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篇：上官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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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家乡在沂川，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在乡下的山谷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因为最终汇入沂川，大家都叫它小水河。附近村镇的孩子都喜欢在小水河边玩，因为那里有许多漂亮的鹅卵石。

    “哈哈，哈哈。”一群放暑假的孩子嬉笑打闹的在河里跑来跑去，溅起一片水花。

    一个纤瘦的男孩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手里捏一颗漂亮的鹅卵石，放在河水里清洗，最后好像是不满意，看了看又丢进了水里。

    随着时间过去，河水温度降下来，玩耍的孩子们都一个个的回家了，那个男孩子还在那里。

    他双脚已经被冻得冰凉，袖子卷起来不停地在河滩上摸索着什么，“不是，不是这样的，河伯的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一个同学的无心言语，他记下了这一个只有神话里才有的东西。传说能实现一切愿望的河伯之玉，每条河中都有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是自然孕育出的河伯的宝物，得到它就可以向神提出一个愿望。

    连医死人肉白骨，都可以实现的愿望。

    “骗子……哪有什么河伯之玉。”男孩子找了很久，手掌都被磨破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石头，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红了鼻头。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擦了擦眼睛转过头。

    在日光西沉的黄昏，一个瘦高的人慢慢走近，在晚霞的反射下，他的发丝都变成了橙色，皮肤白的发光，好像所有的华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河神……”男孩有点看呆了，直到那少年已经走到他近前，朝他伸出手掌。

    男孩低头，躺在他修长十指中间的，是一块漂亮的蓝绿色石头，“河伯的玉……”

    “给你。”少年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上官淮接过那块石头按在胸口，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少年的脸，只是记住了他明亮阳光的笑颜。

    后来很多天，上官淮都会在河边偶遇少年，他很快就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叫做‘井’，很特别的名字，他想着。

    不知道某天开始，上官淮开学了，他仍然会每天到小水河边等待叫井的少年的出现，却没有再遇到过了。

    就像是夏夜晚会的一朵烟花，璀璨却一闪而逝。

    初中、高中、大学，上官淮像普通人一样逐渐长大，只是那块河伯的石头被他珍藏起来，成为久远的，属于那个夏天童年的记忆。

    “大家，明天放假一起去烧烤吧，学校后面就有一片空地。”班长拍了拍手，班里鲜有几人响应。

    “人家明天要做头发，烧什么烤。”“我明天要去做兼职的，我就不去了啊。”

    到后来也就凑了七八个男生和五六个女生，上官淮作为无所事事的那一个也被硬拽去当替补厨师了。

    “哈哈哈，你看你的地瓜都烤糊了。”几个男生在河边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坑，点着火扔了几个地瓜进去，结果只有糊成黑炭的东西出炉。

    “喂喂，上官的鸡腿烤好了，好吃好吃！”几个女生围着上官淮的烤炉，称赞他厨艺高超，他只是笑了笑，并不怎么说话。大家都知道他性格冷漠，也都懒得调侃他了。

    “给，吃吧，这个没糊。”身边舍友王浩走了过来，上官淮看了看他手中那个半熟的地瓜，摇了摇头。王浩见他不要，自管自吃了起来，两个人蹲在河边的石头上，脚下是湿润的生长着苔藓的石块，面前是潺潺的河水。

    “你知道吗，每条河里都有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上官淮的手忽然顿住了，王浩接着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那块石头被叫做河伯的玉，找到它的人能获得神赐予的一个愿望。”

    上官淮看着身边那个五官轮廓完全不一样的男生，试探着，“井？”

    “什么，叫我吗？”王浩有点莫名，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上官淮摇了摇头，你怎么可能会是他，完全不一样的。

    尽管如此，他比平时更多的开始注意起自己这个其貌不扬的舍友。

    他和一般男生一样，邋遢、好色、贪吃，但是上官淮却觉得，知道河伯之玉的故事的这个人，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善良，他热心，他所有的优点都被放大。

    他一直关注着王浩，以朋友的名义。直到某一天，上官淮才终于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

    “哈哈，上官竟然有反应了哈哈！”男澡堂里，几个熟悉的同学围着上官淮笑，他羞耻的拿毛巾捂住自己下面，脸红的一塌糊涂。

    男生私底下总是会开黄腔，但是对于上官这个清冷一身的来说，总是难以给他染上什么粉色，这会在浴室里他竟然会勃/起，男生们都惊呆了，像大熊猫一样围观他。

    “好了好了，干什么这是。”王浩出面解救了他，“去那边单间洗吧。”上官淮抬头看了眼他，脸上滚烫滚烫。不知道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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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他嗤笑了一声，手臂用力一掷，‘噗通-’一声一颗石头砸落在河水里。

    上官淮仰面倒了下去，躺在被太阳晒的滚烫的石子上，眼前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用手背挡住脸，有东西沿着眼角流下来了，却没有一点声息。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小淮，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你也是我这么多年唯一最好的朋友。”王浩只觉得面前的他越来越陌生，“你看看你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小淮，你变了。”

    上官淮呆愣在原地，我变了吗，变的那个人是我吗？

    “你身边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小淮，你已经让我觉得恶心。”好像有一把刀狠狠的刺入他的身体，他却不能喊疼，只能咬着牙看他拔出又刺入，最终让他鲜血淋漓。

    变的不是我，上官淮心想着，变的是这个世界。

    多少次他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只能寻找那些与他相像的男人聊以慰藉，偏偏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们都不是他，他们都不相信河里有神明，都只会嘲笑他像个孩子。

    “我相信的。”上官淮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只有我相信。”脖子上多年不曾取下的石头已经被磨的发光，他哭的时候他笑的时候，它都看在眼里。

    他本以为一生就会这样过去了，他早已习惯的孤独却被一个人打破。

    “你……你怎么进来我家的。”上官淮难得有慌乱的时候，又马上平静下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对男人有兴趣。”

    郑九连两手放在裤兜里，看了他一眼然后强势的走过来，上官淮一路后退直到抵住墙角，“没错，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

    他的吻霸道又粗鲁，带有久居人上的男人的烟草气味，上官淮迷迷糊糊的，他来之前一定喝了酒，不然他怎么尝到了伏特加的味道。

    “等等！”他挡住郑九连扒他衣服的手，“我不和男人做。”上官淮拉好自己被扯开的衬衣，“网上都是谣传，我不随便和男人上/床的。”

    郑九连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如果上官淮没看错的话，他眼里的是惊喜也是心疼。

    他多么喜欢这个人眼里的神色，这是他多少年不曾看见过的。人民泼给他的只有低俗、违背伦常、同性恋癖好的标签。

    可是，又是他亲手抹杀掉了这双怜爱他的眼睛。

    “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上官淮扣着自己的掌心，伤痕累累的玻璃心好像被一片片敲碎，他一眨不眨的瞪着眼睛，瞳孔里却没有一点光亮，“不要再纠缠我了。”

    眼前那人好像是终于失去耐性，转身离去了。他自嘲的笑笑，果然，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的。有时候爱情能永恒，有时候爱又如此伤人。

    初秋的小水河还是有点凉意，他脱掉鞋子，让浅浅的河水漫过自己的脚踝，脚底下有一颗颗不同样子的鹅卵石，上官淮捡起一颗来，“果然，凭我自己是找不到河伯之玉的。”无意间看到水中的倒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老了啊。”

    信步朝前走去，就在他经常坐的那块大石头旁边好像有个人，上官淮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心里有只小鹿在乱撞，会是井吗，那个男孩？

    ‘哗啦-’那个男人背对着他，从水里拾起一颗石头，对着太阳看了看然后又远远的抛了出去，上官淮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他终于迈过去了。

    “怎么是你？”他终于转过脸来了，却是那个他没脸再面对的人，上官淮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

    郑九连看了看他，一步步朝他逼近过来，“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轻易放过你。”

    “因为你忘记了我二十多年呢。”他笑了，咧开一嘴白牙，上官淮忽然就觉得眼前看不清东西了，有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你，你说什么……”

    郑九连看了看手心里的石头，“你让我变成了奇怪的人，你得逞了，却把我忘了。小淮，我要把石头收回来。”

    上官淮忽然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他蹲在地上用手掩住耳朵，“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原来是我错了。

    郑九连拥抱住他，叹了口气，“我们活在世上，不可能永远做主流的事情，总有那么几次，做出了与众不同的选择，不合常理的决定。我变成了奇怪的人，我变成了异类，但是我没有错，你更没有。我们只是少数人，并不是错的。”

    “要是真的有河伯的话，我希望能再遇见你，不过这个愿望一等就是二十多年，我们都老了。”他抬起他的下巴，“小淮，我们错过了太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