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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心头如被钝锈之器缓缓地磨进心口,疼得她差点呜咽出声,大脑中仿如飞逝般地跳过几个画面,欲抓住时,却发现只余空白,她感到四肢软得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便机械般地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东阁深深一叹,在顾城风让他诊治昏迷的申钥儿时,他看到她的灵慧穴被封禁,当时就怀疑是被上古遗族札记里下册里所记载的术法所封禁。
虽然他遗失了大多数的记忆,但他知道,能开启这样禁术的人就算是百年前也不多。
除了姚族的族长和姚迭衣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的禁术。
姚族的族长在顾奕琛血洗禁坛时,已被顾奕琛当场诛杀。
而姚迭衣为了生生世世遗忘那一段血泪的记忆,忘记顾奕琛,很可能她在死前,会在自已的灵慧穴上下封禁。
他当时因为不敢断定,所以,也不敢在顾城风的面前多提半句。
待他在挽月小筑见到了贺锦年时,他觉得,这未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据他所剩的不多记忆中,姚迭衣产子,他被顾奕琛招回燕京,顾奕琛告诉他,姚迭衣跳崖前发下了血咒,顾奕琛将姚迭衣穿的那一件写满符咒的衣服让他辩识,并问他如何破咒。
他研究了近三天后,才知道这是遗族札记里的生生世世绝情咒,被施咒的情人将生生世世不再相逢,既便是相逢也会擦身而过,更甚,姚迭衣知道东阁听命于顾奕琛,为防止东阁破咒,在绝情咒中又下了另一道的禁术,若是血咒被破,俩人在下一世中依然相遇,若成为夫妻,那将会被血咒反噬,两人的魂识将永散于天地。
这样的咒中咒,可见当年姚迭衣有多恨!
东阁不记得这个血咒是否最终被自已破开,但他看到姚迭衣的灵魂附在了贺锦年之身,他认为这或许是上天怜悯顾城风,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因为,贺锦年是男儿身,那他与顾城风相爱相守,那就不算破了血咒。
可今日,贺锦年却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贺锦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心中似乎有一个答案,可是却无法具体成形,她视野茫然地盯着椅子扶手上的浮雕,吃力地搜索着潜藏的那些记忆,启启阖阖,可就是不懂该说些什么,最后恍惚般地问了句,“东阁先生,什么血咒?”
东阁了然一笑,移步至贺锦年的对面,端坐下,赤眸直视着贺锦年,“百年前,你曾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口中梵唱,生生世世与先祖皇帝不再相遇,发下血咒后,从深崖上跳下!”
贺锦年不知不觉抚上自已的心口,那里,翻覆着惊涛骇浪,“为什么,姚迭衣会如此恨顾奕琛,顾奕琛对她做了些什么?”她声音颤得历害,明明是这样的夏季,她却手脚冰凉僵在一处。
她难受地转首,看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水,伸手一端,却碰翻了杯盏,茶水沿着桌面顺流而下,有一部份滴湿了她的袍子,她却毫无茶觉地端着茶杯的托,紧紧地捧上手上!
这一刻,她的心跳象乱马奔腾,在胸腔里急剧乱踏,她的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
东阁深深一叹,他知道贺锦年虽然灵慧穴被封印,但她有着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既便是她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但她的潜忆识里封存着那一段的记忆,足够撕扯着她所有的情绪。
可他无法给贺锦年答案!
东阁站起身,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从她的手里拿开杯托,从端盘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后,放到贺锦年的手中,看着她机械地喝下后,方坐回原地,谨声道,“五公子,圣女为何如此恨先祖皇帝,老夫确实不知道!因为,当年先祖皇帝将遗族札记赐于老夫后,老夫便在川西沼泽中闭关!后来,老夫接到先祖皇帝的传召,来到挽月小筑时,您已经昏迷不醒!”东阁忆起彼时顾奕琛几近癫狂的模样,赤眸浮起血意,“老夫所知的是先祖皇帝这一生为了姚迭衣家破人亡,一生蹉跎,从不曾在半日好过!”
“家破人亡?”贺锦年顿时觉心里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失怔地抬首看着东阁,那神情似乎沉陷在疼痛的晕眩里,竟痴傻一问,“谁家破人亡?”
“五公子有所不知,当年的圣女虽是姚族的掌上明珠,可她却是先祖皇帝一手带大。”东阁眸光略带着回忆往事时的飘渺,因为当年他以流浪化缘为生,圣女出世整整一年,举国欢庆,丹东帝国处处有姚族的人施粥,为圣女积善,而他由此得以一年温饱。
“顾奕琛统一整个苍月不过是二十六,他怎么带大圣女?两人不是夫妻么?”贺锦年轻轻一笑,恍惚的神情里有了些冷漠,“也不算夫妻,圣女不是被封为美人么,那顾奕琛的皇后呢,他有三宫六院吧!”
“请五公子不要污辱了先祖皇帝对圣女的爱!”东阁回以更冷漠的一笑,重咳一声,方续道,“当年圣女的出世算是姚族百年大事,姚族族长为此在丹东皇族公主里选了十名的公主给姚迭衣做贴身的侍女,亦为丹东的仕家中选了五名才华出众的仕家子弟给圣女做授业恩师!”
贺锦年虽然知道姚氏一族的地位凌驾在皇权之上,但听到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国的公主竟只配给姚迭衣做侍女。
东阁言及此,脸上延出淡淡的笑意,“当年先祖皇帝虽年仅十岁,因为才识过人,被破格选进。”
顾奕琛竟然是姚迭衣的授业恩师,贺锦年表情怔滞,不知怎么了,一时竟难受得心口窒痛。她是个现代人,当然能接受师生恋,可她亦清楚地知道,在苍月大陆上,师父与弟子之间相爱不亦于父女、兄妹间的乱伦。
顾奕琛先是破了称霸了千年的姚氏一族,而后,娶了自已的弟子,这是怎样的魄力!
东阁依然沉在百年前的回忆之中,“圣女五岁开始学诗书五经时,先祖皇帝的才华已盖过当时的圣女的首席授业恩师丹东大学士,所以,姚族族长便令先祖皇帝任圣女的主要授业恩师!那时候的先祖皇帝年仅才十五岁。”
东阁告诉贺锦年,因为姚族的权利渗透到丹东的每一个阶层,所以,姚族族长根本无暇过问圣女的成长,而圣女的母亲,又负责各类的祭祀大典,对于照顾圣女,她也是无暇分身。
姚迭衣几乎是顾奕琛一手带大、教大。
顾奕琛有做手记的习惯,他从第一眼看到姚迭衣开始,就记下了姚迭衣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在那些记录中,记下了姚迭衣自幼过着半封闭的生活,但她天性追求自由,好奇心又重,容易闯祸。每次闯祸,身边的近侍都受要到牵连,轻则杖责,重则被囚禁。
顾奕琛爱惜姚迭衣,不愿让她过早涉及到姚氏一族的黑暗一面,便从不把姚氏一族私设刑堂之事告诉她。
那些年,身边的近侍换了一批又一批,多数人都能远离她就远离,唯独顾奕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记录中,姚迭衣换下的第一颗乳牙,是顾奕琛连夜抱着她,两人偷偷将乳牙放到了圣坛的顶端。
姚迭衣写下的第一个字、画下的第一张画、绣出的第一条帕子、甚至是初潮时沾了血的亵裤都被顾奕琛妥善保管并详细记录下来。
在圣女十岁时,开始了第一次为圣坛血祭,圣女身上几乎流了一半的血,虽然性命无忧,但元气大失,是顾奕琛在她的床畔衣不解带整整照顾了圣女半年之久,这也是后来顾奕琛立誓要破除姚族千年的遗俗的原因。
圣女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流血后,开始对血产生恐惧,那两年连看到红色的东西都会从恶梦惊醒。是顾奕琛耐心地陪着她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三年后,又是一次血祭,这一次,顾奕琛大力反对,被姚族族长拒绝后,他偷偷带着圣女离开姚族圣地。
姚族族长一怒之下,竟将顾奕琛的父族三百多人口打入死牢,逼顾奕琛出现。
顾奕琛迫于压力,最后只能带着圣女回到姚族圣地,圣女被罚面壁,顾奕琛被囚禁。
原以为事情就此了却,谁知姚族下了一道命令,要将顾氏一族灭门。
当年的顾氏一族也算是丹东首屈一指的大仕族,顾奕琛的父亲手中掌兵五十万,其母又是丹东的嫡公主,身份显赫,可还是保不住顾氏一门,顾氏一门三百人被姚族活活烧死在祭坛之上,当时,除了顾奕琛外,唯一幸免于难的是顾奕琛的大哥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为什么——”所有心血一瞬仿佛都涌上头顶,贺锦年鼻尖处酸楚一盈,她心中涩然地避开东阁灼热的眼神,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灭族,就算顾奕琛有错,也不应该迁怒于他的家族!”
被灭了族,谁能把这样的仇恨放下,不能,谁也不能!
包括她自已,重生后,她从不曾放下仇恨,直到在燕京城门,看着仇人在自已眼前如蝼蚁般地苦苦挣扎,方换得一场解脱!
后来姚族发生的一切她昨日已从姚族的长老口中得知。
现在,她能怪么?能恨么?不——能!
姚氏一族最终亦被顾亦琛灭了族,还在圣坛上下了禁术,那是冤冤相报,谁也不能怪谁了……是呀,谁也不能怪谁!
“可他们究竟是如何爱上呢?”她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或是,在仇恨未开始时,就先开始爱上,是么?”
她不需要答案,那样寂寞的岁月,一个周身光华的少年全心全意陪伴着一个美丽少女,十多年的岁月,虽是以师徒相称,可爱情要萌芽,谁又能阻止得了!
东阁转脸看向窗外,掩饰赤眸中一瞬而来的恨意,随即,朝着贺锦年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解释道,“这也是先祖皇帝下定决心灭丹东和姚族的原因,姚族千年旧制不除,皇权何在。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可以因姚族一句话,三百个人就这样活活烧死,甚至包括遗腹子,也没有逃离噩运!”
许久,许久,贺锦年虽已平静,但脸上全然是殇郁之色,幽幽一叹,“东阁,昨日我见到姚氏一族的人,其实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我不敢深究,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的几世,不会凭白无故地受这么波折……”她只是怕,怕面对这些,所以,她不愿去多思考,甚至不愿承认她与姚族有任何一丝的关联。
而东阁的每一句话竟象一面面的往生镜一样,一寸寸地将过往的光阴摆放在她的面前,一句句地掏空她的心——
鲜血淋淋!
疼得她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疼得她想昏死过去!
因为她怕,怕这个血咒会生生世世的陪伴着自已!更怕,有一天,忆记恢复时,她不得不去面对分离、面对那些放不下的仇恨,更怕——顾城风就是顾奕琛!
她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已的身子,声音颤得连下颌处都在发抖,“今天你所说的我全信,唯独我不想信顾城风是顾奕琛,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此笃信,这仅仅是我的直觉!”
“老夫已是方外之人,绝不会虚言!”
贺锦年点点头,脸上划过凄然一笑,“但你说对了,我不敢赌!”
东阁颔首,他见贺锦年已快撑不下去,便转开话题,“希望贺五公子不要怪罪云泪,她不过是受老夫之托!”
“东阁,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恢复,你能否看出……皇上的前世今生?”吐出最后一句时,她仿佛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她已不在乎前世今生究竟是姚迭衣负了顾奕琛,还是顾奕琛负了姚迭衣,那都是百年前的事。
她连申钥儿的一切都放弃,何况是毫无记忆的姚迭衣?
她仅仅是贺锦年,而他——是顾城风,一个爱她入骨入髓的男子。
她不愿受前世所谓血咒之累,她这一次的重生仅仅是想和这一个男人相守一生。
可是,她不敢赌,因为输的代价太大!但她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她不想掩耳盗铃,如果东阁能够给她一个答案,既使这个答案是致命的,她也要知道真相!
东阁颔首,神情带着安慰,“是的,五公子,所以,老夫准备尽快回川西沼泽,那里是苍月五鬼之地,界于阴阳之间,易唤醒老夫遗失的记忆,老夫也急切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又因何而受三道天谴!”
贺锦年一听,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突然低低地呻吟一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半跪在地上,窝着心口就佝偻了下去。
东阁见状,急忙上前扶住,疾声问,“五公子,你还好吧,要不要老夫唤云泪来给你诊一诊!”
她重重地摇首,她的头一直深埋着,好象在极力地忍耐着一种痛苦,许久,许久后,她缓缓抬首,那一双皓眸此刻仿佛被掏成空白,除了盛满眼泪和痛苦外,已无一物,她的声音无力地象死亡前的人拼着全身的力道留下的遗言,“姚族的长老对我说……是因为你为了给顾龙月还魂,东阁,龙月他……尚在人间。你救了他后,担心他受到圣坛的诅咒,所以,将他放到了……姚迭衣设下的结界之中,他和姚迭衣的弟弟一起在结界中过了……百年!但十二年前……”她的气息骤急,脸上惶意更盛,“结界打开时,龙月被人盗走……如今下落不明!”这已不是单单的一种痛苦,比起申氏一族给她的,还要令贺锦年感到无助。
她甚至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只逼得人想怆天而哭、想指天怒骂、想癫狂而笑——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是姚迭衣,那世上,她还有一个儿子活着!
而六月竟是她的亲弟弟。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从不会是凭空而来。
百年前,她用生命护住了她的弟弟,百年后,她的弟弟在大魏冷宫护她周全!
可她的儿子呢,又是以什么样的缘份存在她的身边?
是真正的贺锦年么?那个去年死在大魏和苍月边境的孩子?
她无声地哭泣——不要!愿苍天睁开眼,她不要借着她亲身骨肉的灵魂重生!
“被人盗走?”东阁闻言,整个人精神一振,马上道,“能从姚族的人手里盗走婴儿的,只有姚族的人,因为外人进不了姚族圣地。五公子,您这个消息对老夫太重要了,看来,老夫暂不进川西,得先为先祖皇帝找到遗血再说!”
“姚族的人?”贺锦年眼泪瞬时止住,整人人世如醍醐灌顶,神思飞快地转动!
是的,六月正是被庆安,也就是姚族叛逆的后人掠走,那龙月肯定与他们也有关。
而庆安与申剑国两人狼狈为奸,在她和重生前,窃取了顾氏的江山,那他们怎么会放过顾奕琛和姚迭衣的骨血呢?
这个孩子若在世,正是十二岁的少年——
这个年龄段的,除了贺锦年外,还有一个少年,就是顾容月!
贺锦年脑海里蓦然划过,在前世中,她的灵魂游荡在苍月的皇宫城楼时,看到顾城风下令斩杀顾城亦的皇子公主以及后宫嫔妃,城下是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苍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前世,借用顾城风之手杀了顾容月,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也只有申剑国和庆安能想得出来。
“啊——”贺锦年突然失声狂叫一声,就这样冲了出去,她急切地看着天空,阳光刺得她眼睑直缩,很快,她拨腿就跑!
她脑中一片空白地狂冲着,跑过一道道的九曲廊道,跑过一座座的假山亭阁!途中,几次摔倒,爬起,狂奔——
“龙月,龙月……”她眼皮乱跳,太阳穴处急急地抽跳着,抽得她头痛欲裂,直到她跑得气喘息息,双腿软得撑都撑不住,待她走到一座冷清的宫殿前时,脚步再也迈不开,腿一软,便跪到了在地上。
影卫如影相随,见状,不得不显身,单肢下跪,“五公子,您需要什么,属下来办!”
贺锦年嘴角凝起一丝呆滞的笑,她怎么说?应怎么开口——
说她来找她的儿子,她百年前的儿子——顾容月?
影卫见贺锦年一脸的痴傻样,极为担心,谨声道,“五公子,属下去禀报皇上,或许,五公子可以跟皇上说!”
“不许——”她声音疲备得象地狱里挣扎过来的,摇着沉重的头,“别告诉皇上,今天的事都别告诉皇上,让他好好睡,他太累,太累了!”她尚不能支撑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往事,于他的性格,只怕更难以圆通。
她还答应给他一个仪式,她不能食言,如果她不能将女儿身给他,那就以一个luan童的身份吧!
在所有秘密或是真相揭开前,她不会离弃他,更不会让他知道她背负着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蓦然掩脸,哭泣的声音埋在掌心之中,沉闷、抽噎而扭曲!
她心里一声一声地唤着,“龙月,顾龙月……”咽在心中的呼唤忍得她肩膀处抖动不停!
等所有的情绪被掩埋后,她缓缓站直身子,眸光如死水,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她不能如此失态地与顾容月相认,她可以护着顾容月,仅仅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否则,她担心瞒不过顾城风!
明天,明天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个约定,她不能再哭了,否则,他醒来时,一定会怀疑。
“五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办,尽管开口!”
“你们去把顾容月找来,接到我的寝殿中,和我的侍女桂叶说一声,让她好生照料!”贺锦年淡淡一笑,抬头看天,辩明方向后,往惊鸿殿走去。
贺锦年回到惊鸿殿,沐浴后,换了一件雪衫,掬着一身花香,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见到流云吩咐宫女们在大殿各处换置新的冰盆,深吸一口气笑道,“外面的阳光能灼伤人,这里凉沁却如深秋!”她在楠木桌旁坐下,自行倒了杯刚泡好的热茶,细细啜饮后,“流云也知道我爱喝毛尖?”
“是的!”流云轻笑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脚上搁了一盆冰,“是皇上担心五公子惧热,特意吩咐的。”
贺锦年笑笑不语,连喝了两杯后,看看时辰近巳时,心想顾城风也该醒了,而此时,自已的心情也调整差不多,便搁了茶杯,往顾城风的寝殿走去。
轻轻揭开珠帘,贺锦年提着足一步一步地走近龙榻,小心翼翼地揭开明黄帐帘,只见顾城风依然保持着今晨的姿势睡着。
那修长入鬓的墨眉,两片薄仞、唇角分明的唇,两片蝶翼般的羽睫,那容颜美如谪仙。
白色亵衣领口处微微敞开,因沉睡,肌肤白晰中微微泛着粉红,那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而上下浮动,那一刹那的香艳简直让贺锦年移不开眼睛。
贺锦年伸出纤秀的手指,轻轻挑起落在他肩口的一道墨发,微微俯下身子,离他的脸三寸远处停下,她细细地瞧着他的眉目,眸光里透出一丝的痴恋,心中默念,“城风,我们来做一对结发夫妻吧!”
她撑着上半身,将她的头发轻轻与他的头发缠在一处,因为两人的头发都极柔顺,打了好几次结后,方固定住。
终于打好了后,贺锦年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在他的身边躺下,这一次,她变了个躺姿,不再正面朝上,而是对着他蜷起身体,以极依恋的姿势,蜷进了他的怀中,悄然闭上了双眼。
而他,那一对羽睫一点一点的轻颤打开,眸光如一泓秋水溺满深情,笑容细致而含蓄,从嘴角直到那一双桃花眸,涟漪似的波纹在眼中轻轻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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