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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蒙蒙亮,年轻猎人就携着团长和卢修,在小书士的引导下穿街过巷,来到了距营地最远的东城区。食草龙在半个街区外就被禁止通过了,众人也只好就此改换步行。终于接近了目的地时,太阳不过升到房檐高,来不及驱散昨夜遗留的寒气,整个城市还未曾彻底醒来。
“就在前面了,”陆盈盈回答着龙语者不知第几次的询问,她提着长袍的下摆,腰间的箱包随着书士的动作摇晃不止,“安心啦,现在可是一大早,就是在书士里,我们也算是勤奋的了。”
前路的哨卡变得密集了起来,不时有书士打扮的人抱着厚重的书卷,碎步疾走从队伍旁侧掠过。女书士胸前的两枚徽章似乎权限颇高,在重重的防护下还能畅行无阻,那些与守卫核对着冗长的文书的家伙,不多时就被小猎团众人甩在了身后。
再越过一个关卡,高大的钟塔状建筑赫然从晨雾中显露出来。高楼不似沙漠之城的典型制式,整个由厚重的石料堆砌而成,依稀可见古朴的花纹镌在石壁之上。直柱形的塔身有几十米高,浑圆无棱,塔顶却尖尖地指向天空,像是湖心圣柱的缩小版,但对于寻常的建筑来说也已经异常高大了。
“沙漠之城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卢修向前凑过两步,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且不说沉重的石材光是打磨成型就要耗去多少人力物力,建筑顶端那高高的金属针一直向下连通到地面,分明是避雷设施——连工会总部大楼都享受不到这种规格的待遇。
一靠近这座石塔,小书士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她三两步跨上台阶,抄起铜环对着同样沉重的石门扣了扣,转过身来面朝同伴们道:“这里就是我们书士的‘猎场’了,跟我来吧!”
一阵机括响动过后,石门被缓缓推开,入眼便是一排排城墙般的高大书架。四个年轻人迈步进去,但见这一层里已有不少人影穿梭其中,从耄耋老者到小猎团一般年纪的人兼而有之,却清一色地穿着蓝绿相间的书士长袍。
尽管前一天便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除了陆盈盈之外,众人特意换上了一身不显猎人身份的常服,只戴了猎人徽章,但在这样的人群中仍是格外突兀。秦团长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老者身畔穿过,老书士不顾形象地箕坐在书架旁,手中捧着的书卷有近尺厚,似乎在埋头苦算着什么。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只是无意识地挪了挪身体,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头抬起过半分。
“这里的确是拥挤了些。”陆书士吐了吐舌头,小声解释道,“藏书院本来是储存典籍用的,最初建成的时候并没有设置供人阅读的区域。一层的书籍任何书士学徒都可以随意取用,上面几层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进入,就要宽敞得多了。”
书院做成堡垒般的圆塔形,一则是为了方便划分资料的密级,二则也是为了更好地防御这座建筑的周全。东城区是洛克拉克地势最高的地方,它确保了哪怕是天威降下,整座城市被水淹没或是被黄沙掩埋,书塔也是最后才会被威胁到的一个——某种意义上,承载着这座城市的文化和记忆的建筑,不比城市本身的价值要轻。
“厉害……”只是置身其中,望着周遭埋头苦读的书士们,卢修就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到了最低,甚至有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即刻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的冲动,“工会总部的藏书院,该是整片大陆上最好的书院了吧?”
陆盈盈登上通往上层的台阶,回身摇了摇食指:“确切地说,新大陆各处的藏书馆只是专精不同,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坐落在斯卡莱特王城的王立图书馆,有关大陆和王国历史的资料就要详实一些;各个分会的书院,对于本地周边猎场环境和生态的资料总会格外重视;金羽城有蓝金商会坐镇,在野生怪物驯化和豢养的资料上首屈一指,其它方面就表现平平了。”女孩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她在二层的门禁前亮了亮自己的徽章,招呼着同行者们一齐登上悬梯:“书馆的底蕴来自于书士,当地的书士热衷于什么,书院在那方面的积累也就会水涨船高。”
“那这一间呢?”秦水谣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厅中传来一阵回响。女团长这才惊觉,这一层看上去更加空旷一些,书架的数目要少得多,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她从架子上随手取出一本,书卷是手工抄制装订的,书名赫然是《部分龙族眷属的血脉探源》。略过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论述和符号,光是书中涉及到的委托报告就已经标着一定的密级了,秦水谣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偷猎者的狩猎案例,书士群体对暗影猎人来源的情报似乎没有特别的避讳。
“当然是古龙种!”陆盈盈在一个格外高大的书架下驻足,轻抚着韧皮鞣制而成的书背说道,“放眼整个大陆,能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古龙种研究的,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了——正合你的意,不是吗?”她瞧向正四处观望着的封尘,摩拳擦掌地道,“想要什么样的资料大可以问我。密级更高的研究和情报都锁在上层的阁楼里,我的权限虽然不够,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还可以借我爹的徽章一用……”
“是你自己要进去才对吧?”小团长将手中的书卷放回到架子上,半是揶揄地说。
“暂时在这里就好,已经帮上大忙了。”龙语者感激道。他有些为难地扫视着四周,架子上的书目端得让人眼花缭乱:“事实上……我要找的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麒麟身为古龙种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知识,对结束战争的方式都语焉不详,在书士的研究中能得到答案的几率更是寥寥无几。好在龙腔和真龙一族的语言一本同源,封尘更多的是期待在积累了更多的知识,特别是关于古龙种的知识之后,龙腔能产生什么新的变化,从而让自己看清那一丝深埋着的可能性。
“或许……先从过往的战争和峯山龙开始吧?”他不确定地说道,“如果有关于龙腔的研究,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开始?你说的这些已经是相当庞大的工作量了。”陆盈盈严肃地说,脸上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作为与人类接触最多的古龙种,工会藏书馆关于古龙情报中峯山龙的资料占去了超过十分之一。人龙战争涉及到书士研究的方方面面,就算只是梳理出其中最粗浅的部分,也势必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更别提小书士此前闻所未闻的龙腔了,即便有类似的记载,怕是也散落在各个典籍的角落里,此刻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望着周遭如山如海般的精神食粮,卢修不由得气馁道:“这种时候,猎人工会就不打算给点帮助吗?”
“我试着向他们解释过。”封尘撇撇嘴,“但你们也知道,工会对未知的情报向来是什么态度。”
“从不使用没有经过印证的情报……吗?”
“如今麒麟已死,我那份关于终止战争的说法再也无从印证。”龙语者席地而坐,从身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放在双膝上,“不能证明确有其事的话,那些家伙只会当我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所以接下来,我们恐怕只能依靠自己了。”
“其它的偷猎者呢?和你一起回到洛克拉克的还有别人吧。”小书士问道,“那些人都在哪里?他们有提到过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
守卫猎人关上房门,隔着门栅解开封尘的镣铐。年轻人松了松手腕,却见一只脚从门栅外伸进来,脚尖一扭,碾死了地上一只个头硕大的蚂蚁。
“被它活着的话,你就能用来撬开门锁吧?”守卫头盔下的双眼挑衅似地望着暗影猎人,又朝着死去的蚂蚁吐了口唾沫,才意犹未尽地转身踱向大门之外。
“嘿,我不会做什么蠢事的——”封尘无辜地辩白道,然而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只好无奈地撇撇嘴,返身坐倒在木床上,揉弄着太阳穴,缓解着精神消耗过后的酸胀感。
“真是一如既往地友好啊。”隔壁的房间中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分明是枫前辈,“那家伙不知道你就要走了吗?”
众人身处的监室还算宽敞,隔开房间的是厚重的墙壁,而不是通透的铁栅。窗子并不小,依稀还有月光透进来,不似骑士团的大牢一般,昏暗潮湿,空气中常年带着散不尽的血腥味。
“说起来,就是明天了吧?”另一边的墙壁之后,白夜望着窗外的明月,悠悠地问道。
“明日一早,去工会大楼签过文书,我就可以离开这片鬼地方了。”封尘换了个姿势,枕着手臂侧卧过来。透过门栅,他看到对侧的房间空空如也,不禁问道:“犀前辈还在外面吗?”
“他不会回来了。”更远处的监室里,森罗正靠在墙上单手倒立着,闻言咬牙说道。
“犀……和猎人工会做了一笔交易。他知道地下集市的运转方式,也认得其中的几个关键人物。”白夜说道,“那家伙到底还是个商人,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卖出最高的价钱。”
龙语者诧异地腾身坐起来:“即便不这么做,你们也要被释放了吧?前辈他连这几日都等不得吗?”
“不止是为了自由,犀用这些情报还交换了别的东西。”逆鳞队长苦笑一声,“在加入逆鳞之前,他曾是另一个暗影猎团中唯一的幸存者。他在斯卡莱特境内有一个隐秘的据点,里面尽是曾经的队员们的遗老和遗孤。我不知道那聚居区的规模有多大,但犀在猎场上赚得的佣金,绝大部分都花在了里面。”
“他是个疯子吗?”和逆鳞众人同行这么久,枫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大块头身上怀着这样的秘辛。以一人之力承担整个猎团的家属的开销,难怪犀向来对金钱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他总不能养活那些家伙一辈子吧?”
抚养着阿冬和阿夏,枫当然清楚出生在地下世界的孩子们,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暗影猎人诞下的子嗣没办法纳入任何一个王国的籍册,当然也就不能参与猎人的选拔。哪怕父母双亡,也享受不到工会对孤儿的待遇。长大后的他们要么走上父母的老路,成为新一代的偷猎者,要么在燃石镇一般的地下聚居区安身,终生为暗影猎人提供服务。
“所以犀才选择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用一份情报换了几十份斯卡莱特的名籍。”白夜怅然道,“说实话,我不怪他。”
“咚!”
“我可不这么觉得!一想到犀要和红石的那些胆小鬼一样成为工会的鹰犬,我就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森罗的房间处传来一道怒极的砸墙声,如今的绿甲猎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了,“队长,若是见到你和猎人工会眉来眼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放心,矿山那次事件,我和工会都无法轻易释怀,即便他们肯既往不咎,我也决计不会归依工会。”逆鳞队长摇头道。
“前辈今后有什么打算?”龙语者靠近墙壁,朗声问道。
“大概还是想办法尽快摆脱工会的控制,回到地下世界去吧。”白夜的眼中罕见地现出一阵迷茫。遗迹猎场一战,老猎人愈发地认清了工会的强大。他暗自忖度着,想要实现自己心目中的变革,恐怕要联合整个地下世界才做得到了,“如今红石依附了工会,总要有人接替他们,稳定暗影工会的秩序才行。”
“那个人是谁都不奇怪,但一定不会在我们之中。”枫喟然一叹,“我们被洛克拉克羁押的消息传出去,‘叛徒’的名号就再也辩不清了。就算顺利离开了工会总部的大门,你以为地下世界还有我们立足的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