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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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修林一行人攀登魔法高塔的时候，留在皇宫大殿里的几个人也陷入了另一场漫长的沉默。

    莉莉丝浑身颤抖地注视着在目送修林等人全部离开后慢慢走到她跟前的菲奥罗。

    ——就好像这个俊美的金发男人不是她千年前的未婚夫，而是来自地底最深处的恶魔。

    身为莱因哈特的未婚妻，即使彼此之间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她的确是最了解莱因哈特的人之一。

    这个男人是天生的王者，他强大、睿智、有着傲人的领导能力和野心，倘若不是因为过早陨落，即使放在千年前，也是丝毫不逊于修林和奥古斯都的人物。

    这样的人有一个通病——他们对于背叛深恶痛绝。

    “莉莉丝”，菲奥罗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说，优雅的腔调像是最柔软的天鹅绒：“我自认从没有亏待过你，也并未要求你在我死后为我守贞。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丧失理智而且不计后果的事情呢？”

    ——但凡修林和奥古斯都中的一个人不顾及往日情谊对她动手，现在这个女人早就无法再矜贵美丽地站在这里摆她皇后的谱了，而且说不定还会连累他心爱的弟弟。

    想及这里，男人顿时对旧日的未婚妻厌恶更甚，他的声音愈发轻柔，却带着隐而不发的嘲讽和怒意：“还是说，嫉妒可以燃尽女人的理智，再聪明的女人都无法避免？”

    莉莉丝神色僵硬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菲奥罗四周的黑暗像是柔软却坚韧的绳索，牢牢将她绑缚在原地，就连开口都做不到。

    她用绝望的目光看向周围，却见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和儿子都只是站在原地，对此一切熟视无睹。

    “不过，嫉妒的养料，也许可以让属于黑暗的花朵开得更旺盛，不是吗？”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她的意识，莉莉丝的耳边渐渐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男人饱含恶意，却能够蛊惑人心的轻柔声音。

    享尽尊容的皇后陛下在绝望和痛苦中，睁大了自己美丽的海蓝色眼睛，然而那双眼睛转瞬间就失去了神采。

    菲奥罗嗤笑一声，甩下了被黑暗束缚在空中的女人尸体：“已经耗干了活力和生机的灵魂，就连爱情和愤恨都扭曲变质，真是索然无味。”

    他在对这个可悲的女人下了如此判断后，欣然笑纳了她被嫉妒充斥的灵魂，四周蠢蠢欲动的黑暗一拥而上，将至死还在挣扎的女人漂浮在空中的灰色灵魂分食殆尽。

    菲奥罗笑了笑，他鄙夷地望了一眼那些只剩下生存本能的黑暗，厌恶地掸了掸衣角，又坐回他那黑色的王座上：“开胃小菜已经结束，接下来，凯撒，该我和你谈一谈了。”

    皇帝陛下浅灰色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抗拒，他高傲而固执地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刚才那种轻蔑、饱含恶意而高高在上神色渐渐消褪，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情。

    “凯撒，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菲奥罗放轻了声音：“我虽然并不是个称职的兄长，却自认并未教过你忘恩负义这样的品质。”

    ——但凡家长，无论自己多么十恶不赦，或许心里依旧存在一抹期望，希望孩子能够成长为一个正直而磊落的人，能够站立在阳光下拥有被众人仰望的、光明的灵魂和未来。更何况，在成为菲奥罗之前，被称作“神之光芒”的莱因哈特本就是一个品行出众到人人称赞的优秀人物。

    凯撒听到这句话，神色里出现一抹动容，却依旧被他牢牢压抑在眼底。

    于是菲奥罗换了一种方式，他缓慢而严肃地问：“那么，凯撒，你确定所有的事情都是出自你的本心吗？”

    他这一问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凯撒的情绪忽然像骤泄的洪水，一下子开闸涌出。

    “我确定，我当然确定。”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间愤恨地抛出这几个字：“倒是你，莱因哈特，你还记得当年出去冒险前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你说，凯撒，不要缠着哥哥了，哥哥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好吃的糖果。”他不等菲奥罗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于是我坐在门前等啊等，等了整整一年，等到的却是你已经身死的消息。”

    “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失信过，又何况是对我？你还没有把答应我的糖果带回来！”

    金发的男人想要开口，却被凯撒毫不留情的打断：“于是我又一直等，等了你很多年，可是你真的像他们所说，再也没有出现。”

    他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而狂热：“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所有人，凭什么他们还能好好地活在世上享受用你的死亡换来的胜利的成果，而我却要成为一个永远在等待的可怜虫！所以他们都该死！这世界上所有笑着的人都该死！”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震惊的菲奥罗，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包括你，你也该死，为什么你不在一千年前就干脆利落地死掉，而要回到这里来破坏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靠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收起了震惊的神色，他将头倚在宽大的靠背上，疲惫地闭了闭眼：“原来如此。”

    他站起身来，走到凯撒面前，在他戒备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多年前一样。

    “你并不是一个这样偏激的人，凯撒，我最亲爱的弟弟。我信任你，更甚于信任我自己。”

    他的手离开凯撒灿金色的短发，手心里捉出了一团小小的黑雾。

    “这是什么？”一直沉默的伊尔西斯问道。

    “种子。”菲奥罗回答。他注视着掌心兀自挣扎不休的黑雾，低垂的眼眸里染上一抹锋利的杀气。

    “所有的悲剧与阴谋，最初的时候，都不过源于一枚扎根在心底的、野心勃勃的种子。”

    金发的俊美男人低下头，声音轻到近乎自语：“菲奥罗，你还真是逼得我，又多了一个必须杀死你的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