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深人静私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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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敏瞧着此时陈慕南目瞪口呆的样子,很是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心里舒坦了许多。又瞥了一眼胤禛，见他神情平淡，毫无反应,心想这个人也吓呆了吧……

    其实胤禛是因为现在太了解阿敏了,知道她激动起来要说话谁也拦不住,就想着反正现在屋里就这么三个人,只要没说什么太过份的逆天之语，便由她去说吧，懒得管了……

    阿敏继续说道，“满人怎么呢，满人如今不也读孔孟圣贤之书，作四平八稳的锦绣文章，只要文化同源，族类有别算什么大问题？春秋战国那会，咱们中原大地大大小小还几十个国家呢！最后不是被当时称为蛮夷的秦国给一统了天下？要不是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咱们哪有如今的天下？唐太宗李世民‘贞观之治’，号‘天可汗’，他往上数不也有些夷人的血统，那也不妨碍他成为中华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一个帝王吧？从人种血统来讲，杂……嗯这个不说了。就说现在大清的天下，总算还是安定，老百姓能有口安稳饭吃，若是治不好天下，将来背祖忘宗，自有天道循环，你说你们这些人，在难得的太平盛世中还闹腾什么？”

    胤禛听着阿敏越说越放肆，只怕她再说下去真讲出什么过于大逆不道的话来，忙打断道：“四爷，您说的道理，陈先生想必都明白……”

    “你闭嘴！叫你别说话你还要说！你说你好好一个自由自在的人，非哭着喊着要跟爷回府做奴才！你是天生的奴才秧子啊？什么世道！这都什么事！我懒得跟你说这些，你别招我！”

    阿敏入戏太深，顺嘴骂完了胤禛，一下子舒爽了，心里却开始后怕……骂也骂过了，气也出了，见好就收吧……

    胤禛被她一骂，恍神了，这女人又抽风了，爷现在还是别招她为好……她说的这番话，到算是粗通义理的性情之言，细细思琢，也有可取之处……

    陈慕南自从阿敏骂他读书读成猪脑子起，就一直在恍神，听到阿敏讲前明的忠臣们激动的语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再听到那句“大明终其一朝两百七十六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基本上就傻掉了……这是满清的皇子讲出来的话么？最后那段话，他虽然听到了，还没来得及消化，又听到四爷又恨恨的骂起了那位尚难确定来历的姑娘……

    三人各怀心思，半天都无人再出声。

    陈慕南忽而一笑，说道：“陈某受教。四爷一日未曾进食吧？烦请姑娘随我去取些饭食。”他也不等阿敏和胤禛答话，自行起身，摇摇晃晃向屋外走去。

    阿敏这才发现，此人是个瘸子。

    胤禛跟在陈慕南身后往屋外走去，一路二人无语。近得厨房，陈慕南吩咐人去准备茶水米饭，自己便同胤禛一起在院中等候。

    陈慕南一边帮胤禛松绑，一边似不经意般说起了话：“四爷如此执拗，陈某无能，只怕就在这一两日，兄弟们失了耐性，便会动手。陈某虽保不了四爷，但凭几分薄面，却有把握保姑娘无虞。今日姑娘便与四爷话别吧，姑娘若有投亲处，陈某便送姑娘去，姑娘若无处去，可随陈某一同走，我母亲身边，正缺个知冷热的丫头。姑娘的仇，陈某愿一力承担，三年之内，我必帮姑娘了却心愿。”

    胤禛听了此话便开始琢磨：这帮贼人竟如此性急么？一两日都等不得？阿敏刚才的一番话，若放在往时讲讲到也罢了，然今时今日之形势，如何容得她随意发作？毕竟不过是个女人！但凭些冲动行事，丝毫不晓审时度势的关键！

    胤禛又默默掂量一番，才答道：“不敢瞒先生，我不是四爷路上救回的孤女。明敏本就是四爷府中的婢妾，身世之说，是四爷见了李爷他们，知道明敏无法逃脱，为了保全明敏的性命，教明敏编造出来的。”

    “哦？”

    “四爷待明敏不薄，明敏自然不能舍四爷独自偷生。是明敏拖累了四爷，他是顾念明敏，才不肯独自逃生。否则李爷他们又怎么可能毫不费力便将四爷请了来？还请先生相助，再拖延一两日时间，明敏必能劝服四爷，随先生一同去府衙解救您的好友。”

    陈慕南暗笑，自已所料果然不错，她与四爷关系非同一般。得到自己想确认的答案，陈慕南也不再多言，心中另有盘算。

    没了古人奉为不可亵渎的儒家天理道德的教条约束，三百年后，不管是正理真言，还是邪理歪说，什么样的思想没有？什么样的文字没有？

    阿敏不过比他们看多了三百年来各类人士对历史不同角度的解读文章，一番浅言薄论的大话，和那几句因敬仰而铭记在心的几位忠贤名言，竟唬住了这两位自小浸淫传统文化的高才饱学之士。

    胤禛到还罢了，他以为阿敏只不过因为受不住压力，有些崩溃，才不管不顾的说了那些话。只要自己回去将实情告知，阿敏知道这一两日便可返回三百年后，定会清醒过来明白关键所在，依从他的计策拖延时间，安心等待。

    陈慕南想的就更多了些。前明的铮臣良将们对气节的看重，对风骨的坚守，他饱读经典遍阅史籍，自是清清楚楚，而四爷身为满清皇子，在自己面前对前明臣子推崇备至，讲了这许多犯忌的言语，显而易见，已抱了赴难的决心。

    任这位明敏姑娘是什么身份，如何的大气沉稳不同一般女子，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哪里能真正懂得男人胸中的丘壑？大节大义之前，任你一个女子多受四爷的爱宠，又怎么可能让四爷抛却风骨气节？四爷对这女子也的确情深义重，最后那一骂，着实是用心良苦，四爷不就是想独自赴难，为这女子多寻得一丝生机么？

    这二位，一个料定的是高压之下小女人心态，一个却只往君子丈夫的节操上去思虑，任谁也没想到阿敏那点口硬骨头软的打算……

    胤禛与阿敏吃罢饭，方便之后，重新又被绑好。

    得了陈慕南的关照，阿敏轻松了许多，不再象前两日那样被勒的手脚生疼，极不自在了。她自已颇是自得，以为自己刚才讲的大道理起了作用，一不小心说服了强盗的头领，说不定不用投降就能被放走了……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一直等到夜阑人静之时，悄悄说起了话。

    “你别怪我，我今儿骂你，纯粹是无心，那会儿讲顺了嘴，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你千万别生气啊。”

    “没生气。”

    “我今天说的话，会不会有点作用？那个陈军师，看起来好象是个挺明白道理的人，今天他们捆我都没前两天那么紧了，你说会不会就这么放咱们走？”

    胤禛过了一会才答道：“陈军师如何想不重要，放不放人，他根本作不了主。”

    “不会吧？他不是这里最大的头目么？”

    “依我判断，此人根本不是天地会中人。皇子失踪被害，事发后果非凡小可，他怕被牵连，确实有心解困。但那些逆贼不会轻易放皇子离去，既抓了来，用不上便会杀了泄愤，能留个全尸都算侥幸。”

    “不会吧……这么狠？这些人就不管当地老百姓会受牵连么？”

    “呵呵，草芥贱命，几人看重？只怕还会有人以为天灾之后，官府再逼杀百姓，反能助他们成事，届时正好揭杆而起，一呼百应。”

    “你别把人都想的太肮脏了，这些人里，肯定还是有真正的忠良义士。不过你说的那种人，也未必没有就是了。”

    “人心险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举凡能行大事之人，均以为妇人之仁不可取用。即便不至于作此念，胤禛也脱不了身。刚才那人叫我出去，对我讲了一番话，听来不似有假，若不应承他们，动手便在这一两日。”

    “那我明天先答应他们再说。我叫他们先送你去十三那里，你别管我，能离开就先离开，我帮他们办完了事咱们在十三那里会合。”

    “我走不得。”

    “为什么？他们不会放你走么？请那个陈军师帮忙可不可以？放皇子不行，他顺手放个孤女走应该没问题吧？”

    胤禛没回答阿敏的问题，停顿了一会，缓缓说道：“知道你不愿待在这个天下，忍过这一两日，你就能回去了，回你自己的家。”

    “啊？”

    “*禅师的谶言，‘造化本无常，因缘合为果，诸法皆空相，返归终有期。子伤，妻构，民困，三劫难度，九九真还。’我知你性急，一直未敢让你知晓归期，九九之数，便应在这一两日内。”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当作不偏离整体史实的同人文也好，小说也好，传说也好，啥都行……

    关于陈军师，就是个超级大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