么大事,反正重开一周目游戏后这个npc也不会记得她说过什么,全当树洞了吧。
江雪强行自我安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打扮好了,她难免愣了一会儿,忍不住说:“这让我怎么把持的住……”
越来越想要现在就跟安倍晴明把天一给要过来了啊!!!
江雪在“真想要天一”和“万一手抖又天一线了”之间徘徊着,都到了安倍晴明家门口还是犹豫不决,索性先去见兰姬了。
森村兰休养得很好,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气色都比以前好多了,也比从前更加爱笑了,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刺猬竖起刺一样尖刻,渐渐地有些像是现代的女高中生的模样了。
不管江雪说什么,森村兰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搭上一句。两人说的正开心,神将勾陈突然出现在小屋门口,对两人说:“雪姬,龙神神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