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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已经忘记了原本来是要跟他道歉的,临走前重新拿了那张桌角的喜帖,“九王爷,这个,能给我吗?”
萧池自然不知道那字是谁写的,她又为什么会问他要一张喜帖,但也点了头。
出来书房,叶棠捏着那张喜帖走了没多远,恰好四下无人,她靠在一座假山后,颤着手将那喜帖重新打开。
指尖掠过新墨,眼前一时间竟全是他于灯下郑重落笔的样子。抬袖晚了些,一滴水落在大红的纸上,生怕染了“叶修庭”那三个字,她又忙去擦。
只顾着擦着纸上湿意,她丝毫没注意自己面前多了一个杏白人影。
“叶棠?”
她吓了一跳,猛的抬眼,条件反射般将那喜帖往身后藏。似乎,怕被人发现些什么,又似乎是怕九王爷悔了,再将那喜帖要回去。
萧池就站在她面前,清楚看见,她那眼睛里,除了惊慌,似乎还有眼泪。
“九,九王爷。”
九王爷一抬手,叶棠只见他手上正挂着一个小小的香囊。仔细一看,挂在九王爷指上的这个香囊比一般的还要小些,鼓囊囊圆嘟嘟,桃粉色,像极了小娃娃胖乎乎的脸,煞是可爱。
“叶棠,这个,是你的吧。”
因为嫌麻烦,所以叶棠几乎从不在身上佩戴这些。这只小香囊似乎是今早随衣裳一起的,装点配饰之用而已,早上她穿衣服的时候明明已经随意挂在身上了。这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已经没有了小香囊的影子。
叶棠松了一口气,一只手仍是捏着那张有些皱的喜帖藏在身后。
“好,好像是。”
萧池看着她笑了笑,“你啊,又掉东西。来,过来些。”
叶棠正靠着假山站着,看着面前九王爷一愣,没动。
只见这九王爷轻轻摇摇头,似是一脸无奈,而后上前一步,正正将她挡在怀里。
身后是坚硬石壁,叶棠一时间被他高大身影堵得无路可退,“九王爷,你---”
却见九王爷一低头,手指灵活,三两下便将那小香囊重新挂回她腰上。
距离如此之近,她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若有似乎的香。凛冽的,干净的,却又带着几分寒凉,无比清晰。
叶棠这才发现,这九王爷腰上竟然也挂着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香囊,除却他的是浅苍蓝,她的是桃粉。
两只香囊上皆绣金丝梅,落红片片。叶棠这时方明白过来,他身上的,分明就是一枝冷梅香。
再看这两只香囊,两身衣裳,本就是一套来的。
末了,九王爷松开她,笑道,“你看,若是这样系,便不会再掉了。”
方才,她从他桌上拿了喜帖,怔怔出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又掉了东西。他起身,将她掉的那个东西捡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掉的这小香囊竟与自己身上的这不起眼的一枚一模一样。
九王爷连想都没想,几乎立刻起身,拿了那小香囊,想给她重新挂上。明明两人连衣裳都是差不多的,这香囊,他竟也想让她与自己一样。
叶棠捏了捏那挂在自己腰上圆嘟嘟的小香囊,“多谢九王爷。”
“无妨。”
给她挂好,萧池又看了看她,突然想抬手拭她的眼角,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说,“可是想家了?”
叶棠被他问的一愣,只道,“啊,是,有点。”
“将军府也不远,若是觉得五日太长,明日我便陪你先回去看看。”
“不,不用了。那个,九王爷,我想,下午去街上逛逛。”
萧池笑笑,“王妃也是这宅子主人,一切随意就好,不必事事问我。”
叶棠没想到的是,这九王爷竟要亲自陪她上街。九王爷要做什么,由不得她说行或不行,他要去她便随他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叶棠今日出来,才发觉九王府门口植着一株棠树。这棠树有了些年头,已经长成几人合抱那么粗。微风过处,有棠叶染了秋黄,正簌簌地落。
萧池与她出来,弯腰随手从地上捡了一片棠叶,在手里转着叶柄。
“棠叶,叶棠。”
叶棠听了,突然在他身侧笑了笑,道,“这棠树啊,并非只有花才有香气,叶子也是有香气的。”
自家门口这棵树的确有些年头了,年年花叶繁盛。不过这棠叶他倒是没注意过,这一片微黄,也是因为她才忽而捡的。
听叶棠如此说,九王爷觉得甚是惊奇,“真的?”
叶棠瞧了瞧他手里的那柄叶子,歪着脑袋笑说,“不信啊,你闻闻。”
萧池想也没想,果然听话地将那叶子贴在了鼻尖上认真嗅了嗅。
这下,不只是叶棠,连同随行的下人也偷偷笑了起来。
萧池随即知上了当。明明,在看见她那狡黠眼神的时候他就该料到她是在骗他的。那眼神,简直与她新婚夜穿着白肚兜的时候一模一样,明亮中透着些鬼机灵。
九王爷就是九王爷,哪里肯轻易认输,略一思忖便说,“叶棠,你有所不知,咱家这棵棠树可不是一般的棠树。北边西府盛产棠树,二十五年前西府臣服,这棵树就是当时植来的。父皇将它赏给了本王,原因就是这棵树不仅花香,叶香,连树木枝干都散发幽香。”
说着,萧池将手里那片叶子放在鼻前又一嗅,认真道,“嗯,香。”
这下别说叶棠了,在九王府待了十几年的老仆人见萧池说的一本正经,都起了怀疑。难道自己先前真的不识货?毕竟这叶子没人闻过,枝干就更没人去嗅了。
萧池将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叶棠一回头,见身后众人正纷纷捡拾地上落叶。
叶棠一把夺了萧池手里的那片叶,也像萧池一样放在鼻尖轻嗅。不只是叶棠,就连身后一众随侍,也人手一片落叶,或端详,或与叶棠一样闻着落叶。
这回,偌大九王府门口只有九王爷萧池一人在笑。
她只能骗他一个人,他却骗了所有人。
叶棠看着笑个不停的九王爷,方知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气呼呼扔了手里落叶,哼他一声,居然径自先走了。
剩下萧池在她身后紧追几步,“叶棠?”
站在门口的承译也明白过来,扔了手里落叶,只道,“这九爷,什么时候也开这种玩笑了。”
再抬头,见自家九爷正紧紧跟在王妃身边。也不知道九爷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小王妃自己越走越快。九爷似乎要牵她的手,却又被甩开了。
承译踮着脚尖,皱着眉头,甚是替自家王爷担忧。
“这九爷,到底会不会哄女人啊。”
忽而肩膀被来人从身后一拍,承译吓了一跳,随即转过身来,“和风!”
和风也站在门口,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道,“你有时间研究如何哄女人,不如研究研究如何哄我这个男人。”
承译瞪了他一眼,“没个正行。”一甩袖,迈过门槛便要回府。
和风转身跟上,“哎,小管家我怎么没个正行了。我说的有错吗,这男人可比女人好哄多了。”
“你要不哄我,就换我来哄你----”
最后,和风站在院子里,看承译进了房,随手将门关上。
有相熟的下人正端了个果盘过来,瞧见独自站在外面的和风,有伸头看了看承译紧紧关着的房门,不禁问,“小医仙,这么多年了,还没搞定么?”
和风从果盘里顺了个苹果出来,“去!忙你的去!”随后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这九王府上下,几乎人人都知他和风的心思,惟独承译。先是假装不知道,后来干脆明明白白告诉他,人家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喜欢你。现在,承译又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究竟是谁的心能百毒不侵,他和风的那颗心也是肉做的。
一个苹果被他啃了一口,随即又吐了出来,干脆连带剩下的也扔了,“呸,这么酸,难吃死了。”
杏白桃粉,花叶相随,清冷卓然,娇俏灵动。
她葳蕤,他端正;她朵朵桃花,他临风玉树。
九王爷今日发觉,与她并肩而行,竟惹得路人频频回头。一路不紧不慢跟着她,到了蔡老头的摊子上。叶棠照例,裙摆稍稍一提,直接蹲在了摊子跟前。
蔡老头这回没忙着赶她,倒是难得起身,绕到九王爷面前,恭敬一揖,“九王爷”。老头儿也没忘了蹲在一旁的叶棠,同样恭敬道,“九王妃。”
叶棠听了,觉得有几分惊奇,她来这摊儿前蹲着也有些年头了,还是头一次见老头儿这么客气有礼。
搁下手里的一个小瓶儿,叶棠抬起头来,白了老头一眼,“蔡老伯,你今日可是奇怪得很,往常可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过。”
老头儿笑笑,只说,“往常,您是将军府大小姐,如今您是九王妃,这以后-----”
“以后如何?”叶棠站起身来,走到那老头儿跟前,直言道,“老伯可是觉得,这将军府比不过九王府,注定要矮人一等了?”
萧池愈发觉得,他这小王妃的性子与府里那个医仙妙手其实有几分相像,伶牙俐齿口无遮拦,想什么便说什么。
自古以来,哪朝哪代不是飞鸟尽良弓藏,这叶家是显赫没错,可终归不姓萧。九王府可是皇家,两者怎可同日而语。
叶棠维护叶家,自然不管这些。
那老头儿忙说,“老朽可不敢这么说,老朽的意思是,叶大小姐做了九王妃,这九王爷命落九五,以后自然是荣华富贵滚滚而来啊。”
“切。”
叶棠不屑,轻巧翻了个白眼,最后却是莫名落在了身旁一直没说话的九王爷身上。
那老头儿的话,她没仔细听,也没放在心上。可命落九五,这种话岂是随便说的,九王爷站着没说什么,那老头儿神色却愈发恭谨。
萧池不是没看见叶棠的那个白眼,只不过堂堂九王爷哪会跟她计较,笑了笑便随她去了。
叶棠重新蹲下身来,仔细将今日摊子上的瓶瓶罐罐一扫,发觉老头儿近来用的色与以往似乎不太一样,瓷不论青还是白,下笔色泽多浓重,花花绿绿能迷人眼。总之,画风浓烈得奇怪,完全不是以往蔡老伯清简的风格。
萧池站在街边,看叶棠蹲在一角,拿起这个瞧瞧,拿起那个看看。
姓蔡的老头儿也看了看叶棠,小声对萧池说,“九王爷,老朽没说错吧。您天禧当头,一定会有喜事的。”
萧池只说,“老伯说得是,欠您的喜酒,改日一定补上。”
叶棠选来选去,选了一只小小的单耳瓷瓶,别看只有巴掌大,还是个瓷的。可好瓷胜玉,这秘色瓷,普天之下不过堪堪十三件。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叶棠手里这件东西,釉面轻薄,色泽更是呈难得一见的浅青黄,晶莹润泽。
叶棠看见自己心仪的东西高兴,随即拿着那小瓶子站起身来,“我要买这个!叶----”转过身来,看见萧池,又改了口,“那个,九王爷,我选好了。”
蔡老头看了看叶棠拿着的那个小瓶子,对萧池说,“这王妃选东西的眼光,是不差的。这个呀,秘色之瓷,其余十二件名品要么零落各处不知所踪,要么历经辗转争夺,有了缺陷。惟独老朽手里的这件完好无损,所以,三千两,一分不能少。”
在这摊子前面蹲久了,叶棠深知,这蔡老头儿卖东西向来水得很,一件瓷器,他十两能卖,一百两也能卖,全看来的买家是什么人。
九王爷哪里在乎这些,随手出了一张银票,刚刚好是三千两。
老头儿正要笑眯眯伸手去接,不想叶棠却突然伸手,抢在了老头儿前面,拿走了萧池手里的银票。
到手的银子飞了,老头急了,“哎,九王妃-----”
他向来拿这个丫头没办法,只好又看着萧池道,“九王爷,您看看---”
萧池向来好说话,正欲从袖里再揪一张出来,被叶棠一瞪,竟然又讪讪住了手。随后,只见九王爷低头轻咳一声,表示银票被抢走,他也没有办法。
叶棠一手拿着小瓷瓶,一手拿着银票不肯给那姓蔡的老头。
“蔡老伯最近可是越来越黑了,这么个小玩意也要三千两?依我看,顶多三百两!”
老头儿胡子一吹,“三百两?!九王妃还不如直接让老朽去喝西北风。”
“那,五百两!”
这丫头实在欺人太甚,扰了他几年什么都不买不说,好不容易买一回,还要与他斤斤计较。
老头一本正经与她瞪着眼睛,“不卖!”
堂堂九王妃当街与人讲价,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几个来回下来,九王爷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把拉回了叶棠,“叶棠,算了算了,三千就三千吧。难得你喜欢。”
顺手握了她手腕,又从她手里使劲拽了两下,终于抽走了那张被她攥着的三千两银票,递给了老头儿。
老头儿这回高兴接了,小心翼翼收好,这才又同叶棠道,“九王妃有所不知,老朽出三千两是因为知道九王爷出门不带零钱碎银,每张必是三千两,如此也省的找了。”
叶棠拿着那个小瓶子,与萧池回去的路上,她不禁问,“出门为什么不带零钱?”
九王爷一愣,仔细想了想,只说,“府上,好像没有别的,只有三千两一张的。”
叶棠却白了他一眼说,“我才不信,你那小管家那么会精打细算。”
萧池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深,九王府,华灯如昼。
二人卧房外间,叶棠正一手拿着新买的那个单耳瓶,一手执笔。
面前颜料依次摆开,仔细一数,十二个小盘,十二种颜色,而叶棠手中毫尖还是干的。
两人之间隔一张案,她坐在萧池平日的位子上,萧池反而站在了她对面。
叶棠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各种颜色,在桌上支着胳膊开口,“九王爷不介意我占了你的位子吧。”
萧池听了却笑说,“闺房之乐,王妃随意就好。”
叶棠轻轻笑了笑,似乎在质疑一个不能人道的人也能说出闺房之乐这种话。
萧池面前铺白宣一张,笔未提,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端了桌上盏子,喝了一口茶。而后看自己对面这姑娘正襟危坐于他宽大的座上,手上拿着他的上等紫毫,从左至右挨个看过面前小瓷盘,似在选色。
半炷香过去了,他一盏茶已经自己添了几次,她还歪着头,咬着笔杆,似乎还没选好色。盘中色隔久了不调不用就要慢慢干涸,九王爷不由轻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她。
叶棠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对面的萧池,又道,“九王爷家大业大,该是不吝啬这些颜料的吧。”
九王爷眉毛一挑,笑说,“颜料随你用,本王心疼的是那支上等文宣紫毫,可别硌了你的牙。”
在叶府的时候老将军就不只一次说过她这类小动作多,没个叶家女儿的样子。如今这嫁了人,本性未移,丝毫未改。
叶棠看了看那刚从自己嘴里抽出来的紫毫一端,居然已经印上了她的两个牙印。
笔端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澜”字,而她那牙印便正正印在那个字上。
叶棠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咬坏了你的笔,明日,我出去再给你买一支。”
萧池顺手从笔架上又取下一支来,“不必了,这儿还有。”
叶棠看见,九王爷新取下来的这支笔上,笔端干干净净,什么字也没有。她觉得奇怪,可也没有问。
她终于选好了色,最瑰丽鲜艳的大红色,瓶白色红,极尽张扬,生怕刺不进人眼睛里。她抬手,落笔在瓶上,浅浅地描。
见她趴在桌沿上,终于小心翼翼动笔。九王爷也终于喝够了茶,挽了衣袖,执笔喂墨。
瓶子上一朵硕大的红色棠花完成的时候,萧池也刚刚搁了笔。
叶棠将那瓶子放在一旁,隔着一张案,欠着身子去看萧池面前的画。只见一张白宣从桌头铺到桌尾,她不过画了一朵花的功夫,九王爷面前的纸上已经铺展了十万残荷,肃肃杀杀,以极尽残破的千姿百态呼啸而来。
叶棠从他的宽大座上溜下来,却不小心胳膊碰落了刚刚画好的小瓶子。
却是萧池眼疾手快,及时接了,递给她,看着桌子上摆的一溜颜料道,“王妃小心些,这小瓶子能画成可着实不容易。”
被那笔墨吸引,他的调侃,叶棠一时没顾上。只一边捧了小瓶,一边绕到萧池身边,仔细看那新画好的长卷。
明明已经式微的东西,浓淡之间,不过全是黑白,经了他的手,却能如此豪夺人目,胜过百草千红。仿佛前一刻,还是满江的深红浅碧,娉娉婷婷,摇曳生姿,不过刹那间,伞盖如玉,一片片在眼前碎裂开来。那声音,如金石裂帛一般清晰可闻。而后丰润娇艳瞬间褪去,化成眼前一片残荷。
肃杀之气浩浩汤汤,十里碧波又如何,在他笔下还不是冷成了冰一般。
叶棠抬头,只见这九王爷明明无害地淡淡笑着,不想下笔却是如此张狂凌厉。
彼时,她并不知道,这九王爷下笔凌厉,下手更是如此。
数尺的长卷,他一挥而就,一笔一画,力道不一,深深浅浅。她看得极慢,从头到尾,纸上残荷数不清,却没有一株相似。
忽而,她抱着怀里小瓷瓶抬头,看着身边的九王爷,问了这么一句,“不知,九王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萧池低头看着她,笑说,“往后,你会知道的。”
说着,萧池提了画卷一角,拎着长卷到了烛台前。胳膊一抬,便要将那宣纸往火上放。
这一幕,与当时叶修庭要烧她绣的丝帕时何其相像!
那纸还未碰到火苗,却是叶棠及时拉了他的衣袖。只因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可惜,这样的笔法功力,明明是该裱起来好好收藏的。
“九王爷,一笔一划皆是心血,如此付之一炬不觉得可惜心疼吗?”
“心疼?”萧池笑笑,“待会儿你看过就懂了。”
萧池将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拿开,白宣一角终是碰了火苗。只见那原本如豆的火苗被唤醒了一般,忽的腾了起来,极其热烈的姿态包围缠绕。
原本的枯枝也仿佛于纸上活了一般,一塘残荷最后的绚烂,却是如此不顾一切。
叶棠看得呆了,萧池松手,最后一角白宣从他手里掉下来,还未落到地面上便于空中烧尽。
一地残灰,恍若那些残荷的尸骸。
九王爷又说,“有的东西,须毁了才是自己的。”
在萧池看来,有的东西,毁了才是自己的。
于物如此,于人也如此。
不出手,只不过是他还没那么想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