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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不体面,卢放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他平日里在秦昭面前向来注意形象,一直努力做出体贴的大哥哥的模样,可这会儿,他真的没法维护形象了:自己的形象早被这个破房子跟里头的人给败坏光了吧?
秦昭过来,一方面是探病,一方面是道歉,当然还有就是道谢:卢放因为她被人说三道四,也是因为她才在朝堂上打人,然后被打,她怎么能不道歉,怎么能不道谢。
不过卢放显然不这么看:“你道歉什么?明明是我总去找你,又不是你找我……那些败类欺负我是武官,什么都敢说,我揍他们虽然是为你出气,何尝不是自己也挨骂了才想打人呢?说起来我今天真怕了,怕你因为这些闲言碎语不理我了,虽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还是会担心。”他目光闪闪地看着秦昭:“我更怕你会怪我,怪我乱出头,怪我这样做,让你名声不好听。对不起,阿昭,我鲁莽了。”
秦昭摇摇头:“说什么名声呢?我名声就算变差,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那些长舌头的……我不是那种不分好坏的人,卢大哥是对我好的,我知道。”
卢放笑笑,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说:“要是你做不成太子妃了,做我妻子可好?”可满屋子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再加上这会儿问秦昭这种话 简直是往人家心头插刀子,他才不要做乘人之危的小人呢!卢放总算把这话吞了回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秦昭几眼,心中忍不住自嘲道:我其实也是自私的吧?明知道阿昭喜欢十二郎,十二郎也喜欢阿昭,明知道他们有情人如果被拆散会伤心难过,可心里还是会有小小的雀跃:这样子,我是不是就有一点点机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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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侮辱秦昭的人,然而当他挨个把这几个侮辱秦昭的人给坑到这辈子都别想做官了的地步,心里却并不轻松。
其实,他可以阻止的,以他的口才,想要在这些人说出特别难听的话之前,当场把这些人喷回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他清楚,今天把话在朝堂上堵住,明天那些污言秽语就会遍布大街小巷。这些人,为了把秦昭彻底拉下马,一定是不择手段的。所以他宁可等着,忍受着这些人在他耳边把他心里头最珍贵的宝贝侮辱的一钱不值,却还是一言不发,打蛇要打七寸,要打,就要打的这些人再不敢放一声屁!
连瑜入朝为官已经两年了,习惯了谋定后动,习惯了像一个政治家那样思考:这些人是谁指使的,我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报复。他不在乎秦昭是不是能够做做太子妃,他压根不在意这个问题,秦昭不在乎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他自己又何尝希望秦昭去做这个太子妃?他可以理解十二郎想要为母报仇的急迫心情,但连瑜更明白,十二郎如此奋力地去争取太子的位置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想要去报仇,想要去完成自己的野心,这没什么错;但他这么做的时候也把秦昭拉近了泥潭,不管是他觉得别无选择还是压根没想到这些,他在沿着秦昭的期待背道而驰的时候,就不该再埋怨秦昭不肯与他同行。
所以,他要做的,只是让任何人都不敢侮辱秦昭罢了!至于别的,他才不管!
曾几何时,他也会因为别人出言辱及芳姐,当场把对方一顿暴揍;他也曾因为被人推下污泥池,便把那家伙踹的满地滚。
当然,他变得不仅仅是这些,曾经的他会在大街上冲着站楼上的任娇娘喊一声:“我喜欢你!”可现在,他面对着家里的女人们,却再也没法这样子热情澎湃地喊一声喜欢。他其实也不过只有二十二岁罢了,可似乎青春已经离她远去,那个鲜衣怒马嬉笑怒骂的连无瑕,随着他考中状元,进入朝堂,随着他那一路通畅的仕途以及日渐纷杂的家事中渐渐远去。
连瑜垂下了头,自嘲地一笑:难道还想像前世一般,三十年不长大么?前世的三十五岁的郝白嘉,不比十五岁的少年更懂事;而现在二十二岁的连无暇,站在一大群平均年龄大过他二十岁以上的官员中,早已经褪尽了青年人的热情。
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把桌子上的各种文件收拾起来,放进柜子锁好,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来到了自己的官轿面前,抬脚走了上去,坐稳。四品官的官轿足够舒适。曾几何时,他不喜欢这种慢吞吞的浪费时间的交通工具,但现在,他却十分享受这慢悠悠的路程里难得的放松:无论是在宫中,在官邸,还是在家里,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官轿里窄窄的方寸之间,在小小的茶桌上摆上一壶香茗,慢慢的品评,或者闭上眼睛小憩片刻……都是他难得的安宁。
然而这种休息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才刚喝完一小壶茶,就已经到了家门口。连瑜把茶杯放下,慢吞吞地起身,轿子外,小人已经把精致的脚凳摆在轿子边。他踩着脚凳下来,一边走着,漫不经心地问迎出来,现在跟在他身后碎步走着的管事:“今天家里还好么?”
管事跟在他身后,垂首道:“夫人今天去观音庙拜菩萨,求了个送子观音回来;二夫人在家里见了两位外头铺子里的主事,又去看了老姨奶奶,两位姨娘,还给燕姨娘请了一次太医。另外二夫人家里来了人,好像是二夫人的兄弟,二夫人自己拿了二十两银子把人打发走了。”
连瑜点点头,摆摆手,那管事不再跟着了,停步,等连瑜走远,拿出手帕擦擦汗,转身离开。
连瑜走进住院,方氏跟胜男迎了出来,双双下拜,他微微点头,径自走到八仙桌前坐下,这才说了一句:“都起来吧!”
两个女人这才跟了过来,站到连瑜面前,连瑜问:“今天家里一切都好?”
胜男道:“老姨奶奶今天胃口不错,三顿饭都吃了不少,上午去看了燕姨娘,再燕姨娘那里打了一会儿络子,下午去花园逛了逛,回到房里又绣了会儿花。燕姨娘今天不大舒服,早上见红,我请了太医,太医说脉象不大好,不过倒不像快要早产的样子,给开了新药,连吃了两顿,胃口便有些差,晚饭到现在还没吃呢;穆姨娘有点咳嗽。也已经让大夫看了,说是肺热,也已经开了药。”
连瑜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胜男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他说着站起身来,胜男忙道:“我让人把老爷的饭摆在燕姨娘那里!”
连瑜微微点头:“这个以后就不用问了,我这阵子都在她那里住!”说着走了出去。
方云清看着连瑜走远,看向胜男:“厉妹妹辛苦了,不过老爷如今的心思都在子嗣上头,怕是白瞎了厉妹妹的这番辛苦呢!”
厉胜男看看她,淡淡道:“老爷的心并不是在子嗣上头,要不然早就宿在别处了。”她说着冲方云清福了福身,告辞走了出去。
方云清扭头看向自己的卧室,她今天求了个送子观音回来,可观音再灵验有什么用?老爷不住在自己这里,便是观音大士也没办法!
连瑜并不知道这一对妻妾在他走后又有一场小小的交锋,于他而言,只要方云清安分守己不要再惹事就行了,至于胜男,她从来不担心:他从来不怕聪明人,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聪明人懂得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聪明人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蠢人不一样,她们需索无度,你没法诱之以利,因为她不懂得等价交换,只想拼命得到:在方云清学聪明之前,他不会再给她任何伤害别人的机会的。
连瑜面无表情地走出住院,冲着燕惜惜的院子过去,进了门,听见里头传来弹琴声,然后琴声停了,穆巧巧苦恼的声音传出来:“虽然公子听乐声对你好,可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总听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没问题么?”
燕惜惜软软的声音传出来:“反正我听着心情挺好的。”
连瑜掀起帘子,已经换上了一脸的笑容:“你心情好就行了,管那臭小子或者臭丫头喜欢不喜欢呢?”
燕惜惜十分开心地看向连瑜:“公子回来了?今天回来的倒是比平日早呢!”连瑜道:“嗯,想你了,就赶紧把工作弄完赶紧回来了!”说着冲穆巧巧道:“巧巧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
穆巧巧摇摇头:“不了,公子过来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我就是来陪惜惜的,没准备骗一顿饭呢!”说着福了福,直接退了出去。
燕惜惜看着穆巧巧的走开的方向,轻声道:“巧巧是个好心的。”
连瑜点点头:“我知道。”他看向燕惜惜:“你今天还好么?胜男说你吃了两顿的药,没怎么吃饭?”
燕惜惜抿嘴笑笑:“肚子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一大碗汤药灌下去,哪里还有地方放饭菜?不过晚上的药吃得早,这会儿倒是觉得有点饿了。”
连瑜笑笑:“正好,咱们一起吃饭。”
燕惜惜看看连瑜,犹豫着说:“公子,你现在本来就忙,天天回来还总是在我这里住,我总是起夜,你辛苦了一天,晚上却连觉睡不好,我看你这阵子瘦了一大圈儿,这么下去怎么行?要不然,你还是到别处歇着?”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连瑜一边给燕惜惜盛汤,一面满不在乎地说:“我睡眠好着呢,这边醒了那边就又睡着了,倒是你,每次起夜之后老半天都睡不着,你看你这么瘦,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燕惜惜梗住,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说他被吵醒了立刻就能睡着,可若真的立刻就睡着了,又怎么知道她一直睡不着?公子,公子,你对我这般好,我可怎么还的清,老天啊,就让我生个儿子吧,那样就算让我立刻死了,也算对得起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