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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惊才绝艳的《宠冠六宫》,作者是炒鸡萌的春溪笛晓~~~~~ 沈大郎一下船,便见一女娃娃由远而近,小胳膊小腿的,跑得倒挺快。她今日一身红底猎装,头上顶着两个包包头,衬得脸色红润可爱。
这不是他的宝贝外甥又是谁?
沈大郎心中欢喜,弯身想将颜舜华抱起来。可一弯腰,他身上的盔甲哐当作响,提醒着他这样的衣着十分不便。
沈大郎正犹豫着,颜舜华已就势扑进沈大郎怀里,欢快地喊道:“大舅舅!”颜舜华是真的高兴。云初表哥守城战死时,她没亲眼看见,接着她也很快追到了黄泉之下,倒是算不上太过伤心。而大舅舅她是真的很多年没见了……
颜舜华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让沈大郎抱自己,高高兴兴地玩沈大郎的胡子。后来她回京了,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该议亲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胡闹。
守青涧城时,她睡得少,每回一合眼就梦见通州。
她梦见自己还小,大舅舅他们还在,一切都还好好的。
母亲待字闺中时种下的花又开了,姥爷站在花前绷着脸练拳。她一跑过去,姥爷的脸就绷不住了,慢慢露出了笑容,白花花的胡子也跟着动。她觉得有趣,可着劲跳起来抓姥爷的胡子,姥爷“哎哟”一声,怒瞪着她,连声说:“不乖,不乖,晚晚不乖。”她想笑,眼泪却飙了出来,醒来时脸上温热一片。
颜舜华鼻头一酸,小声地再喊了一遍:“大舅舅。”
沈大郎最疼这外甥女,哪会察觉不出颜舜华的不对劲。他小心地将颜舜华抱起来:“谁欺负我们晚晚了?”沈大郎说着,目光落到了旁边,瞧向跟着颜舜华过来的陶知晏。
难道是这小子?
陶知晏吓了一跳。他虽然顽劣得很,什么都敢做,可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怕。
这可是圣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啊!
那些戏文都怎么唱来着?沈大郎一人就杀了几百鞑子,还用鞑子的脑袋在城外垒出个“人头堡”,吓得鞑子不敢再进犯!
更要命的是,这位威武大将军特别宠爱颜舜华。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推了颜舜华一把,陶知晏顿时后怕不已。要是沈大郎知道了,不会把他的脑袋也垒到人头堡上吧?
陶知晏退了几步,准备开溜。
沈大郎一眼瞧出陶知晏的心虚,目光一凝:“陶家小子?”
陶知晏被点了名,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我才没有!明明是我被踹下水!我哪里欺负她!”想起李卓然那悄无声息的一脚,陶知晏心有余悸。这都什么人啊?太吓人了。
见陶知晏眼睛瞟向李卓然那边,沈大郎就猜出了大概。陶知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推颜舜华下水反倒被李卓然弄了下去。都是小孩间的玩闹,沈大郎也不再计较,他哈哈一笑,夸了李卓然一句:“卓然干得不错,以后都这样干。”
换了别的下人,恐怕早就受宠若惊地表忠心了。李卓然却不一样。他顿了顿,“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大郎眼底掠过一丝异芒。李卓然本领了得,脾气却太冷了点,什么都难以打动他。这等意志坚定之人,日后定能成大事。
好在李卓然对别人都漠不关心,对颜舜华和李嬷嬷却是不同的。有李卓然护着颜舜华,就算让颜舜华去京城他们也能放心。
沈大郎右手抱着颜舜华,左手一动,倏然袭向立在一旁的李卓然。李卓然一愣,下意识想还击,看见沈大郎抱着的颜舜华时却收了势,硬生生受了沈大郎一击。
李卓然面色不变,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沈大郎:“……”
他手掌一转,拍上李卓然肩膀,再次夸道:“真的很不错。”
李卓然目光一闪,看了看颜舜华,总算没有躲开沈大郎的手。
沈大郎:“…………”
敢情他还嫌弃来着?
李卓然不吭声,颜舜华不乐意了:“大舅舅你怎么能以大欺小!”别人不知道李卓然的脾气,她还不知道吗?颜舜华挣扎着滑下地,关心地问,“卓然你没事吧?”
李卓然说:“没事。”
沈大郎摸摸鼻头。他只是想试试李卓然如今的身手,谁知李卓然居然不还手也不躲闪?
见宝贝外甥女恼了,沈大郎只能赔礼道歉:“好了,是大舅舅不对。”他朝颜舜华伸出手,“来,大舅舅抱你回家。”
颜舜华说:“不要,硬梆梆,不舒服。”
沈大郎只能改为牵起颜舜华的手:“好,不抱不抱,我们一起走回家。”
见沈大郎满脸无奈,颜舜华才再次露出笑容。李卓然跟着他们往回走,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
他们姑娘就是这么善良,看不得任何人受委屈。
等颜舜华一行人走远,陶知晏才回过神来。
天哪,这两个人可真吓人。
一个硬生生受了威武大将军一击,另一个更可怕,居然为自己下人和威武大将军闹脾气!
陶知晏没了玩耍的兴致,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沈家很快热闹起来。
沈大郎不在,沈家尚且宾客盈门,沈大郎来了自不必说。沈大郎忙得连轴转,妻子种玉卿也没闲着,各家的女眷都陆续登门拜访。种玉卿是将门虎女,对着送来的帖子一筹莫展,这么多帖子得见到什么时候去?
种玉卿头疼,颜舜华眼珠子一转,替种玉卿将帖子分门别类地摆开。左右谁也不会想着见一次就攀上多少交情,分批见一见,考察一下哪些可以深交、哪些不可深交。
种玉卿并不笨,她只是不擅长而已。一看颜舜华的动作,种玉卿便明白过来。她笑着说:“还是我们晚晚聪明。”她拿定主意,领着晚晚去找沈老夫人。
于是颜舜华也忙碌起来。
比旁人多活一世,颜舜华往日的张扬肆意虽不曾完全收敛,但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一下子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连个闺中之友都难交。
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可爱呀!
几场宴会下来,颜舜华结识了不少女孩儿。
沈大郎这次回来不仅管着通州军务,还兼着通州州牧的位置,各家女眷都得了嘱咐要好好结交种玉卿和颜舜华。颜舜华也不挑,谁来都玩得好,小女孩间流行的投壶她能玩出许多花样,到后来成了她在教、其他人在学,竟一下子成了女孩儿间的中心。
眨眼间已到了腊月,颜舜华单独请了几家姑娘来赏梅。说是赏梅,其实就是玩儿,吃吃喝喝聊聊天。
颜舜华爱吃也爱美,这都是女孩之间永恒的话题,她换上丰和绣庄新裁的冬衣,样式是她让人照着做的,颜色也是她亲自配的,小孩子的衣服没那么多避讳,往往是色泽鲜亮的,一堆女孩儿坐在那儿,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颜舜华也觉得舒心。她耐心听着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询问颜舜华新样式是不是能买到、自己又适合穿什么颜色、配点什么样的首饰好,一一答过去,女孩儿们都欢喜不已。
几番接触之下,颜舜华每每出行便不是形单影只了,想做什么都有几家姑娘陪着,好不惬意。
有颜舜华愿意走近些的,自然也有颜舜华疏远的。颜舜华从前从不出现在女孩儿的聚会之上,她们原本隐隐以另一个人为首。
那是林州丞家的女儿林灵妙,弹得一手好琴,琵琶也练得不错。
陶宽年岁渐高,很多事无力再管,几乎都交付给这林州丞。是以沈大郎被重用之前,林灵妙才是一直被捧着的那个。而颜舜华的身世则被她们议论了许久,都觉得颜舜华在沈家住得不明不白、十分尴尬。
眼下沈大郎高升了,颜舜华被捧起来了,林灵妙一下子被挤到一边。
林灵妙心里自然不大舒坦。回到家被庶妹挤兑了几句,林灵妙心情更加不好,回到房里眼眶就红了。
都怪颜舜华!
以前颜舜华就够抢风头的了,连陶州牧的孙子陶知晏都比不过她,别人都踩着陶知晏夸她聪慧。不过那时颜舜华不爱和女孩儿凑一块,沈家人也不掺和各方宴请,林灵妙倒也没那么在意。
不想沈大郎突然入了圣上的眼,连她爹都得巴结。每回她去沈府赴宴,她娘都再三嘱咐,要她好好和颜舜华相处,不要意气用事。
可林灵妙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灵妙不想一辈子耗在通州,她每年都盼着随母亲去京城外祖家,亮出一手好琴技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要是连在通州都压不过别人,还怎么去京城!
林灵妙说:“绿绮,给我准备一下,我要练投壶。”颜舜华虽然投得好,花样也多,但她不甘心就这么输掉。
颜舜华教的,她都听懂了。既然听懂了,怎么可能做不到?技艺这东西,比个手熟而已。她能把琴练好,就不信对付不了这投壶!
下次再赴宴,她一定要叫颜舜华大吃一惊!
*
与此同时,沈大郎与州牧陶宽完成了交接。
陶宽眉间忧虑重重。
通州交给沈大郎他是放心的,可其他州呢?朔北十二州,有几个沈大郎这样的人?有多少人愿意像沈大郎这样放弃富庶之地,来守着这危险重重的朔北十二州?
陶宽叹了口气,问起另一件事:“你刚从京城回来,应该知道不少消息。早前就听说南边蛮子乱起来了,如今怎么样了?”
沈大郎面色一顿。他的心情也沉重无比:“朝廷……准备把越州、青州让出去。”
陶宽浑身一震:“什么叫让出去?”
沈大郎说:“就是给蛮子封王,把越州、青州赐了他们。等过年时蛮子使者来了,这事就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