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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墨璃的最后一句话,如轻轻一击在一层薄冰上,却仿如,发出惊天动地的碎裂之声,秦邵臻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他几步就冲至牢笼之前,欲图揪住颜墨璃时,却因隔着笼子而止步,他耳膜轰鸣不绝,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几乎不信自已听到的,他近乎失控地喊,“你是说……你是说,我与钥儿的错过,是因为顾奕琛的算计?”
如果真是顾奕琛的算计,那就代表了另一个答案——他并非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了然一笑,带着畅快淋漓的情绪看着秦邵臻的情绪在自已面前渐渐崩溃,发出极怪异的“咯卡咯卡”笑声,“阿臻呀,你怎么能信东阁那半桶水?在龙淹潭下,姚迭衣将你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逼出来时,你抢走了顾奕琛的精魄,精主形,所以,东阁既天生赤眸,看到了你的形魄,认错了主子……”
因为秦邵臻近在咫尺,五官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尤其是那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让她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她不自觉地抚了抚额角的鬓发,显出略为含羞的小儿女姿态,可当那指尖裸露的骨头划过她光秃秃的脑袋时,她全身一颤,便恹了下来,缩缩的避开秦邵臻的双眸,眸光黯然地盯着自已枯焦、干涸,如沙漠千年干尸般的肢体,惨淡一笑,干枯之声渐响,“还是言归正状吧……”
因为灼魂开启了她的天眼,她看到了姚迭衣跳下龙淹潭后,顾奕琛也随之跳下——
她看到,在龙淹潭下,姚迭衣拼着最后一道灵力,将石碑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里逼出,石碑在离体的那一刹那,从顾奕琛身上夺走最后一道未修练出来的精魄——
而后,姚迭衣的灵魂脱体而出,缠住石碑的三魄七魄,并成功夺走石碑的灵慧魄,姚迭衣将这一道灵慧魄与自已的灵慧魄一起封印——
顾奕琛看不到魂魄相争,他拼命地游向姚迭衣渐渐沉下的躯体!
顾奕琛将姚迭衣从龙淹潭下抱出——
她看到顾奕琛动用了十万的大魏降士去西海运回西海神木——
她看到一拨一拨的影卫被派往极地寻找冰蚕,织出一件一件的天蚕衣,护住姚迭衣的躯体——
她看到挽月小筑拨地而起——
她看到凤凰寝宫中,姚迭衣仿若活了般静静地躺在顾奕琛的怀中,小腹已然隆起,仿佛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怎么可能?”云随天失声,“龙淹潭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一个有武功的人潜入,亦会被暗流所伤,何况是一个孕妇!就算姚迭衣不是寻常人,可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宗政博义神色担忧是看了帝王一眼,悄然伸手轻轻扯住云随天,示意他坐下。
宗政博义是秦邵臻最贴心的心腹,知道东阁曾告诉秦邵臻,苍月的新帝顾容月就是百年前姚迭衣所生的儿子。
这些年,秦邵臻顶着重重压力,被贺锦年步步相逼,一直没有放弃,也是因为,他心中执念着,他和贺锦年之间有一个孩子存在,或许有一天,有了这一份的骨肉相连,能化解所有的误会!
而现在,颜墨璃的用无数的证据指出,秦邵臻并非是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嘴角木然一扯,解释道:“姚迭衣发下血咒,跳下龙淹潭,顾奕琛拼死从龙淹潭下带回来的仅是一具会呼吸的活尸。姚迭衣的灵魂早已脱体……肉身已经流尽圣血,剔尽灵根,按理,根本受不住龙淹潭下的暗流,不出片刻,肉身便会被摧毁。可偏偏她腹中的那一息灵胎,拥有姚迭衣的血脉,拥有姚族后人天生的异脉,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血脉,便护住了她的母亲!”
言及此,颜墨璃不自觉地抚上自已的小腹,冷笑一声,抬眸了然地看着宗政博义,“顾容月并非是顾奕琛的骨肉,宗政大人,想知道,就继续听——”
她看到顾奕琛白天上朝,夜里宿在挽月小筑中,为了唤醒姚迭衣,他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下册。
因为彻底摆脱了石碑的禁锢,顾奕琛已能完全主宰自已的思想,加上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有了一定的灵力修为,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想通,便马上派影卫去川西沼泽,寻找姚夜辰的下落。
牺牲了无数的影卫,皆以失败告终。
顾奕琛一怒之下,亲领五万精锐骑兵,日夜驰骋至川西沼泽,命骑兵昼夜不停要朝着川西沼泽射箭,箭上带着传单,命姚夜辰三天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帝王会将数百车的砒霜和硫磺源源不断地倒进川西沼泽,让毒药渗进川西沼圣里的每一条暗流中,将这里的所有生灵、活物、植被尽数毁灭——
当夜,姚夜辰带着那简儿的少年出现在了顾奕琛的帝王营帐之外,伫立在夜色之中!
“十四年未见,族长大人风彩依旧!”顾奕琛阔步而出,明黄的龙袍扫过草地上的露珠,很快,便沁湿了一片。
川西沼泽是苍月大陆上最阴寒之地,便是沼泽外延区域,虽无毒虫蛇蚁,但也因为太过潮湿阴寒,并不适合人的居住。
姚夜辰微微一笑,并不否认顾奕琛的讽刺,默认了这么多年,在姚族圣地中出现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真正的他一直在川西沼泽陪伴他的爱人。
“你长大了!”姚夜辰看着眼前的少年已完全不同昨日风彩,那一双桃花眸早已敛尽天生的脉脉含情,沁着一层浓浓寒霜,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亦是一副睥睨众生的霸气!
顾奕琛瞥了一眼姚夜辰怀中的少年。
此时,少年的下颌轻轻抵在姚夜辰的肩头,对顾奕琛的出现仿若毫无查觉,那一双飘渺如雾的双眸半睁半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那精美弧度的侧脸在月色下渡上一层银白,那精致的鼻梁,那弯跷如翅的羽睫,那血色不明,却天然润泽唇瓣……。
顾奕琛并不掩饰眼角的那一抹憎恶,收回眸光时,冷漠地开口,“具备如此的美貌,难怪族长大人如此疯狂,连族人被屠,女儿、儿子双双不幸,也未曾引你现身!”
那少年倏地抬首,眼圈倏地发红,看了一眼顾奕琛后,眸光定定地落在姚夜辰的脸,带着迷迷糊糊的神情,“这个人在是生我的气么?”
“不是!”姚夜辰伸出手,在少年的眉心轻轻抚着,带着微微的呢喃,极轻极缓,“乖乖睡吧,简儿……”他眸光浅醉,看着少年的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安静闭下,方抬首,眸光冷漠,“有些意气的话不必说出口!”
顾奕琛嘴角一勾,开门见山,“说,迭儿在哪?”
姚夜辰一生不曾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既便是丹东的历代帝王,也是匍伏在他的足下,俯首称臣。
顾奕琛森冷一笑,“姚族祭坛已毁,族长就算灵力盖天,朕乃天地九五之尊,你的术法施不到朕的身上,可朕,五十万的铁蹄,时时刻刻都能将你二人逼得无立足之地!”
姚夜辰哑然失笑,双眸波澜不兴,“迭儿的魂魄已不在苍月大陆之上,她已经去了异世,不仅是这一生,恐怕生生世世与陛下都不再重逢!”
“去了异世——”顾奕琛退开一步,他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对异世的存在也仅是略为知晓,惊慌错乱倏地浮上脸,眸中闪过巨痛,喃喃自语,“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亦只会错过……”丝丝怒气和愤恨便这样从那一双沁了血丝的桃花眸中剥离而出,“为什么,迭儿为什么要下如此绝情的怨念……”
那一瞬间,顾奕琛竟有心肺皆碎地感觉,好象一道利剑直直劈开他心房外的坚壳,撑了许久许久的意念终于在这一刹那崩坍,整个身子霎时弯了下来。
姚夜辰微微一叹,平静的神情掠出一丝少见的凝重之色,“迭儿已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然看透她和你的三世,这三世,你皆因她不得善终!”
“缘何?”
姚夜辰淡淡一笑,“在苍月皇宫中,迭儿为了迫出石碑离开你的身体,将莉儿的灵魂压制在老鼠的体内,由此,迭儿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会结上百世之久!莉儿拥有姚族血液,又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获得了不死之身。且,她在川西沼泽中修练,戾气渐长,迟早会与邪灵缔盟,修习白族至阴至邪的巫术,届时,她会凭着迭儿身上的圣血和灵根,生生世世追寻迭儿的转世下落,不死不休!只要你和迭儿在一起,就会受迭儿的命运所累!”
“所以,她不得不立下血咒,远离于朕?”顾奕琛的声音极轻,疑问的声线里竟然带有紧张地轻颤,那股沉笃的瞳孔墨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朕认为,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朕了解迭儿,迭儿亦了解朕,朕与她只要能相聚,便是世世不得善终,又当如何!朕不信迭儿,仅为了生死一命,情愿与朕缘尽于此世!”
人,终需一死,所谓善终又是什么?是不是人人所求的家人围在榻前相送,无疾老死?
可若一生遇不得倾心之人,活着又有何意义?
姚夜辰漠然一笑,眸中不无赞赏,“迭儿在龙淹潭上流尽圣血,剔尽灵根之前,已然在龙淹潭下设下结界,准备诱捕石碑灵魂,并将其灵魂困在自已的眉心,封印住,让石碑既便修出魂魄,因为魂识不全,也不过仅能三世为人。同时,迭儿看到,未来三世,石碑的转世命运依然会与迭儿相缠,若两人不慎成了夫妻,迭儿的眉心灵慧魄封印将自行解开,石碑的魂魄齐全,记忆将全部被唤醒,他是天地的一股戾气,一旦收势不住,将危及苍生。”
顾奕琛缓缓倾直身体,上前一步,直直伫立于姚夜辰身前,那一双桃花眸亮得象吸食了日月精华般,灼灼逼人,“族长之意,迭儿的血咒可同时应验在她与石碑身上?因此,立下血咒,亦在防止与石碑结下夫妻之缘!”
“是,石碑是在你身上修练出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灵魂气息与你近八成相似。石碑与迭儿今生的纠缠,注定迭儿与石碑间结下的不解之缘,亦注定了转世的迭儿若与石碑相遇,会受这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吸引!”
顾奕琛脸如死灰,“迭儿去异世,也是为了避开朕与石碑在转世中相逢!”
“迭儿立下血咒后,她深了解你必然会不肯罢休,必要找到她为止,可这血咒既然已下,你们若相遇相爱,必受血咒侵身。就算你们世世代代错过,但是,一旦遇战争,百姓死伤达数十万,天地戾气集成,亦会触发血咒,伤及你和迭儿,这便是迭儿的灵魂离开苍月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于苍月,那里虽有纷争,但不会触发大规模的死亡!”
“族长必知,血咒的破解——”
“可解,但难的是……。迭儿已在异域转生,要将她的灵魂带回苍月,苍月大陆上,唯有纳兰莉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拥有姚族血脉,又是女儿身,不受祭坛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