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酒槽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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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个人……

    乔覃生看着沈塘慢慢走远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话来。他从心里厌恶这种人，他们坚韧，又很幸福，遇到困难，总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助渡过难关，还有那么优秀的人喜欢。而他呢，他也苦苦挣扎过，可却没有人愿意伸手拉上一把，如果有，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不可否认，他其实是羡慕着沈塘的。

    从厨房的后门进大厅的时候，听到一屋子都在谈笑的声音。特别是邱泽，一会儿跟右边的夏禾聊得开心，一会儿又跟左边的沈塘交头接耳，还有沈妈沈爸给他端饭递勺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似乎并不差他这么个人。

    “这个……饭菜都装好了，要凉了，快来吃啊。”沈妈妈朝着乔覃生招手，指了指邱泽跟夏禾身边空出来的一个座位，“手洗了没，等下要尝尝这个炸鸡腿啊，我特意腌了几个小时，本来是打算明天炸的，没想到提前了，应该入味了。”

    邱泽拍着凳子朝乔覃生叫道，“乔乔，快来啊，等你好久了。”

    “嗯，这就来了。”乔覃生绕过一群人，目光投向坐在那里的邵晏之。他在吃饭，而且非常安静，他的右边是沈妈妈，左边是沈塘，除了沈妈妈为他夹菜，偶尔道谢说几句话，其余都沉默不作声，只是吃饭吃菜。

    “小夏啊，你也好久没来了，看着又漂亮了。”沈妈妈夹了一个鸡腿给夏禾，笑眯眯得看着她说话。

    看着碗里的鸡腿，夏禾有点受宠若惊。

    “最近有点忙，还要忙作业什么的，我也很想沈阿姨，所以带着学弟来见你了。”夏禾朝着沈塘的方向隐晦地看了一眼，腼腆地笑了起来。她以为别人看不到，但是全程都在看她的沈妈妈自然看在眼里。

    沈妈妈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她觉得这印证了她的猜想。这个小姑娘喜欢他们家糖糖，而糖糖喜不喜欢她呢？她觉得很少接触姑娘的儿子，好不容易和一个女孩子频繁往来，肯定有问题。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很难不喜欢嘛。

    被沈妈妈这么看着，夏禾低下头去，埋头吃饭。

    “来，你们都尝尝，全部都要吃完。”说着沈妈妈给每人都夹了一个鸡腿，拿着筷子敲了敲沈爸的碗，声音稍微提了点儿，“说了多少回了吃饭要喝汤，不能光吃饭！”

    看着特别男人的沈爸最怕老婆，她一发话，立马就没脾气了，拿起汤勺装了一碗汤在自己的小碗面前，一口全喝了下去，“喝完了。”

    “嗯，不要我一直说，你胃也不好，不喝汤不行。”沈妈妈又补了句。

    “好的好的，我会的。”沈爸连连点头，顿时大盆里的鱼汤在不断减少。

    “你都把汤喝完了，孩子们吃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别这么毛躁。”沈妈妈说完，有人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除了那个被叫做乔乔的孩子以外，每个人都笑了。“你看看，孩子们都笑话你了。”

    “妈，给爸留点面子啊。”沈塘乐不可支地说，他爸是个妻管严，在老妈的面前永远是怂的，这点不用否认，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批，他在旁边看着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儿。

    这下沈妈妈注意力转移过来，敲着沈塘的脑袋说，“要好好带大家玩，明天你也不要去干活了，就带他们转转，吃点好的。”

    “妈，我都打算好了，今晚带他们去吃烧烤，再开几瓶啤酒，吹着凉风，爽死了。”说完能感觉到身边一道视线灼热的黏在他的身上，沈塘动了动肩膀，忍住想要看回去的欲.望，端起碗筷扒拉了几口，对着大家招呼，“快吃啊，不要吃太饱，晚上还得再出去吃夜宵呢。”

    “乔乔，你怎么不吃？多吃点才好，你太瘦了。”邱泽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乔覃生的碗里。

    那鱼肉看起来红艳艳的，翻开鱼肉白嫩嫩的，吃到嘴里微酸带着酒味儿，别有一番味道。

    “吃啊，味道很不错。”邱泽又说，“酒槽是酿酒剩下的，城里的人很少会自己去酿酒的，就没这个酒槽，所以不多见，不吃等下就凉了。”

    沈塘看着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筷子拿在手里，手背托着下巴，“是不好吃吗？如果不喜欢你不用勉强自己。”他还记得乔覃生很讨厌这种样式、原材料很奇怪的菜。沈塘甚至觉得，如果邱泽没说这个原材料是怎么做出来的，乔覃生大概会试试看，但是他这么说了以后，估计对方很难下口了。

    “不是，是我……”乔覃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把鱼肉混着饭扒拉了进去。他吃的非常大口，看起来好像是饿得很了，而菜又非常美味，狼吞虎咽的。实际上大概就沈塘知道他估计都没尝出来那道鱼的味道，直接咽下去的。

    “哇，乔先生看起来好像还蛮喜欢的，多吃点啊。”沈塘朝着邱泽使了几个眼色，一路讨好的邱泽立马会意，又夹了几块。

    乔覃生一脸为难地推拒，“不用麻烦了，大家自己吃吧。”

    “哎呀我们这么熟了，你还客气什么，不麻烦。”说着夹了好大一片鱼腹肉，邱泽把乔覃生脸上的挣扎和为难权当做是不好意思，所以拍着他肩膀表示不用担心，谁知道会错了意了。

    “不用担心，菜还有很多呢。”说着，沈塘动手将拿到酒槽鱼给换到了乔覃生的面前，笑的一脸和善。

    “你不吃么？不吃的话，把你的手往旁边让让，挡住我了。”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邵晏之，突然发声，说出了餐桌上对沈塘的第一句话。这话听起来，还不怎么友善。

    他话刚一出口，桌子上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朝着他看过来。

    “谁说我不吃的，我吃啊。”说着沈塘站起身伸手夹了老远的一道菜，然后慢吞吞地收回手，瞥了邵晏之一眼，“我这不是正要吃么？你吃吧。”

    沈妈妈和沈爸面面相觑，两个老夫老妻，直接用眼神交流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看着不对劲儿啊。

    --我也觉得。

    --要不要问问怎么回事？

    --不要了吧，孩子间的事情。

    --那好吧。

    最后两个人一致达成共识，不出声，静观其变。

    邵晏之说完那个话又闷头吃起饭，好像周围坐着的人全是陪衬的背景板，完全没有朝他们看上哪怕一眼。

    嗬哟，今天脾气见长。

    沈塘看着心里好笑，他哪儿能不明白邵晏之在闹什么脾气。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喜怒写在脸上。一不开心竟然就不跟他说话？这是在冷战？

    好呗，你不跟我说话，那我也不跟你说话好了，看谁拗得过谁。

    想到这里，沈塘笑嘻嘻地站起身，用共勺给夏禾勺了一碗汤，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亲切笑容，细声细气地说，“吃饭多喝点汤，我妈熬了很久呢，浓汤，很不错的，你们也尝尝。”说完他把碗挨个儿递给他们，才坐下来。

    沈塘耳朵好使，刚坐稳就听到一声压低的冷哼。两人坐的这么近，他怎么可能听不见呢。可他当做没听见，继续跟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双方都聊起最近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全场气氛融洽而又火热，最安静的当属平时也还算活跃的邵晏之，跟初来乍到的乔覃生。

    大家方才吃了一半过，邵晏之就推说吃饱了，把自己的那份碗筷整理了，起身送去了厨房。

    “今天汤喝得有些多，肚子胀了，不吃了不吃了，你们吃就好。”沈塘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坐着累得慌，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沈妈妈一脸了然，“不用太过着急，休息够了再回来。”

    沈塘点头，果然知子莫若母，什么都瞒不过自家母亲那双眼睛。

    他推开椅子离开座位，绕过桌子的时候，能感觉到背后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不用回头，沈塘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乔乔，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果然。

    沈塘活动了下手指，转身就进了厨房。果不其然，那个收拾了碗筷的人已经不在厨房里了。透过厨房开着的小窗户，接着从家家户户泄出来的光，可以看到有人站在大院子的中间，就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还坐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原来是坐在那里玩手机。

    他摸了摸手机，不在身上。

    沈塘又折回大厅，看了看储物柜上端，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一把抓过，朝着看他的大家晃了晃，“我去玩儿会手机啊。”说着哼着歌又离开。

    沈妈妈在后面哭笑不得地为他解释，“糖糖就这样，性格有点不够稳重……”

    不是不够稳重，是他不想再压抑着自己了，活的多累啊。他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的，可是以前他为了获得别人的肯定，一直苦苦压抑，希望在他人的面前呈现的是更加完美的自己。很可惜，他也并没有为此成功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过的更加痛快一点？

    反正他在乎的人也只有爸妈了，而爸妈是永远不会嫌弃他的人。

    ——不对。

    沈塘趴在窗户上，手里抓着手里把玩着，嘴角噙着笑想，也许不止两个人了。

    邵晏之。

    手机在沈塘手里猛地一顿，被他牢牢抓住。他开了锁，划开了微博。他知道邵晏之喜欢玩这个，所以——

    来看看他在干什么吧！

    沈塘戳开那个熟悉的名字下的头像。

    咦？换头像了？

    原先海晏河清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以沈塘对邵晏之的熟悉来看。那个剪影稍微偏瘦一些，但依旧是邵晏之。一段时间没见，那个剪影不见了。

    变成了……这不是之前跟他去碧塘的时候拍的照片吗？地点似乎是在种满了茉莉花的山上吧。

    这张照片的边缘伸出了一直修长好看的手，好像是要去握住那片随风而去的花瓣一般，手掌微拢。透过指缝能看到手指后边葱郁摇曳的茉莉花丛，在风的吹拂下，半空中舞动着零星的花瓣，看起来花美，景美，手也美。

    这是一只好看的手，皮肤白皙，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光滑，沈塘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只手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