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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传来了人们的起哄声,女孩子的娇笑声,可是秦昭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她觉得脑袋发蒙,身子晃了一晃,琥珀赶紧搀住了他,琉璃也面如锅底,简直想立刻踹了门进去大骂一通。
秦昭的勉强稳住心神,轻轻摆摆手,让琥珀松开她,然后小声道:“走吧,回家!”
被这么一折腾,所有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一行人全都阴沉着脸走下楼去,只把掌柜的吓了一跳,忙走上前来与秦昭失礼,问她是不是店里有什么服务不周的。秦昭自然不会难为人家生意人,闻言勉强笑道:“隔壁吵了些,被闹得歇不下去,不关你们的事儿。”
虽然秦昭说不关掌柜的事儿,那掌柜的还是连声道歉:“哎呀呀,真是对不住,我该让人把那些公子们安排的离您的雅间远一点儿的。”说这话让人提了个小罐子过来,笑道:“这是我们店里做的陈皮醋梨,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忙,喝上点这个能去火!姑娘拿回去尝尝,我知道姑娘不缺这东西,您给小老儿一个面子,拿回去便赏了下人喝也好。”
这掌柜很会说话,态度也让人舒服,秦昭虽然心情烦乱,还是强撑着笑脸道:“好,谢谢您了,这几日正有些燥的慌,这东西很用得着!”说着示意琉璃接过罐子,一行人走了出去。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秦昭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玩关扑,只是默默地在街上走着,也不说话。琥珀见这个样子实在不是回事儿,秦昭的精神太差了,走在街上遇到熟人只怕会失态,赶紧让跟着的男仆到一边的车马行叫了辆马车,扶着秦昭上了车。
坐在车里,总算有个私密空间了,琥珀轻声劝道:“姑娘,你别因为这个生气,刚才你也听到了,后来他们不是说了么,那个小姐一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的,是故意逗十二郎的啊!”
琉璃也跟着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听得很清楚,十二郎压根就没接她的腔,那些坏胚子是故意合伙捉弄他咧!定是看他年纪小,所以故意合起伙来逗他玩!”琉璃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那些来国子监上学的,许多都是没法继承家里爵位的,所以才另辟他路,说起来,这里头十二郎真算是有钱的了,过去就听说平日里有人故意起哄让他请客,相比请小姐相陪也是别人起哄他不好意思不随着大家。”
秦昭前头一直没有说话,可听到这里却轻轻摇摇头:“十二郎是个有主意的人,平日里肯请那些人,那是因为他不在乎那点钱。可要真是他不想干的事儿,别人就是再起哄,他也不会做!”她说罢便紧紧地闭了嘴,再不肯开口。
秦昭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琥珀跟琉璃也不好劝什么了:这本就是大实话,说什么男人应酬要请小姐,盛情难却才喝多了,又或者因为朋友撺掇才去玩特大赌注的关扑——其实都不过是借口!真正不想做什么事儿,总有办法拒绝了去,尤其是像杨艳辉这样十分有主意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琥珀才勉强道:“十二郎年纪小,可以改的。”
秦昭盯着地面:“我从认识无瑕哥哥起,他就风流的很,虽然后来收敛了些,也不过是相好的数量减少了一点罢了!如今眼见着要成亲了,也没见他把谁打发了。他恐怕他从来没想过跟这些莺莺燕燕断了,而是琢磨着嫂子进门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那几个小姐回家了吧!”
连瑜过去如何风流,秦昭都没说过他这方面的坏话,便是明知道他要成亲,也曾对他未来的妻子有些同情,但这种同情很快就会被她刻意地淡忘掉:毕竟,亲疏关系摆在这里,连瑜与她而言才是自己人,她没道理为了别的什么人去讨厌连瑜。可如今见了杨艳辉的情形,一时间竟对那位方大姑娘有些感同身受了。
琉璃见秦昭的情绪实在太不对了,也没那么多忌讳了,十分直白地税:“姑娘这比方打的一点都不好!像连公子那般风流的,毕竟还是少数。出去喝花酒的男人多了去了,可并不是每一个都整日眠花宿柳啊!”
秦昭见两个丫鬟都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也不像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便轻轻地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一时气闷罢了,没什么的。对了,这事儿回去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尤其我爹跟穆叔叔,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在他们面前露了口风,这个月的工钱就没了!”
两个丫鬟本就不是嘴碎的人,心里更是明白这事儿本来就是可大可小,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若非要弄大了,大过年的也实在不吉利。
秦昭回了家,心情依然是郁郁的,这会儿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她边想着找点事情做,可毕竟心情烦躁,书看不进去,弹琴竟把琴弦给拨断了,连着换了几样,始终没法集中精力,最后索性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睡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虽然她今天没睡午觉,按理说应该比较疲倦,可毕竟心里有事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擦黑了,才进入到半梦半醒的状态。
秦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感觉到床边似乎坐了人,屋中的几盏琉璃灯也被点了起来。她睁开眼睛一看,正看到杨艳辉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下可玩痛快了?累成这样,这么早就睡了!”
秦昭心里不痛快,想要问杨艳辉下午的事儿,可又怕问了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另一面又不愿意大过年的让大家都不开心,便想着不提这个事儿,但心里毕竟不高兴,便翻了个身没理杨艳辉。
杨艳辉笑了起来:“好姐姐,是我的不是,不该到现在才来看你!上午去宫里,出宫的时候一群堂兄弟啊同学什么的,嚷着要出去乐乐……平日里这种都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多,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才去了。其实他们晚上还有节目呢,我死活推了去,赶着跑来看你,你却不理我,我的心可要碎了!”
秦昭原本勉强压下去的火气,这会儿听杨艳辉这个调调说话,顿时那火气又窜了出来,猛地坐了起来,怒道:“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这算什么,竟把平日里喝花酒逗那些小姐的话,拿来与我说么!”
杨艳辉本是笑吟吟地逗秦昭,闻言顿时愣住,不知道秦昭为什么忽然发脾气,可想想秦昭说的花酒这几个字,有些疑惑,有些心虚,也有些不以为然:“这是什么话,好好的提什么喝花酒?”
秦昭本就不是转弯抹角的人,要么不提闷死在心里,既然已经说了,就索性光明正大说个清楚:“我下午上街关扑,去的玄武街,走累了便找了家酒楼吃饭,在二楼雅间坐着,原想吃点东西,歇歇脚就走,却被隔壁一大群叫了小姐的浮浪子吵得坐不住!”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艳辉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顿感尴尬:虽然他不认为喝花酒有什么不对的,但被未婚妻撞到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再仔细想想,天底下哪有遇到这种事儿不吃醋的女孩子?阿昭生气确实是难免的。
想到这里,便拽了阿昭的袖子撒娇道:“好阿昭,那不过是应酬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那些外头的花花草草有甚好的,不过是应酬的时候不好免俗罢了!”
这话说的算不上不妥当,可秦昭依然气闷的很,总觉得杨艳辉说的完全不是她想听的,便坐在那里不搭话,继续生闷气。杨艳辉见她还是不吭声,想了想,便又道:“要不然明日我带你去珍宝楼,我与你打个宝石项圈?”他虽然从小跟秦昭一起长大,可是前面的许多年里,秦昭都是以大姐姐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会儿想要把秦昭当做普通女孩子哄,竟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想到自己的姐姐妹妹们经常为着衣裳首饰掐架,便如法炮制,想着破财消灾,这样子总能让秦昭高兴些吧!
要说想要女孩子消气,给她买首饰绝对是不管古今都十分给力的法子,可杨艳辉却恰恰忘了,他未婚妻的家底儿并不比他差,还真不缺这个钱,更糟糕的是,秦昭白天的时候在酒楼里听了一耳朵,那些浮浪子弟逗相好儿的时候纷纷许诺:“我与你买对儿珍珠坠儿”“我明日给你打支金簪”“哎呀呀,这些人送的都是镯子金簪,小气得很,心肝,你把我伺候的开心了,我明儿给你打上个金项圈呢!好好眼气死她们!”
这些话秦昭才听过没几个时辰,哪里就忘了,这会儿听杨艳辉提出也送她项圈儿,顿时怒从心头起:“你当我是什么人,惹我不开心,便随便打个首饰就哄住了!好的不学,这些东西学的可快,人家哄小姐打金簪打项圈,你到我这里也来这一套,现学现卖用的好利索!你到还有点良心啊,知道项圈儿比金簪贵!”秦昭说着说着,闷了大半天的难过劲儿全都袭上心头,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杨十二郎说那些话的时候还真没想起来白天那些狐朋狗友们的玩笑话,这会儿秦昭哭了,他也傻了,这顿骂挨的真不冤枉,她才听到那一耳朵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儿他便有学有样地用在她身上,但凡要点面子的女孩子都会受不了的。想到这里杨艳辉也抓狂了,忙不迭地解释:“阿昭我真不是跟他们学的,你也知道我家姐姐妹妹的多,整天为这些衣裳首饰争翻天,我就想着你肯定也喜欢这些嘛!阿昭我错了,你别哭了,别哭了……你要是再哭,那我,我也跟你哭一场好了!”
秦昭原本被他气得够呛,可再大的气,被他这么一缠哪里还发的出来,勉强收住眼泪,唾道:“你跟着哭什么,又没人欺负你!”
杨艳辉忙道:“是我错了,不该欺负你!”
秦昭道:“你哪里是欺负我,这事儿不是欺负的问题啊!”她对这件事儿的性质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莫要再跟那些小姐厮混,我伤心。”
杨艳辉听她这么说,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儿了,便笑道:“嗯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才几岁啊,才不会跟她们厮混呢……便是以后,我也不会在那些地方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