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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扬泽始终记得那个深夜里悄悄入他心神的女子。
记得她的体态,她的举止,以及被无端模糊了的容颜。
他自嘲地心想,原来潜意识为他创造的女神连确切的面孔都没有。
好歹该庆幸她没长着他不想见到的脸,至少雷扬泽觉得血管里奔涌的刻骨的疲倦都渐渐远离了感官,残叶般埋进身后的烂泥。
他无法控制地懈怠,在深深的荒芜的黑暗中没有拒绝她微带试探的碰触,和萦绕着异香的亲吻。
次日清爽地苏醒,没有前夜宿醉的闷痛,没有汗湿潮热的粘腻,乃至右眼暴烈的灼烧也徐缓地沉静下来,淡淡地散发凉意。
雷扬泽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很久没梦见过安以外的异性了。
然接踵而来的繁重军务让他毫无余力去回想一个几乎算不上春/梦的春/梦,压下沉郁,压下躁动,压下苦涩,压下困顿,在每一份文书上签名同意,签名否决。
尽管此后每个夜晚,女子都踏着月色入梦。
但雷扬泽却不欲细究,他甘心放松警惕,清空思想,紧紧拥抱这一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幻影。
他需要休息,需要沉眠,而她温软的胸怀和偶尔落在眉间的吻是如此舒适如此清甜。
哪怕是地狱来勾魂的使者,哪怕是妖魔的把戏,哪怕是意图挖掘他的秘密,他也愿付出莫大代价来享受片刻的抚慰与安宁。
你说,连续半个月梦到同一个女人但只是纯睡觉?在梦里继续纯睡觉?
劳尔隐含促狭的戏谑未能让雷扬泽变色,他并不在乎被忧心他精神状态的朋友嘲笑。
如果这可以令他们松口气。
最起码,他还没因谁而彻底化身僧侣,清心寡欲。
她是谁?认识吗?或者画下来?
雷扬泽摇头,他独独记得她那头长长的水一样的美丽蓝发,比月光清冷,比宝石柔情。
拂在脸上很凉很香。
劳尔依旧控制不住满脸坏笑。
导师说,梦境影射现实的需求。现实在打仗,寻欢作乐就算了,但梦里完全可以付诸实践不是吗,每个男人心中都藏着个完美的女性,不好好……难道等死了再跟她相会么?
雷扬泽看着难得猥琐的劳尔哑然。
不过他确实提醒了他。
被动接受永远解不开谜底。
第一次他不带疲色地睡下,而睁着沉静的眼看向她缓缓行来的地方。
雪白的双腿,雪白的腰腹,雪白的锁骨,雪白的容颜,她未着铅尘,正像从天棺中复活的冰霜女神,却跳跃着业火般的明艳。
雷扬泽心说,超出预计。
他不可能凭空造出这样的女人。
你要赶走我吗?
她张张鲜艳欲滴的唇,像最初那般试探着伸出手来,漆黑的眼底一望无际。
雷扬泽没有回答,只觉心中的栅栏被她咯嗒一声拨开了。
清脆的在脑中回响不停。
旖旎变成无需赘言的必然。
她的唇舌,她的喘息,她的呢喃像一团熔岩流进身体,烫得他无法思考,仅仅将灵魂袒露开来,微带茫然地全交付给了本能。
隐约想着,在梦里跟陌生女子纠缠算不算出轨?
不对,他已经自由了,自由到孑然一身。
晨曦将至,雷扬泽几乎能听见窗外呼号的风声。
而他依然紧闭着眼,任她微凉的手指划过发梢和面颊。
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就能再见。
她说,落在眉间的吻轻如飞絮。
但是,今夜请将我遗忘。
劳尔火急火燎地前来探哨。
雷扬泽靠在床角,身边似乎确确实实留存了谁的温度。
如何?
不记得了。
他静静回答,心中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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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扬泽将瓶子放进贴胸口的暗袋,起身收拾桌上残局。
瑞丝出了汗沐浴后才转回来,看见小碟子里的碎渣嘎声跺脚大叫。
“死蔷薇花又趁我不在偷摸点心!我要踩扁她我要踩扁她谁都不要阻止我啊啊啊——”
她一连串的“啊”在新情人莫名的注视中逐渐变调,最后羞恼地瞪眼:
“看什么?”
雷扬泽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伸臂捞进怀中,鼻尖深深埋进她尚还潮湿的长发里。“很香。”
瑞丝被他没来由的主动鼓噪得面红耳赤。
“什、啊那个,我喜欢在精油里混白水,特别好闻……”
“瑞丝。”
“干嘛啦,”火气旺的年轻女巫挣脱开去,连眼角都泛出漂亮的桃色。“你有话说就说呗,不带乱挑拨人的。”
雷扬泽失笑。
……感觉上有哪里不同。
“如果,让你选一个年纪,你觉得哪时最好?”
瑞丝听到这完全跟调/情不沾边的话顿时泄气,凶巴巴地乜他。
“那肯定要比你老个十岁,省得总被人当小女孩糊弄。”
雷扬泽挑眉,比我大十岁?就是比你自己大二十岁?
“你果然还差得远。”
“啥?!差、差得远?——嗷死木头我跟你同归于尽!……”
你不会记得,三十二岁的你成了我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