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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雷声隆隆,而许先生的书房里头也热闹得很,许继,秦昭,秦明全都在摇头晃脑地背书,夹杂着雷声,屋不是一般的吵。
许先生本来在另一个房间午睡,被雷声吵醒了,跑到隔壁书房一看,好嘛,大小三个人瞪着眼睛比赛看谁嗓门大!他不禁哭笑不得:“三郎,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较劲!”
三个人赶紧停下大吼,许继笑嘻嘻地说:“哪有!是阿昭说打雷,太吵,读不进书,我才建议她背书的。”
许先生瞪了他一眼:“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
秦明在一边替许继说话:“先生先生,三哥没说谎,他确实说背书的时候大些,就听不到打雷了。”
许先生摸摸秦明的头,叹气道:“不要信他的歪理,要靠着大嗓门来盖过雷声,那还不如安安静静歇一会儿呢。真要是读进去了,别说只是雷声,便是外头两军交战,也该能安坐才对。”
许继笑嘻嘻地说:“小屁孩儿哪儿有那么多讲究,能够不浪费时间把书背进去就行了!”
秦昭大怒:“你才是小屁孩儿!”
秦明应声虫:“三哥是大屁孩儿!”
许先生冲着许继吼道:“滚回你的房间看书去,休要教坏了阿昭跟阿明!”
许继告饶:“爷爷我知道错了,您就让我留这个屋子读书吧,我那个屋子外头一颗大树挡着,下雨天暗死了!”
许先生十分苦恼:“你哪里是想读书,根本就是觉得闷了,过来找阿昭他们玩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坐不住呢?你也跟那位连小郎学学,人家从病好了,能起来床,整天不是写字就是看书,门都不出,要不然人家怎么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了?”
这回秦昭倒是说公道话了:“先生,三哥也不差啊,十六岁就考上了,我听说他是那个县最小的呢!”
许先生狠狠地瞪了许继一眼:“你倒是能吹啊,你怎么不告诉阿昭你考了最后一名呢?”
许继小声说:“这事儿阿昭本来就知道嘛!爷爷你别拿我跟那个连小郎比,他守孝呢,当然不能到处跑。你看等他出孝了,绝对比我还能折腾!我最多爬个树,那家伙是直接上房顶啊!”
外头雷声阵阵,许继的声音不大,许先生岁数大了,后半截没听清,秦昭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许先生知道孙子肯定又调皮,骂道:“快看你的书去!既然说这屋子里亮些,就赶紧看书。”
许先生嘴上骂孙子,可心里却是极疼他的,老头子背井离乡地跑来给人当家教,不就是为了孙子考学方便么?骂完了孙子。却还是没有非逼着他出去,只让他坐到窗边亮堂的地方看书,而秦昭跟秦明两个则坐在一旁,跟老爷子闲聊。
许先生问她这几日闲暇时候看了什么书,秦昭便说正在读晋书《晋书》,许先生又问她读到了哪里,秦昭便道:“正在读《王祥传》,许先生便问她有何心得,秦昭便道:“王休征或许是个贤臣,不过这些列传也只能当做故事看看,当不得真。”
许先生皱眉道:“《晋书》是正经的史书,怎么你倒觉得只能当做故事看看了?”
秦昭道:“《卧冰求鲤》的事儿可不就是个故事么?好好的想要吃鱼,不去垂钓不用网捞,脱光了衣服躺在冰面上,这不是有病么?咱们这儿暖和,河面上很少结冰,可我在云中府的时候,可是知道那种河面都冻住的天气有多可怕!家里的小厮没带手套,直接就去摸门闩,硬是把手给沾到了铜门闩上,往下拽的时候撕掉了一层皮!卧冰求鲤?他倒是脱光了躺上去试试看,想拽起来怕是要肠穿肚烂呢!”
许先生脸色一沉:“这故事是教你如何孝顺,告诉你有孝心自然感动天地,你却在这里歪缠这些细枝末节,书是这样读的?”
秦昭并不服软:“这哪里是细枝末节,这故事确实没道理的很。圣人要我们都要好好做人,怎么放在这里,只说当儿子的要孝顺,却不提当母亲的要慈爱呢?”
秦昭一通叽里呱啦,许先生先是觉得挺生气,细听听有点道理,再想想却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能诡辩,而且想法实在算不得宽和,便耐心劝道:“人生在世,自然是要从小做起,首先就是学习怎么为人儿女,不管父母如何待自己,总要恭顺孝敬才对,这才是做儿女的本分。学通了这一点,便知道为人也是这样,不管别人怎么对自己,自己对别人一定要宽和。”
秦昭并不服气,忍不住反驳道:“可圣人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许先生怒道:“那是对旁人,自己父母对孩子哪里能用得上‘怨’字!不管父母如何,孝敬是做儿女的本分。”
秦昭道:“王祥的继母,如此对待继子,最后还得到继子全心孝敬,这不就是告诉我们当父母可以不慈不爱,反正占着名分,孩子必须孝顺自己么?这不等于说这世上做个好爹娘跟做个混账爹娘都一样么?要我说,做错事了就该得到惩罚,要不然大家都不要做好人了,做坏人多轻松。若是都按照这个故事来,那这世界上的坏爹娘一定越来越多。”
许先生摇头道:“你这是讲歪理。王祥的继母会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没有好好读懂圣贤书。大家闺秀,读懂了先贤烈女的故事,记到了心里,自然会好好做人。”
秦昭道:“那君子遇到小人呢?”
许先生道:“教化之!”
秦昭道:“教化不了呢?”
许先生道:“那是自己没下够功夫!”
秦昭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做坏人最简单了,反正遇到了好人,好人必须忍着他让着他,若坏人伤害到了好人,那一定是好人做的还不够好,才没用感动对方。比如,做继母的呢。若是对继子十分慈爱,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继子领情对她好,那是孝道;继子不领情对她恶言相向,那继子固然不孝,但也是这继母做的还不够好,才不能感动继子;继母若是对继子不好,继子反过来还是对她很好,那是孝道,应该的;继子若也恶语相向,自然有继母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这继子也是不孝。所以,做个好的继母跟做个坏的继母,日后享受到的继子的孝顺从这个道理上看,应该是没区别的,全看运气,继子脾气好那就享福,继子脾气不好那就受罪……反正做长辈的,怎么做都一样——那还真是做个不好的继母来得轻松呢!”
秦昭毕竟年纪不大,一句话两句话的道理还说的清楚,这种长篇累牍的发言,说的便有些乱了,但倒也很容易听明白,许先生被她的歪理邪说气的够呛,正要好好跟她说道一下,外头的雷声却轰鸣的更厉害了,老先生几次开口,发现秦昭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都听不清,只得忍下了,想着回头跟秦节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他这个女儿,不能再这么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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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并不意外父亲会提起她前一天跟老师争执的问题。她根据自己的记忆,把前一天的事儿跟父亲说了一遍,然后认真地问秦节:“爹爹,你也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秦节叹了口气:“你说的话,要只论是不是有道理,我可以告诉你,很有道理。”
秦昭一听这话,便泄了气,道:“所以可只是有道理,还是会有别的问题的,对吧?”
秦节走到女儿身边,摸摸她的头发:“早上许先生跟我说了昨天的事儿,我当时有点不放心,可看你现在这样子,我却又不是那么不放心了。阿昭,其实你也知道,有些事儿,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的,对么?”
秦昭低低地答了一句:“对不起,爹爹,我昨天不该信口开河。”
秦节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阿昭,你虽然不怎么出门,见识少些,可平日里也算聪明,说话办事儿还是稳妥的,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冲动?”
秦昭没吭声,秦节也没逼着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来:“你平日里读那些圣贤书,像“卧冰求鲤”这般荒谬的也不少,你心里怕是也没少腹诽,可是平日里最多也就是跟我唠叨一下。可这次,你怎么就跑去跟许先生发牢骚了?”秦节说到这里,其实自己也已经有了答案:“阿昭,你是在害怕对不对?怕爹爹续娶,怕我给你娶个刻薄的继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