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思迥异人无二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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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阿敏再继续反应,胤禛语气转柔,接着说道，“爷不怪你，你能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便好。你且想想,我若有心要你性命,你还能在庄子上安度月余,我若不是只想轻吓一番便作罢，那日会那般草草了事,”
“轻吓一番，草草了事,呵呵,主子说的可真轻松,”阿敏恍然失笑,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呵。”胤禛轻笑，这个女人哪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惊吓，且轻说几句让她明白多些。“不说多的，我只让你从那个狗奴才受刑伊始便一直跟着，让你与她同在一间刑房吊足一晚，再让你一直候在她身边，眼睁睁瞧着她是如何疼痛哀嚎直至终了。你以为如何？”
胤禛轻飘飘的话语，令阿敏又禁不住的一个寒颤接一个寒颤的抖了起来，也不知是怕，还是愤怒。
“你别怕。那个狗奴才是罪有应得。”胤禛并不以为阿敏真的认出了那个李嬷嬷，他原也不想告诉阿敏，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原来是怎么捱过那一日的。
胤禛的自尊、骄傲和虚荣，让他只想把自己曾经有过的狼狈和不堪深埋于自己一个人的心底，那些卑微过的痛苦，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耻辱和羞愤。
可看到阿敏胆颤心惊的样子，胤禛想了想，还是说了。“你背上至今未消的鞭伤，她便是始作俑者，她身受的一切，本就是自作自受。你何需因她之罪过枉生恐怖心？”
顿了顿，胤禛放缓语速，继续说道：“你应该明白：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从来都记得承诺，从未生过有意为难你的念头，那日……唉，总归是我思虑不周罢。况且那日之前，我哪里想的到……”胤禛停顿了一会儿，终还是没说出口。
“那日之后，一切便都不同了。你且安心留在府中，安心度日。只要我在一日，便会尽心一日待你，你一切都不要多想。我自会尽力护你周全，保你一世平安。这些时日我如何待你，你当真一点儿都体念不出？”
听着胤禛平和稳健的话语，阿敏的心一点一点的柔软，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在消失，那股郁愤之气也随之逐渐消逝尽殆。
他似乎是在跟自己很郑重的承诺着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宽慰我？宽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妾奴才？阿敏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阿敏的腰软了下来，跪坐在地上，愣愣的发起了神。
“起来罢。”胤禛站起来，走前一步，弯腰想把阿敏拉起。阿敏却仍是愣着瘫跪在地上不动。
胤禛扯了几下，没扯动阿敏，干脆便坐到卧榻边的脚踏上，对着阿敏继续说道：“往后别总是这副见了爷便腿软的模样，你为何要这般怕爷？你记住，爷不会伤害你。”
阿敏呆呆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胤禛，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问道：“爷……那日爷听了奴婢解释的话之后……为什么还会发那么大的火？惯出好远……半边身体都青肿了好久……好大的力气……好狠……”那天胤禛狠狠的一推，曾经让阿敏失了生的希望，以为自己即刻就会没命。胤禛那张铁青狰狞的脸，是她从未想象过的陌生……
“那会儿……唉……是，是爷对不住你。”胤禛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直接给阿敏道了歉。大手伸到阿敏头顶，晃了晃她的脑袋。“别想了，往后不会了。嗯？身上的伤可好了？”
“嗯。”阿敏微微点了点头。“对不住”三个字，能从胤禛的嘴中听到？阿敏突然觉得该知足了。渐渐回了神。
“得了，起来吧。今儿个说了这么多，你总该想明白了吧？往后在爷面前别再象这样了。嗯……往后心里有什么事，哪怕是爷做了什么让你埋怨的事，你都别自己藏在心里，直接告诉爷罢。只要你说出来，爷便为你作主，爷也不会怪你，不会为难你。”
胤禛见阿敏的神色渐渐复了原，也有了正常反应，便站起身，将阿敏也从地上扯了起来，顺手又晃了晃她的脑袋。“唉，也不知道这段时日在你心里，爷被想成了个什么样的妖魔样！”
阿敏被胤禛的举动和言语逗的“噗嗤”一乐，鼻子的酸意也飞走了。
“嗯，会笑了，不错。以后多笑笑！去吧，热水早该备好了，去泡泡，解解乏。”
胤禛面上因阿敏嗤笑而勾起的一丝微笑，随着她离开房间后便消失了。刚刚，阿敏一直强忍着，撑着不落泪的倔强，清清楚楚的都落在了胤禛的眼中。
唉，终归还是无法让她卸掉所有心防，无法让她在爷面前释开心怀，罢了，来日方长罢。
阿敏呆呆的泡在浴盆中，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似梦一般。一个活在三百年前的清朝女子，一个连侧妻都算不上的小妾，能得到男人这样悉心的关照，是她想也没敢想过的可能。胤禛会这样开诚布公的与钮祜禄氏交谈？居然就真实发生了？
阿敏忍不住低声泣哭了起来。心底却一片温暖。
原来他还记得阿敏曾经的嘱托，真的将嘱托放在了心上，他……而且，他不仅仅只是恩养这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还真的准备用心去善待！
喜极而泣的感觉是幸福的。幸福往往是短暂的。阿敏渐渐停了哭泣，开始考虑马上就要面对的问题。
没错，作为男人来讲，胤禛算是个不错的男人。虽然长的不算怎么英俊潇洒，但也算是仪表堂堂，要风度有风度，要气质有气质，硬件相当不错了。而且就目前看，他为人也算不错，光凭他对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都能信守承诺的表现来看，这个人至少是个重情义的人，他用心待人的时候，还很体贴，细心……虽然有些大男人，但从他的出身和现在的这个社会环境的角度来看，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很正常。
可……阿敏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身子骨，突然有些迷惑，刚才在思考问题的人，是明敏还是钮祜禄明敏？
如果是明敏，那么对胤禛便只可能是欣赏，绝对不可能产生感情，几百年思想的距离，怎么可能有电！如果是钮祜禄明敏，需要想这么多么？从一开始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嘛！
嗯~胤禛这样待钮祜禄氏，是因为钮祜禄明敏自己，还是因为明敏？阿敏突然又想起一个新问题……
水渐渐冷了，阿敏决定不再庸人自扰。
现在自己就是钮祜禄明敏，是刚刚开始新生活的钮祜禄明敏，就算感激，也用不着用以身相许的法子，再说不用许本来就是人家的身子，只是实在太小了……还是按照自己从前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迟早都是他的人，能拖就拖，拖不过去就面对吧。
阿敏从浴盆里爬出来，穿好衣服，慢腾腾的磨回了书房。
胤禛正拿着一本书斜靠在榻上翻读，见阿敏进来，抬眼望了望，看到阿敏微有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的眼睛。嗯，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一躲开便会哭。
“不困便跟爷再聊会儿，困的话便去歇息。”胤禛眼神扫向旁边打开着的暗门，示意阿敏。
“哦。”阿敏想了想，问道：“爷困不困？”
“爷再读会书。”
“那奴婢先去睡了。”阿敏匆忙福了福身，低声说完话，马上跑进了里间。
胤禛瞧着阿敏的逃一般举动，哑然失笑，玩心突生。
过了一会儿，琢磨着阿敏该躺下了，胤禛慢悠悠的进了房间，站在床前，咳了两声。
阿敏缩在被子里，心想不是说要读书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时间这么短，装睡也不成了。只好将脑袋伸出被子，问道：“爷怎么有点咳嗽？嗓子不舒服么？奴婢去给爷烧点雪梨水喝吧？”说完一掀被子就准备爬起来。
“不必了。给爷宽衣。”
“哦。”阿敏从被子里爬出来，披了件衣服，也没下床，就跪在床沿边开始帮胤禛解扣子。
胤禛顺手摸了阿敏的腰一把，心想白日里爷被你摸过，这会儿得找补回来，反正你这女人也不在乎这些。
阿敏身子一僵，手也顿住了。
“嗯？”胤禛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阿敏继续解扣子。幸好胤禛不再有其它动作。
随着胤禛外衫，夹背心，棉袄子，一层一层的衣服减少，阿敏的动作越来越慢。
胤禛心里偷笑着，脸上也露出些在阿敏看起来有点诡异的表情……
“得了。”只剩中衣了，胤禛叫停。
“哦。”阿敏发起呆来，下面该怎么做？
“你拦在这儿，爷怎么上床？”胤禛本来瞧着跪在床沿边发愣的阿敏直好笑，见她半天不动，便也不作声，想等着看她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可天儿实在太冷，虽然房内烧着炭盆，只着中衣，胤禛没一会也感觉到冻，忍不住还是出了声。
“哦哦。”阿敏一个翻身，翻到床里间，急急缩入了被子。
阿敏没想过为什么床上会分两床被子，还以为是胤禛不习惯与人合盖一床被子过夜，缩在被子里，随时准备应付胤禛的突袭。
胤禛瞧着阿敏蜷缩的样子，心中感慨：哪个女人敢用背脊对着爷？“哼，规矩全忘了么？”
阿敏听到胤禛不满的声音，脑子又轰开了，慢慢转过头，犹豫着结结巴巴的辩解道：“爷，奴，奴婢什么都，都不记得了，爷是，是知道，知道的呀。奴婢应该，应该怎么做啊，啊？请，请爷明，明示。”
刚刚从被子里爬起来给胤禛脱衣服后，阿敏便觉得有点冷，这会还没缓过来，加上心里又存着小心，说话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嗯。爷只说一遍：以后不许用脊背对着爷！”
“哦。”阿敏应了一声，慢慢转身，脸朝上躺好。
“很冷么？要不要爷帮你暖暖？”胤禛听着阿敏些微有些变调的声音，继续使坏。
“不，不用。奴，奴婢都冒汗了。”阿敏到没说假话，这会背上脖领子上都是虚汗。
“不冷？怎么声音都打着颤？叫奴才再送床被子进来？别真的冻着了。”胤禛听到阿敏说话声音依旧颤抖，以为真是冷的厉害，伸出手摸了摸阿敏的额头。
“不，不冷，真的不冷。看，看，都出汗了，奴婢没骗爷。”阿敏抓住胤禛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把，声音还是抖着。
胤禛暗暗摇头，帮阿敏从头到脚将被子捂了一遍，捂的严严的，方才自己躺好。
阿敏渐感觉出胤禛根本没那个意思，也渐渐定了心。
“你明日准备准备，后日开始每日照常去给福晋请安罢。”
“哦。”
“平日有说的来的，就走动走动。宋氏、耿氏都是老实本份的，可以多些交道着，也给自己找些事儿做打发时间。明儿我再给你寻个懂事些的丫头跟着，墨玉和翠儿虽不错，人情上却不够机灵。”今日宴席的时候，胤禛就生了让阿敏多与后院女人人情来往的心思。好歹能多些事打发时间，自己的这些女人，有自己看着，也翻不了什么风浪，只要给阿敏找个眼眉利落的跟在身边护着就行了。
“嗯。”
“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叫墨玉去找小培子说。”
“嗯。”
阿敏听着胤禛有一句没一句的吩咐着，渐渐从内到外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见胤禛不再说什么了，便大着胆子问道：“爷，奴婢想继续学绣花。”
“不许学！那个是水磨功夫，学多了，把人精神气儿都磨没了。再说你有那个天份么，你说你绣的那个……”胤禛差点又忍不住想嘲讽一番，又突然觉悟，这会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安宁，何苦破坏气氛？便猛然顿住了。
“爷见过奴婢绣的东西？”昨天胤禛说她绣的东西丢人，阿敏就有些奇怪。对于胤禛的讥讽，她到不生气，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被人耻笑很正常。可是胤禛怎么会知道？想来想去他只可能见过自己在庄子上绣过的那个荷包。搬回来以后那个半成品就找不着了，那个荷包虽然粗糙，可那是自己的第一件作品，而且是在自己最难熬的时期留下的纪念品啊！发现不见了之后，阿敏还很是伤心了几日。
“嗯。爷见过你在庄子上绣的那个勉强可称之为荷包的东西。”胤禛忍不住还是加了点嘲讽。
阿敏突然来精神了，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爷！奴婢以后都不再绣花了。但那个荷包，您能帮奴婢寻回来么？”
“那个东西有什么稀罕？你要荷包，选好了样子叫墨玉帮你绣就是，不然改天爷带你上街去买一百个回来！”
“那个……”阿敏住了嘴。算了，能指望他理解自己的心情么？一个在他看来粗鄙不堪，拿出去会丢人现眼的东西而已，没准一早就被他叫人扔了毁了。“算了，奴婢就是顺口说说。丢了就丢了吧。”
阿敏语气中的萧索，胤禛听出来了，却也没怎么在意。女人不就是会莫明其妙的喜欢些小东西么？还是赶明儿抽时间带她上街去逛逛，买些新鲜小物什罢。
困意涌现，胤禛很快便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要催我……不一定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