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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过彼此的情报,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以“和老师单独谈一谈”为理由,罗平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众人的背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没能拦住他?”六星猎人拍了拍身上的沙灰,他有些不适地捏了几下自己的手指肚,随即解开猎装的笼手。灯光的映照下,罗平阳才发现,自己的五指在此前挖掘之时已经被磨出了道道血痕。
“嗯。”安菲尼斯倚在墙边,轻轻点了点头。
“对方只有二星而已,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猎人的眼神不像是在说笑。
“那小子还是很强的。”老艾露撇了撇嘴,“军方的路数,手上又有人质,没法简简单单地搞定。何况他们一直遮掩着身份,谁知道那徽章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个五星的强者呢。”
“年龄总不会作假。”老猎人细细地将手指用纱布缠好,不置可否地回答说,“况且留住那几个人本就该是你我的责任。”
“我不是那些供在碑位上的猎人先祖——战斗已经结束了,还要如何?找到他们再打一场吗?”艾露“嗤”了一声,他偷偷地抬眼看向罗平阳,却见六星猎人的脸色并没有稍微好看一些,“喂,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你不是我的老师——我认识的老师可从来不会找什么借口。”黑氅停下了处理伤口的手,弯下腰去,侧过脸像是看猴子一样望着他,“在你下船之后,我还信誓旦旦地和那些小家伙们说过,你一定能摆平一切的。”
雷鸣沙海的位置极为微妙,再向西一些就可以算是凶地的范畴了,猎人工会的后勤网络也鞭长莫及。救生艇逃向那个方向,怕是对方在彼处还有藏身之所。祭典后洛克拉克百废待兴,根本腾不出资源来进行追踪,稍加拖延,那几个宵小恐怕就要泥牛入海,再难找寻了。
“既没有控制住甲板上的局势,也没有阻止龙击枪的发射,甚至连罪魁祸首都没有留下。”罗平阳数着安菲尼斯的过失。
“还丢掉了封尘……我可是保证过,要把每个人都安全带回洛克拉克的啊……”老艾露以手覆面,沉声说道。
封尘在救生艇离开之前就不知所踪,八成是被峯山龙带走了,这是顶级猎人们共同的猜测。古龙种掳掠人类并不是孤例,更何况少年还和古龙有着奇异的联系。彭大师在紧缺的人手中分拨出了一个猎人小队,尽量在战场附近搜寻,但饶是五星猎人也知道,这不过是尽尽人事而已。
“算下来,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做成。”罗平阳蹲下身子,平视着艾露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风格,战斗的后半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船停了之后,那家伙向我扔来了个船工,我还能怎么办……”安菲尼斯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又赶忙转移话题道,“不过现在想来,那家伙像是小王子手下的一个近臣,很久以前我似乎和他有过一面之……喂!你干什么?”
安菲尼斯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罗平阳伸出宽厚的臂膀,拎着老艾露的背脊提了起来。艾露的双脚悬空,身体吊在空中不住扑腾着。
“放我下来,我可是你的老师!”
罗平阳没有说话,自顾自地伸出手按在艾露的胸前,随着猎人的指尖施力,安菲尼斯的脸上变天般露出痛苦的表情。
“嘶……”
“咚!”老猎人将安菲尼斯按回到地面上,叉起手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当时你告诉我只是普通的伤势而已——还没有愈合吗?”
那是远在挑战祭开始之前,安菲尼斯在金羽城的防护林中遭到的袭击。传说猎人莫名其妙地在白衣神秘人的手下挨了一刀,彼时老艾露动用了族内的秘法,才勉强压制住了伤口的恶化。那之后老艾露一直行动如常,黑氅猎人却没有想到,老师的隐疾至今迟迟没有痊愈。
“更糟糕了。”已经被窥破,安菲尼斯也就不再隐藏,“不过还能再折腾些时日。”
数月以来,黑星双子在挑战祭上走过一遭,又在水没林中为配出解药奔走征战,更别提为追查神秘组织的下落耗尽心力。如今金羽城的事情方歇,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洛克拉克,这其间从未有一日休息过。即便是罗平阳都自觉有些状态不佳,安菲尼斯的有伤之躯当然更是雪上加霜。
“已经超过六个月了……你早该告诉我的。”黑氅猎人的语气稍缓。
“不要一副看着病人的眼神——我已经老了,恢复能力不再像从前那么强了。”艾露整了整被罗平阳弄乱的大氅,“完全愈合需要更多时间。”
“回到洛克拉克,你就休养一阵子吧。”罗平阳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个样子,可没办法继续接下来的战斗。”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追查到那些家伙的尾巴,如果接下来能得到和王立猎团搭桥的证据,我们就又多了几分说服工会的把握……”安菲尼斯不假思索地讲出一长串来,却见罗平阳面色仍然阴着,他又换了一套说辞,“小罗,们刚刚差点就失去了一条古龙,难保不会再失去第二条,下一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我自己可以应付。”
“你不行的。”传说艾露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又加了一句,“我怎么说也是你的老师,我怎么行动可不需要你来命令。”
“现在还要争这个问题吗?”老猎人无奈地反问。两人相处了太久,黑氅猎人知道,这只倔强的老猫从来不会轻易修改自己的决定。
“今天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了。”安菲尼斯保证道,“更何况,黑星双子的行动里,怎么可能独缺了我一个呢?”
“但是我比你年长。”
…………
“击龙船舱体破损严重,没有更加安全的舱室,只好暂时委屈二位在这里了。”彭大师背着手,看着手下将何队长和蓝魅儿捆缚在飞空艇一间舱室的墙角边。
“说过好多遍,我们的药效已经退了!”何队长哭笑不得地道,“非要像关押犯人一样继续关着我们吗?”
“这个须得专业的艾露医师观察后才能决定。”老船长回答说,“在那之前,建议二位还是谨言慎行,以免闹出什么误会。”
就算在击龙船一战最后的关头,两个队长为同行者带回了宝贵的情报,也正确地指出了王立猎团的动向。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击龙船“差一点”抓住了潜逃的埃蒙一行人。仅凭这种程度,还不能完全打消五星猎人对他们的疑虑。也许是被前时的击龙船入侵骇怕了,彭大师在处理药剂的问题上显得格外谨慎。
我们还有队伍流落在猎场上!上百条猎人的性命!”蓝魅儿嗔怒道。击龙船上的战地医师无法胜任繁琐的查验工作,最近的专业的医师在洛克拉克,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一来一回也至少要一日的时间,挂念着伙伴和下属的安危,两个队长谁也无法忍受这样漫长的等待,“现在不是玩忠诚游戏的时候!”
“这里没有什么游戏,”老船长把脸一横,“你们有你们的队员,我也有自己的部下需要考虑,只是非常时期的必要措施而已。”
“所以就这样了吗?”何队长撇了撇嘴,“我们别着脑袋摸进击龙船去,不但没有半声感谢,反而要落到这个结果?”他一挺胸脯,将身上缠着的缆绳显出来。三星猎人被卸了猎装,粗大的麻绳在这个动作下深深地勒进布质的内衬里。
“或者要我提醒二位,你们所谓的联合队伍,从进入这片猎场的一开始,就违背了工会的要求。换句话说,他们的生死不受猎人工会的保障——说真的,那么多洛克拉克本土的猎团都没有钻到这个空子,你们从金羽城远道而来,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彭大师的言语中尽管带着森森冷意,却也句句属实。深究起来,三个猎团确实是顶着工会的禁令私自出猎的。事实上在他们发起联合的第一刻,就预料过眼下最坏的情况,可是被五星猎人一口道破,两个队长还是有些脸热。
“就算没有药剂的一茬,我也巴不得把你们绑个一两日。两位就在这里替各自的船长好好反省一下吧。”彭大师转过身,最后的声音隐没在舱门的另一头。
“真是和传言一样的老顽固啊。”何队长摇摇头。
“其实……钟队长已经向彭大师提供了飞空艇的大致位置,现在已经有队伍朝着那边出发了。两位暂且忍耐一阵,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见五星猎人离开了舱室,跟在最后的阿远才面带不忍地对两个队长说道,“不过我们只能尽量收集一下情报,实际的救援行动……还要等联系到洛克拉克之后才能决定。”
“这样吗……”蓝魅儿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半是戏谑地望着舱室的门。如果没有新的变故,联合队伍所属的飞艇上,状况不会比此前的击龙船明朗,“看来我们也只能在这里,祈祷飞艇上没有更多的人死掉了吧——有什么能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我这就去张罗。”阿远一躬身,匆匆出了舱室。
…………
“彭大师!”几个少年已经在舷梯口处等待多时了,见到五星猎人一露面,即刻团团围了上去。
“安菲尼斯的学生吧。”老猎人颔首示意。
“大师,抱歉占用您的时间,不过我们有事要问……”秦水谣一咬嘴唇,迈步上前。
“关于那个叫封尘的小子吗?”不消问,五星猎人便知晓了少年们的来意,“我听说了他在战斗中的表现,那孩子和隆姆前辈一样功不可没。工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猎人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少年英雄。”
“封尘他……果然是被峯山龙带走了吧。”小洋紧张道。
“这是唯一的解释。”还是小猎团自己的目击情报,封尘在救生艇离开前就不知去向,能掳走他的想来也只有峯山龙了,“我在丰收祭开始前就听过那个小家伙的事迹。只是苦了他刚刚从大沼泽中脱身出来,就卷进这样的事端中,这孩子恐怕天生就有招惹古龙种的体质啊。”
“他会不会有危险?”小团长鼻子一酸,眼眶迅速红起来。
“放心吧,他有能力活着回来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一句无心之言险些惹哭了面前的女孩,彭大师赶忙补救道,“在猎人世界中,能从古龙种手上活下来的家伙,都是受到猎人先祖庇护的幸运儿。”
一番话让同来的小猎团同伴稍稍安心了些,秦团长睁大通红的眼睛又问:“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我已经派人沿着峯山龙留下的踪迹去搜索了。猎场上危险重重,而且通信不便,你们还是待在黑星双子的身边比较保险。”老猎人伸手摸了摸女团长的脑袋,又勉励道,“初次见到峯山龙,你们已经做得比大多数更有资历的猎人都好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大家伙时,至少比如今的你们大了十岁,可还是吓得瘫软了几个小时。”
“大师,我还有一事要问。”封漫云叫住正欲离开的五星猎人。
“什么?”
“在指挥室里您说过,从击龙船上逃走的那群家伙,使用的不是猎人工会的技术,这是什么意思?”
救生艇并不是以风帆做动力,而是如飞艇的螺旋桨一般的转轮。小型的水艇经常使用这样的技术,但是沙用飞轮无论是从材料还是技术上,都要高出水艇几个档次。
“这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老猎人沉默了几秒,“不过有些猜测说与你们也无妨——黑星双子和我都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来自于王立猎团。”
“果然吗……”听到王立猎团的名字,申屠妙玲眼睛微眯,低声喃喃说。
“只是猜测而已,在褚家的所有分支中,只有小王子一脉醉心于各类猎具的研究,王室向来偏心他们最小的儿子,在资源的堆砌下,能够做出些成果也不甚奇怪。”口中虽在说着猜测,可是老猎人的语气已经相当笃定了,“如果真的是王立猎团所为,那这些宵小最有可能出自褚家小王子的麾下。”
“就是那个挑战祭上‘误伤’了郭大师的家伙吗?为什么偏偏是他?”申屠妙玲下意识地说道。
“怎么了?”小洋偏过头去低声问。
“对了,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女孩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同伴,款款说道,“斯卡莱特的小王子,此刻应该正在接受猎人工会和王室的双重审查。”
“发生了什么?”彭大师也是一惊。
“挑战祭上曝出的龙髓浆事件,也有他的一份。”即使亲历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听议会,女孩此刻说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