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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闻名天下的优雅贵公子,温家最前途无量的子孙,不可一世的贪狼星!谁都想不到此时此刻却如同不要脸面的乞丐般主动跪在余辛夷脚边,祈求她饶过一条狗命。
余辛夷眼看着他这般形状,丝毫不为所动。
温长恨惶恐的磕着头,额头不怕疼似的砸在地上,似乎再也不在乎什么尊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郡主!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如果你实在信不过我,不如这样,我自断一条手臂!”
说着,他竟然真的抽出一把刀在众人的震惊中,朝着自己的左臂用力砍了下去!
血光,肉屑!一条活生生的手臂就这么被砍了下来,温长恨这样的举动就连余辛夷都没有想到,眼睁睁看着那条还带着体温的手臂落到她绣鞋边,手指还在微微痉挛。
紫衣一脚将那手臂踢开,嫌恶又怜悯的望着在地上打滚痛呼的温长恨,这位温家最骄傲的温二公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尊严。这样的男子,即使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用了。
余辛夷皱起精致的眉心,望着地上残废的狗般打滚哀嚎的温长恨,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就留你一条命,记住你的誓言。”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一直哀嚎的温长恨忽然睁开了眼睛,目露凶光。他唯一完好的那只手,猛地抓起地上的刀,朝着余辛夷的后颈砍过去!
可是,他终究棋差一招。当那刀距离余辛夷仅仅只剩下一寸距离时,一簇流光忽然从旁侧急划而去,自他的前胸一直刺穿到后背。
温长恨手中利刃哐当落地,整个人瞪大了双眼跪倒在地上,这次是真正的双膝跪地。灰衣收剑入鞘,看着他冷笑,徐徐走到余辛夷身边。
余辛夷转过身,自上而下的冷眼俯视他:“温长恨,你终究只是小聪明而已。”他刚才自断一臂根本不是为了求饶以示诚意,只是为了消散她的戒心,再寻机出其不意的要了她的命。只是他不想想,有之前在相府里假死逃遁一案,她还会相信么?温长恨此人聪明是聪明,只不过更多的是自负而已。
“贱……人……我跟你……势……不……两……”温长恨全身剧颤,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她,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眶里流出不甘心的血泪来。
看都不再看温长恨一眼,余辛夷抬起头望向正在与景北楼缠斗的景夙言。景北楼身边的百余名亲信早已被大军清剿干净,仅剩下三名死士跟随景北楼还在做困兽之斗,但是很快,也被士兵打败,毫不留情的押着跪在地上。而从十五万倒戈开始就面如死灰的余怀远亦是如此,只不过此时已经浑身战栗球缩在地上,不知是因为开始毒发,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景北楼终于低下了他不可一世的头颅,被士兵押解到玉阶上皇帝的面前。
从差一步登天真龙,被狠狠摔下,成为地下囚徒,谁都想不到仅仅发生在一炷香的时间!
文帝抬起脚,一脚踹在景北楼的心窝上,将他踹翻,从玉阶上一阶一阶滚下去,像是踢翻一条乱咬人的狼狗:“你这个孽畜!果然是贱婢生的小畜生,永远扶不上墙,朕早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溺毙!”
景北楼从玉阶上滚下来,磕得满脸是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一僵眼睛里冒出惨烈的光来。
文帝已经厌恶这个儿子厌恶到极致,再没有半点犹豫,抬起手大声道:“四皇子景北楼德行败坏,不足为皇室子,即日起剥景姓,黜为白丁。且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此等大罪罪不容诛,即刻处以死刑,以儆天下效尤!”
皇帝的声音响彻整个穹宇,四名士兵统领立刻提刀上前,朝着景北楼围过去。
然而原以为景北楼要大声求饶,磕头认罪,求文帝饶他一命。却没想景北楼听了这番话并没有丝毫惶恐,带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到死期将至。
果然见景北楼满满抬起头,目光莫测的望着龙颜大怒的皇帝,缓缓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来:“父皇,你不能杀我!若是杀了我,我怕你此生后继无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话语里充满了有恃无恐,似乎笃定了皇帝绝不会要他的命。
景夙言跟余辛夷同时感觉到一股不对劲。景北楼此刻按照他的秉性,应当立刻认罪求饶,将逼宫的罪责推到余怀远身上,然后极力激起皇帝的一丝父性,然后凭借这丝父性侥幸逃过一死,夹起尾巴做人,再暗中密谋继续谋求皇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什么脸面尊严都可以抛弃,这是他一贯做的。可是此刻他却并没有如此,反而一副极为笃定的模样,简直像是——抓到了什么免死金牌!他到底又暗中做了什么!
文帝拧起粗眉,呵斥道:“大胆!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能要挟朕?就算没了你这个逆子,朕还有三皇子景天齐、八皇子景夙言,至不济还有刚诞下不满周岁的小皇子,朕的江山千秋万代,永远轮不到你染指!来人,堵住他的嘴,给朕行刑!”
文帝的呵斥声中,四名统领立刻上前,要按住景北楼的脖子。
可就在此时,一名内侍急匆匆的从宫门外跑进来,噗通跪在皇帝面前,满脸惊慌,五体投地,张口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被骇破胆似的。
皇帝眉头一皱,极为不喜。孙福寿立即上前,到那名内侍面前说了几句,待弄清楚事由后,脸色倏然死凝,扭过头膝盖用力砸在地上,带着哭音:
“启禀陛下,三皇子景天齐刚才在王府里……自尽了!”
见到皇帝刹那间脚步不稳,孙福寿忙大喊着“陛下”,冲过去将皇帝扶住。
什么?!
这两个字同时响彻在在场每个人心中,脑中,三皇子景天齐自从被皇帝革职后,一直被关在皇子府里闭门思过,侍卫看守,半年来都没有踏出皇子府半步。现在却突然传来消息说,自尽了?这这这——
所有人目光同时转向跪在玉阶下,被刀横在脖子后,却丝毫没有慌张,一张带血的脸孔笑得极尽快意而狰狞的景北楼身上。
文帝撑大了眼睛,怒指道:“是你?是你做的!”刚听到长子的死讯,皇帝的声音都哑住了,咝咝的发着生涩。
景北楼笑着,不停的笑着,丝毫不顾架在脖子后的刀,推开押解自己的士兵们,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畏惧的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朝着双目发红的皇帝望过去:“父皇,你的三儿子没了,还剩下几个呢?对了,还有我可爱纯真,被您亲自拟了名讳送去太庙七七四十九天,背负着父皇您所有希望的小皇弟。”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从地府凝聚了世间最恶的血海中爬出来的的鬼怪一般,每一个表情都让人恶心,也让人胆寒。
皇帝刚刚经历了一个儿子的死讯,整个人头痛欲裂,被孙福寿搀扶着的文帝紧接着又撑大了瞳孔:“你又要干什么!”
景北楼抬眉:“儿子要干什么,父皇您接下来不就可以看到了么。”
说着他朝着宫外用力击掌三声。
只见乾宁宫外,万千兵马之中,一名宫女抱着一名不满周岁的小婴孩缓缓走进宫殿,那婴孩身穿浅黄色的小衣,露着肉团一样的小手小脚,在宫女怀里瞪大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那样懵懂无知,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只要看一眼这婴孩,人心都忍不住要柔软的化开来。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在满地的血腥与死士里,他的突然出现却让所有人吊起心脏。
万千士兵震惊的看着这名宫女,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更没有敢冲过去抢回小皇子!因为那名宫女手中一把匕首,正抵在小皇子的天灵盖上!只是轻轻一碰,小皇子就可能当场毙命!
余辛夷看到这幕的时候,眉心深深凝起:这景北楼,莫非真的疯了不成?!他这是要——
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抱过来,胸口剧烈震颤着,脚下一滑险些要跌倒,看着小皇子被宫女送到景北楼面前,皇帝不自知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暗哑与恐慌:“你想做什么?朕警告你,若是你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朕要你的命!”
“哦?”景北楼挑眉,将还不满九个月的小婴孩抱在怀里,慢条斯理的拍着他的背,似是在安慰他不要哭泣,举止极为温柔,然而那温柔里却是说不出的古怪与惊心动魄,“父皇,你威胁儿臣的手段,也只有这招而已么?”
“父皇,你终究还是老了。”一声长长的感叹,说完后,景北楼突然诡谲地一笑,刚才所有温柔都如镜花水月褪去,化为刻骨的凶狠,在皇帝震惊中猛地将小皇子举起来,恶狠狠的朝着地面摔过去!
“不要!”
无数道声音一齐响起,无数颗心同时随着景北楼的手提起,随着小皇子凄厉的哭泣与惨叫声落下——
谁都没有想到景北楼竟然会作出这样可怕的举动,一时之间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小皇子被用力砸在地上,皇帝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不!”
皇帝无法控制的向台阶之下孩子坠落之处扑了过去,还有其他无数人,然而终究未赶得及,哪怕是轻功再高的人也无法来得及。
景北楼这一砸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凄厉的啼哭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减弱,最后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可爱的小皇子从活生生的婴孩,化为一滩令人痛彻心扉的血肉,鲜红的血液从那柔软的小身躯里不停流下来。
余辛夷行至半路,终究只能别过脸去,眼角湿润。
看着自己刚诞生的,承载最多疼爱的小儿子,在自己的面前被活活摔死,文帝终于站不住猛地跌坐在地上,孙福寿吓坏了扶都扶不住。
皇帝的脸上第一次真正的显示出老态龙钟之感,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他用力指着景北楼又指着小皇子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向来喜怒自威的双眼里竟滚出硕大的泪滴来。
景北楼看着他,裂开的嘴角像是藏着深深的血窟,他轻声问道:“父皇,儿臣为您精心准备的大礼,您还喜欢么?对了,再过两个月就是父皇您的大寿了呢,这就算,儿臣提前向您拜寿了吧!哈哈哈!”
什么是鬼,他便是人间魔鬼!什么是恶,他便是地上极恶!
皇帝颤抖的双手推开孙福寿的搀扶,也推开皇后,撑在地上站起来,继续做他天庇地佑的人间帝王,捂住胸口急速的喘息,一字一句嘶哑道:“就算没有了小……皇子,朕还有八皇子景夙言,朕还可以封他为储君,而绝不会让你这孽畜染指朕的江山!”
“是么。”景北楼半阖着双眼,目光毫不担忧的在景夙言身上扫过去,又缓缓掠到余辛夷身上,弯起的嘴角弧度更深,像是里面又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一般,正等着他亲自挖出来。
他缓缓踱步,走到景夙言面前,隔着十丈的距离与他遥遥相望。一如刀,一似剑,刀剑相向!
景北楼笑了半天,忽然感叹一般轻轻摇了摇头,怜悯的望着皇帝道:“父皇,儿臣有时候真是不得不同情您啊。”
在众人古怪的表情中,景北楼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锥子般狠狠刺向皇帝已经飘摇的心脏:“戴了那么多年绿帽子都不知道——八皇子景夙言,根本不是出自您的血脉!这天下之大,现在您唯一拥有的儿子,只有我!景、北、楼!”
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般,自苍穹之上狠狠的砸下来,砸得整个乾宁宫,整座紫禁城,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