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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少年时期的钟檐性子远没有现在来得圆滑通透,凡是文人,读过几年书,总是要读书人的风骨与坚持的,和所有士族公子一样,即使没落,也不愿意和生活和解。
是以,这场婚事,原本不过是一桩风月,被牵扯出这么多利益来,他觉得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心想要把她当做自己未来的妻子的,很小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位像母亲一样的娴静妻子……可是后来,因缘际会,无论是娴静还是妻子这些都通通没有实现。
他才知道,白发齐眉,谈何容易。
钟檐将一杯又一杯灼烈的液体灌入喉,真他妈的……酸涩。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钟情于这样一只酸涩的液体,酒气灌入脑壳,甩开一室红旎,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起来。
申屠衍走过少爷的房间的时候,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钟檐房里的灯一夜都没有亮起来过,他不确定人是否在,他知道钟檐的脾气,扰了他睡觉少不得一顿口舌,却还是慢慢推开了门。
隔壁昏暗的光线照射进来,屋里空无一人,却是衣柜翻倒,凌乱不堪的样子。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蜡烛,却没有找到,索性借着漏进来的光收拾屋子。
那人摔进房门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水滴还顺着发丝衣襟不住的往下淌,申屠衍觉得奇怪,外面明明没有雨,怎么湿成了这副模样,问了才在钟檐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语中了解,他在过桥的时候,落了水。
钟檐说完了这些经历之后,自顾自的笑了,仿佛连自己也觉得好笑滑稽,他因为醉酒,身体没有支撑,整个人附在申屠衍的身上,原本又湿又冷的身体已经贴在申屠衍身上,仿佛瞬间变成了足以灼伤他身体的巨大热源。
他无奈,低头喊了一声少爷,钟檐迷迷瞪瞪应了一声,立即闭了眼没了声。他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火烧似的温度,像是落了水着了凉,又起了高烧,这温度,甚至比之前还要高。
申屠衍终于在暗处的角落里寻到了快燃尽的煤油灯,在凌乱不堪的房间里寻了钟檐的里衣,剥开他湿哒哒的衣服,少年不老实,又哭又笑,一会儿喊着娘,一会儿喊着须尽欢里的霜儿姑娘,一会儿又说申屠牲畜,你娘给你取这个名字可真有趣。
申屠衍黑脸,少年还没有完全发育白花花的身体在眼前乱晃,他喉头一紧,背过脸去不看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和自己一般的少年存在着男女之间的欲念,以前在奴隶场里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些蛮狠的胡狄人将汉人十五六岁的少年扛进大帐里,然后大帐里传来那些暧昧的喘息声和少年歇斯底里的叫声。
可是这种情况显然是与他不同的,他单单恋着这个少年而已,这个给了他命运的少年而已。
好不容易擦干了钟檐的身体,把人塞进被窝里,申屠衍已经是呼吸粗重,可是钟檐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抓着他的手说,“我冷,你上床来。”
他和钟檐躺同一个被子也是常事,冬日寒冷的夜里,两个少年互相依偎着互相取暖,也是在同一张床上,钟檐说瓦片呀,我以后要当游侠白衣瘦马快意江湖,到时候你还替我牵马吗?申屠衍说好;稍长些,钟檐说瓦片瓦片,我终于要听父亲的话去考科举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骨气?申屠衍说没有,这样我也陪着你;再后来,钟檐说瓦片你知道吗我要娶媳妇了,是赵家的小姐,这一次申屠衍却再也说不下去,他再也不能说陪着他这样的话……
很多个夜里,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不一样的心情,说着不一样的故事。等到申屠衍渐渐意识到自己那违背伦理的情感,他尽量避免和他躺同一个被窝子,现在,少年怕是真伤心了,不想弗了他的意,答了一声好,脱了靴,与他并排躺下。
静谧的时光,狭小的空间,与无数个日日夜夜无异。
半夜里,钟檐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他问他笑什么?钟檐原本的酒有些醒了,却依旧不清明,半夜里少年喊了很多人的名字,申屠衍一直没有睡,所以听得明明白白。
钟檐想起了以前老人们说过的俚语,他们都说狗与主人上一辈子一定是欠债的和债主的关系,前世欠了债,这一辈子就拿着肉骨头,却怎么也不给他,事必要狗守个不离不弃。
他说,瓦片呀,你会不会,就是那条狗呢?
——不然,为什么,艰难困苦,狼狈落魄,我的身边就只有你呢?
申屠衍听不懂,少年却伸手挠他的眉毛,鼻子,嘴巴,笑着喊着狗眉毛,狗鼻子,狗嘴巴……还有狗尾巴,钟檐神智不分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正常的人,两股之间哪里会有什么尾巴,那硬邦邦灼热的物什分明是……
忽然,温热的嘴唇迫不及待的压下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撕咬舔舐,等到申屠衍回过神来才离开少年的唇,申屠衍的身体撑在钟檐的上面,低头看着他红肿泛着水光的唇,两人皆愣了。
申屠衍悔到了极点,已经做好了被踹下床的准备,没有想到钟檐居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你是狗吗?怎么咬人?想要肉骨头了?”他双目清澈,只是觉得这样恨舒服,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做的事是男女才会做的事。
申屠衍完全没有意识到钟檐现在酒气甚重,而他仿佛也喝醉了一般,只是凭着本能驱使,伸手来解少年松松垮垮的里衫的衣带,青葱年纪的少年,对于情/事,就是一顿没有章法的摸索和撕咬。
埋着被窝里的沉默少年忽然抬头,嗓音因为情/欲嘶哑,他说,“你是我的肉骨头。”
钟檐后来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荒诞,他觉得自己被自己养的巨型犬挟持着,舔舐着,撕咬着,身子被翻来覆去的翻动着,两股之间被不知什么东西顶弄着,火辣辣的难受……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醒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几乎要冒烟的嗓音和隐秘处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钟檐完全醒过酒来,想起昨天晚上的荒诞,羞、恼、怒、悔一齐涌上心头,他从来不知道男人之间是可以做这档事的,这下好了,他连怎么做的都完全知道了。
门吱呀着一声,申屠衍端了食盒进来的时候,便是一通噼里啪啦的乱砸,他看着床上半裸着身体的少爷,心里也明白,自己昨晚实在是太冲动了,竟然强要了他。
他任凭低头摆弄着食物,都是滋补的食材,少年看着这些更加恼人了,敢情是把他当女子了。
“申屠衍,你给我忘掉,今天晚上的事,你给我忘掉!少爷我就当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你他妈的给我忘掉!”
他越骂越凶,估摸着会把父母引来,才禁了声。
至此,钟檐继一场高烧以后,又莫名其妙的瘸了一个月。
而申屠衍,被钟檐发配到柴房,砍了整整四年的柴。
而这一些,却不是故事的主流。哭了笑了,伤了恼了,也不过是小儿女的悲喜。而从永熙元年到永熙十三年,唯一不变的东阙城中的霓歌曼舞,边关的号角戍月,甚至后世评说,大晁朝一个时代的繁华都在王公们小小的酒杯里,而大晁的屈辱与不甘,也在这小小的酒杯里。
当时的朝廷已经泾渭分明的两派,以缙王为首的主战派和以萧相为首的主和派,而太子……恐怕只有杜荀正这个老顽固才会相信他是权利的中心,由于边关不断失守,流民不断北下,融入这东阙城中,情势变得越发混乱起来。失了天然屏障,城中的贵族王公郁郁不得安,开始谋划着迁都的事宜,终于于永熙十三年,由萧无庸为首的萧党正式提出。
所有的矛盾终于被毫无遮掩的摆上案桌,情势一触即发,之后的事情,不仅改变了王公贵族的命运,也改变了大晁朝数百万百姓的命运,当然,还有申屠衍的,钟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