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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妃的心,一下子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了,她知道景北楼准备放弃她了,准备彻彻底底的放弃她!狠毒如景北楼,一旦做下决定牺牲她,便不会再有任何迟疑。因为这个男人从来最在乎的,就只有他自己!她死死地望着景北楼,这就是她心爱的男子,哈哈!这就是她为之献身的男子!哈哈哈!她再也不去证明自己的身份,突然厉声道:“余辛夷,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好狠毒的心肠啊!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是她,就是余辛夷!如果不是她,事情怎么会到如此地步?就是她毁掉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到的一切!此刻眉妃已经陷入魔障之中,将一切都怪罪在余辛夷身上,却丝毫不去想,若不是自己咎由自取,怎会有如今的下场!
地狱?听到那两个字,余辛夷弯起唇角浅浅的笑了出来:她可不就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么?那个地方她可熟悉得很,这次恐怕要换个人去好好品尝一番那里的滋味!
看着满脸狰狞围过来的侍卫,眉妃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大喊道:“陛下,我招……我全都招了!”眉妃的眼睛里跳跃着簇簇的火苗,一丝一缕的透露着阴毒,仿佛最后的报复!
余怀远的表情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变再变!虽然硬生生换了一张脸孔,然而那神态,那表情,就连说话的方式都极其像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不,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他想错了!余怀远紧紧抿着唇,侧过头望了余辛夷一眼,却发现她的脸上自始至终的讳莫如深,看不出半点波澜,仿佛丝毫不将眉妃放在眼里。
皇帝的眉心却微微跳动了一下,道:“你想说些什么?”
眉妃眯起眼睛,充满嫉恨的朝余辛夷瞪了一眼,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下某种决定,咬牙道:“我招!我全都招了,我的确不是真正的眉妃,我的真实身份是——”她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余怀远的方向大喊道,“父亲,难道您不认我了么?”
当她这句话出来的刹那,不光是众人,就连皇帝都震惊的撑大了眼睛,余怀远更是惊得猛地抬起头,往后生生退了三步。什,什么?!她刚才说什么?她竟然喊他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怀远瞬间怔在那里,震惊的望着眉妃。
只见眼前戴着陌生人皮的眉妃,面目截然不同,然而若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双眼睛里盈盈的泅出眼泪来,仿佛一汪清泉缓缓流下,梨花带雨的,竟是那般熟悉!活脱脱他的二女儿——余怀远霎那间怔忡的往前踏了一步,就在即将伸出手的刹那,一只手猛地从身后伸出来,一把拉在他的衣袖上,阻止了他险些愚蠢的行为!
余辛夷的声音很低,却显得极为残酷:“父亲,您是准备不要府里所有人的命了么?”同样残酷的还有她的声音,仿佛阎罗已经挥舞着冰冷的大刀,随时准备一刀挥下!
余怀远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刹那间冻醒,猛地收回手用力的攥成一个拳头!浑身竟满是冷汗!是,是啊!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二女儿余惜月,而是若被皇帝怀疑余家与逆贼勾连,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果然,登时皇帝怀疑的目光便怒瞪而来。余怀远登时心中一凛,刚才心里最后一丝优柔寡断全部化成了凶狠,他刚才竟然险些中了这妖物的计,害死整个余家!
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到底为何,但绝不能是他余家的女儿,绝不!余怀远下意识便是立刻朝皇帝躬身跪下,发誓赌咒一般大声道:“陛下!请您切勿听信这妖物的胡言乱语,微臣的女儿辛夷正站在这里,哪里还有其他什么女儿?陛下英明,切勿听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妖物诛心之言啊!”
余惜月看着余怀远惊慌得连连叩首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充满了讽刺,简直像逼到绝路而不择手段的疯子!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欺君之罪是诛灭九族的大罪,那么事到如今,她也要拉整个余家为她陪葬!尤其是——余辛夷!她抬起头疯癫的大笑起来,道:“父亲你说什么?明明是您叮嘱我,以假死的名义顶替眉妃混入宫中,让女儿做您的内应,您怎么能调头就不认女儿了呢?”
哈哈,死吧死吧,一起死吧!余惜月毒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余辛夷:余辛夷,你慌了么?你怕了么?哈哈哈!今日,我哪怕去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同归于尽!黄泉路上,咱们姐妹继续斗下去!
余惜月真的疯了!听到她的话,余怀远一张脸铁青,脸上的肌肉甚至愤怒到颤抖的地步。余惜月显然已经疯狂到为了向余辛夷报仇,已经全然不顾及余家其他人死活,甚至巴不得所有人都为她陪葬!他到底有多倒霉,有这样一个女儿!
然而现下已经容不得余怀远愤怒感慨了,当在场百官听到余惜月的话时,全都骇得倒抽一口气,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余尚书竟存了谋逆的心思?!而皇帝,原先就极为难看的脸色,一下子猛地绷紧,额头上的青筋不停跳动着,像是随时可能崩断一样!一双龙目微微眯起,目光相当骇人。
余怀远几乎骇到浑身发抖,头颅一直伏到地上,额头不停渗出大颗的汗珠。然而不远处,余惜月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诡异、狰狞,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什么都不管,只要余辛夷死!只要她死!哪怕拉成千上万个垫背的,都在所不惜!
就在此时,刚才沉默的余辛夷忽然抬起头,浅浅道:“你说你是我妹妹惜月?”
余惜月整张脸都兴奋得在扭曲:“是!当然是,我的好姐姐,难道你不准备认我了么?咱们可是十几年的亲、姐、妹、啊!”每个字都散发着浓重的黑气,仿佛已经亲眼看到余辛夷死在她面前!
余辛夷略挑了挑眉,微微笑起来道:“原来,咱们做了十几年亲密的好姐妹啊,那么……你应当知道我手腕内侧有一颗小红痣,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么到底是哪只手呢?妹妹,你应当不会不记得吧?”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余惜月下意识急急的便要证明自己。
然而余辛夷已经冷冷的打断她,“不,你不记得!你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惜月,因为我的手腕内侧,从来就没有什么红痣!我妹妹惜月早就因弑母之罪,被处以极刑,当初首级可是在菜市口示众一个月的,京城五十万百姓都能作证,怎么可能还存活在世上?启禀陛下,这妖物来历不明,先是假冒眉妃之名欲行不轨之事,现下又栽赃陷害我余家,企图扰乱朝纲,显然是居心叵测!而这样大的案子凭她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完成,肯定还有幕后主使!臣女求陛下施以大刑,务必要追查处她幕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
皇帝的唇一直抿得很紧,目光充满复杂,直到过了许久之后,皇后突然道:“来人!给这意图不轨,假扮妃嫔的妖孽上大刑!”话语里突然多了一份笃定。
侍卫们立即带着一整套刑具上前,余辛夷淡淡的笑着,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夹棍,上面涂满了盐水,只要你的手指被夹破,那盐水便立刻渗进肉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而当你疼晕过去的时候,会再给你涂上一层蜂蜜,这些蜂蜜会吸引附近成千上万的虫子蚂蚁,咬在你的手指上,钻进你的经脉里,一直钻进你的肉里,就算你砍掉双手,也于事无补!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刑罚。怎样,你愿意尝受一下这样的痛苦么?”那样淡然的口吻,却说着那么可怕的话语,简直让所有听的人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看着越靠越近的侍卫与刑具,余惜月不停的往后退缩着,尖叫道:“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眉妃,我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你们不——啊——!”
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划破整个皇宫,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当两副夹棍拿开的时候,余惜月浑身沾满了鲜血,而那双手上竟然布满了被蜂蜜吸引而来的毒虫,余惜月浑身都在痉/挛,不停发出骇人的尖叫声,终于支撑不住的朝着皇帝大喊道:“陛……陛下,我招,我招了!”她宁愿一死,也不愿承受这样的刑罚呀!她招了,只要她招了,还能保全一命!现在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这世上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她忽然扭过头,朝着面色冷凝的景北楼大喊道,“四殿……”
景北楼脸色霎那间一片铁青,他忽然意识到,若是再让余惜月继续说下去,最后死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自己!
刚才皇帝本就对他有所怀疑了,可是即便再怀疑,若没有确凿证据也无法定他的罪,若是余惜月交代出来,牵扯到他身上,让皇帝知晓他对皇位的野心,那就真的完了!所以他绝不能让余惜月说出来,绝不!
就在此时,原本跟在余惜月身边的几名宫女忽然收到什么命令似的,同时从腰中抽出一把剑,朝着围在余惜月四周的侍卫砍了过去,景北楼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当即大喊道:“刺客!来人啊,快护驾!”说着当机立断的抽出一把剑,身先士卒的朝着那些宫女砍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余惜月惊得不停尖叫大喊,然而还没等她第二声尖叫叫出来,声音已经完全被卡在了喉咙里,胸口猛地迸溅出一道血花!
她撑大了眼睛,撑得像死不瞑目的鬼魂,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男子手中握着剑,一剑穿透了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溅出来洒在冰凉的剑上,溅在他的脸上,衬着那无情的双眼,仿佛从地底爬出来的无情魔鬼!
景北楼的举动霎那间将所有人骇住了,当景北楼带着脸上溅起的血液,缓缓抽回剑转头的刹那,靠得最近的大学士孙夫人当场便被这血腥惊得晕厥过去。
只一刹那!只在一刹那间!刚才还鲜活的眉妃已经断了最后一口气,胸膛带着巨大的血窟窿躺在地上,死不瞑目,血花溅了足足三尺高,将旁边金漆龙纹的柱子染红一片,鲜血滴滴淌下如同鲜泪一般,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雪妃吓得立刻失声惊叫:“四殿下,您干了什么!陛下,臣妾好害怕!”
皇帝立刻将受惊的雪妃搂进怀里,紧皱着双眉大声呵斥道:“北楼,你到底在干什么!”不得不说,景北楼刚才的举动着实惊到了皇帝,没有得到命令,在天子面前骤然拔剑,实在是犯了忌讳,听到呵斥声,景北楼发红冷血的双眸环顾四周那些惶恐的眼神,心里骤然如同一盆凉水从上一直泼到下,立即扔下剑单膝跪地大声道:“父皇,儿臣不察,竟差点让此等妖物伤害到父皇,一时情急当庭拔剑,请父皇赐罪!”
看着面前景北楼立刻弯下的膝盖,以及惶恐伏下的头颅,皇帝足足深吸了三口气,眼中的震怒才缓缓平息下一点,双眉依旧紧皱着望着他,然而刚才一闪而过的杀意却明显少了些。
玉妃好一会儿才怯怯的从皇帝怀里钻出来,小脸雪白像是受足了惊吓,许久后才缓缓朝皇帝道:“这逆贼可是唯一知情者,刚刚重刑之下都要招了,却被四皇子当众杀了,而且如此仓促,倒让人不得不多一层心思,难道四皇子是想……隐瞒些什么?”
皇帝刚缓和几分的眸子,陡然恢复犀利。刚才震惊之下他没有反应过来,现下经过玉妃提点,一下回想起来景北楼的行为实在太过可疑!刚才明明可以活捉眉妃,可景北楼却痛下杀手,这样的行为这样的时机,已经不是单单“一时情急”四个字可以解释的了,简直像是——灭口!
若是平时,景北楼的行为绝对可以蒙蔽过皇帝的眼睛,可是皇帝刚经过真假眉妃一案,就连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儿都可能是假,那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整日巴望着自己早死,好夺嫡上位的儿子!
景北楼布满血丝的双眸立刻如惊雷般劈在玉妃身上,低吼道:“玉妃娘娘,慎言!”
对上那样的目光,玉妃吓得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立即攥住皇帝的衣袖,浑身战栗求救道:“陛下救臣妾!四殿下……四殿下他像是要杀了臣妾啊!”
听到这几个字,皇帝双目瞬间撑大,瞳孔里黑暗涌动。景北楼当着皇帝的面杀了余惜月,这时候皇帝已经起疑,而此时玉妃一句话,不啻于一把刀子直戳景北楼的死穴,更戳出了皇帝对他的所有忌惮!今日便能当着他的面威胁他的妃子,明日是不是就能踩在他的头上,夺去他的龙椅?!想到此,皇帝豁然起身猛地抓起身旁一只碧玉壶,劈头便砸在景北楼头上:“你想做什么?!朕还坐在这里,你就胆敢动朕的妃子?你莫非当朕是死的么!”
景北楼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暴怒之下冲动大意,竟然落入玉妃的陷阱,连躲都没敢躲,硬生生承下了这一击,额头上布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眼睛上脸上,狼狈得简直像失宠的狗,还要诚惶诚恐的连连叩首:“父皇,儿臣一时鲁莽,绝没有要加害玉妃娘娘的意思,请父皇恕罪!”
霎那间,整个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听到他额头用力撞击在地上的声音,咚咚咚的,仿若雷鸣般,让人心惊胆战。不少贵妇小姐已经被今夜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骇破了胆,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余辛夷望着景北楼一边磕头,一边暗暗捏紧的拳头上似乎随时要爆裂的青筋,唇边扬起一抹淡笑。景北楼你没想到吧,你竟然也会有如走狗般的一日,不过你可千万得忍住!别急,前世三千六百刀,刀刀割在心上的痛,我定会让你好好享尽!
原本几个想要为景北楼求情的官员,在看到皇帝的表情时,缓缓收回将要踏出的脚,噤声低头。因为早已看出此时谁为四皇子出头,谁就将一并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皇帝细细的眯起眼,冷冰冰的望着看似恭谨的景北楼。就在景北楼咚咚的磕头声中,忽然冷笑了一声:“大理寺,刑部,给朕查!把眉妃一案好好儿的给朕查清楚!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即便是皇子都不许袒护,朕倒要好好看看,是谁想捅破朕这个天!”
随着最后一声霹雳般的怒吼,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齐齐叩拜:“是!”
直到皇帝的銮驾携着玉妃离开这座金殿,付左与公孙赞才敢缓缓抬起头,颤抖着擦去额头滚下的冷汗。就连赫连啸与舞阳公主都没想到,原本他们精心策划的一步陷害余辛夷的局,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一场惊心动魄,谁都没想到他们手中的刀,却成了别人手里的剑,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而一直磕头请罪的景北楼则被皇帝完全忽视,深深地伏在地上,还面朝着龙椅的位置。官员们小心的携带家眷绕过景北楼,逃也似的离开大殿,生怕再多停留一步就会血溅当场!上百名官员、侯爵,甚至有他的心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停留,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仿佛已经将他完全隔离。
“四殿下,您身份尊贵,怎么还在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呢?来人,还不快请四殿下起身?”
一道声音清雪玉屑般在耳边响起,景北楼缓缓抬起头颅,望着站在面前,若三春之梨,六月青莲般美丽的女子,瞳孔蓦地收缩成一根锐利无比的针。余、辛、夷!
望着景北楼几欲呕血的表情,余辛夷缓缓弯下腰肢,在景北楼耳边轻声道:“四殿下,众叛亲离的滋味,可还好受?”声音轻若柳絮,却仿佛一把锥心刀直戳景北楼的死穴。
听到这句话,景北楼的眼睛爆红,咬紧的后牙几乎忍不住要扑过来,将余辛夷的喉咙咬断!“余辛夷,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还、没、有、输!”是的,他没有输!余惜月已经被他杀了,其余痕迹他自然有属下替他掩饰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案,也绝不会查到他的头上。损失了一个余惜月,对他不会有半点影响,他还有其他后招,他不会输,绝不会输给余辛夷这个女人!待到他功成之日,便是她碎尸万段之时!碎尸万段之时!
看着景北楼仿佛自我催眠般的话,余辛夷直起身,淡无表情的徐徐笑起来,笑颜如花:“那就祝四殿下好运了。”
华美的裙裾旋出极妍之花,如同忘川河畔镬人心魄的彼岸花般美得夺命,余辛夷停都没有停半刻,仿若毫无干系般徐徐随着人流走出大殿。
寒紫低声道:“今日没能彻底除掉四皇子,实在太可惜了。这样的机会不多,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个四皇子,竟然伙同旬国把歪主意打到小姐头上,简直该死!刚才若是能让余惜月当着皇帝的面,交代是谁收买的她,那景北楼的好日子今个儿便到头了。可惜棋差一招,没想到景北楼竟然敢当庭灭口!
余辛夷轻轻按了按她的手道:“不急,有些事需得徐徐图之。”就这样让他死,太便宜他了不是么?要杀掉一条毒蛇,最好的方法便是一颗一颗拔掉它的毒牙,看着它在挣扎中死去,再没有爬起来的余地。景北楼最想要的莫过于那个皇帝的宝座。那么,有什么比一刀刀割掉他的肉,将他从龙椅上生生剥离,最后让他含着无限遗憾与不甘死去更好的死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