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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氏蹲在那里哭了阵,见她不但不妥协,还很是心大的睡了过去。
就有些不是味儿的止了哭,从地上起了身。
很是复杂的看了眼那已然睡着了的人儿,伸手开门,走将了出去。
待再次的关门声响起,李空竹这才睁眼的轻吁了口气。
这帮人,还真是招架不住啊。
一觉免强睡到了未时。
待起身出屋,就见李惊蛰很是委屈的站在那屋檐下,两眼直泛着泪的看着她。
李空竹知他心里难受,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信不信大姐?”
“二姐说你让娘把俺卖给你当奴才!”下响时,娘让他跑去找了村中学算盘的李才大哥,让他下响过来吃饭,又去叫了二婶他们,让他们亦是晚上过来家中吃饭。
他还在疑惑哩,二姐就不阴不阳的来了句,“还可哪跑着哩,都要给人当奴才秧子了,也是该练练腿了。”
当时他听了,很是难受的问她是什么意思。
李梅兰则可怜的看了他一眼道:“李空竹那人心思毒着哩,不过借她几两银子,既是让娘把你卖给她哩。从明儿开始,你就成了她家的人了,给人当奴才秧子了。”
听了这话的他,心头别提有多难过了。
很是不可置信,想要当场问个清楚明白,可又怕吵醒了自家大姐。只得委屈的一直站在屋檐下,吹着冷风的等她醒来,在门口堵她。
李空竹唬脸看他,“我何时说要买你作奴才了?”
“二姐说的,连着李才大哥都要来的,不是签卖身契是什么?”
见他眼泪已经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李空竹赶紧给他擦了起来,“我不过是让立个字据,让你去了我那住上十年,跟我生活十年。你不愿意不成?”
“那跟卖身有什么区别嘛!”他仰头大哭了起来。
倒底是八岁的小儿,很多还是不大明白。
只觉着,借了你银子,你就要把我带走的,的确,这样看,跟卖差不多。
叹息着将他拉近跟前,边给他抹着出来的鼻涕,边道:“当然有区别了。你跟我去住十年,十年里我让你在那好吃好喝,每逢节日有新衣,还让你学字念书的。你说说看,这里面哪一样是奴才秧子能做的?”
听着好吃好喝有新衣都没让他止哭的半大娃子,在听到让他识字念书后,果断的闭了嘴。
“真的~”抽咽的看着她,还是很不信任的样子。
“真的!”她重重的点了下头,伸了小拇指出来,“不信咱俩拉勾,你看大姐说没说谎,若说了谎,将来就变,呃,乌龟王八可好?”
这回他是真信了。
都拉勾了,不信都不行。
见此,他赶紧伸出了自已的小手指,“拉勾就拉勾,若说了谎,可是你说的,变乌龟王八!”
李空竹笑着点头,“我说的!”
拉完勾,这小子也没变得多高兴。
李空竹想了想道:“允你七天回家一次可好?”
见他眼睛整个发亮的看着自已,就知说中了他的心事。
郝氏再是如何,那也是了他的亲娘,哪有娃子不寻娘的。
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这会可是愿意去了?”
“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又很是殷勤的对她说道:“大姐,我去给你烘炕去!”
“去吧!”
见他跑走,李空竹趁着没人,很是不雅的伸了一个懒腰。
不想,在屋檐挨着侧院的转角处,李梅兰早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会正扭曲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很是气愤的纽着手帕低咒了声,“贱人。”
敢情这是故意牵制她们哩!
李空竹趁着空的寻了圈,没找着赵君逸。问了李惊蛰,才得知他干完挑水的活,又上山去帮着拉柴禾去了。
“都说不用去的,可就是拦不住。唉,这大过年的,有柴禾存着哩,哪用得着他拉啊!”郝氏也拿这一脸冰块,做事热情过头的女婿没法。
想说他一个跛子就该歇着的,又怕伤了大女儿的心。在说了这话后,就向着后厨走去,准备起下响要吃的饭来。
李空竹挑了下眉头,心说他哪是这般勤快的人。这是不想呆了这里,上山去溜哒呢。到时找得一出好借口,都没说带上她的。
很是无奈的又回了东屋,无事可做的在炕上又躺了会儿。
待到快正式吃饭的时侯,赵君逸也踩着点回来了。
彼时叫李惊蛰去找的人儿也陆续的来了。
除了那会算盘的李才是外人,这给李空竹当初上妆的全福夫人柱子娘,是原身的二婶,这会儿只两口子过来。
才将进院,柱子娘就很是亲热的招呼着李空竹。
李空竹上前给她行了个晚辈礼。
她连连的哎哟了几声,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些遍,才拍着她的手道:“听你娘说你变了不少,如今看来果真是这样哩。如今可是看得开了?是不是听了婶子的话,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去!”
“是哩!”李空竹笑着接着她的话,“当初多亏了二婶儿的提点。我这榆木脑袋才总算是开了窍。”
“开窍了好啊!”柱子娘拍拉着她的手,准备向着主屋行去。
不想李空竹又转头冲着她身边的男人,李二林恭敬的唤了声,“二叔!”
“嗯!”李二林有些看不上她,见老婆子那热络的劲头儿,就有些不大高兴,听了她唤,也只是闷着头的点个头儿了事。
刚回来的赵君逸也随着过来给两长辈的见礼。
柱子娘看他那样像不大好说话的,只干笑的打了两嘴儿哈哈。
李二林本打算撑下长辈的面儿,不想被他看了一眼,心头既有些个儿发了寒。
咳嗽一声,作势唬着了脸的对着她们妇人喝道:“还不赶紧进去,堵在门口的像个啥样!”
李空竹心头暗中发笑。那边的郝氏已经招呼着让他们赶快进屋。
李空竹见此故意落后几步,与自家男人并肩走着。
看他还满脸寒霜的,就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见男人斜眼瞟来,又冲他挤眉弄眼了一阵,“当家地,你这一脸寒霜样,真真是谁瞅谁发抖。鬼瞅都能倒着走的,也真是绝了!”
“呵!”男人冷呵,显然还在为着中午她那无心之失来着气。
讨好的笑着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且看在我诚意满满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好不好?若你原谅我,我便增一分喜爱你的心可好?”
说着,用手比了个心型给他,随后,又配了个啪的音,表示落进了他的心里去。
男人愣怔了一瞬。
女人得意的挑眉。
那边行到屋檐的众人,见他们还未跟上的,就冲着院门这里唤了声,“你俩口子在干啥哩,赶紧进屋啊!”
“哎,来了!”
李空竹扬声回道,转眸对男人眨眼,“当家地,请!”
男人见她这样,心头的那丝气闷顿时消了个光,只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依旧寒着一张脸的抬步向着主屋的方行去。
李空竹在后撇了下嘴儿,“还真是爱耍了酷!”
快步的跟着去了主屋。
彼时郝氏已经张罗着让他们上炕围桌而坐。
李梅兰倒像换了个人般,殷勤的给几人倒茶送水。嘴儿甚甜的哥哥叔叔婶子的叫得别提了多亲热。
她这一热闹的劲头,倒是让李空竹刮目相看了一翻。还以为不会做人哩,如今看来,是单单对了自已不会做人罢了。
赵君逸这一进来,自然也跟着落坐在了男人这一桌。
那边的李惊蛰将小罐子的酒搬了出来,李空竹刚要伸手去接,就见李梅兰给抢了过去。
待给在坐的三个男人一一满上后,就嘴甜的招呼了声,“姐夫帮着招呼下二叔跟李才大哥吧!我去后厨看看可是能上菜了。”
在下首桌上坐着的柱子娘看了,笑着夸了嘴儿,“兰儿这丫头,将来谁娶了谁有福气,不说这张甜人的嘴儿,就说那手麻利儿的家务活,怕是村中也没几个女娃能比得上哩!”
“二婶~”李梅兰‘害羞’的跺了跺脚。不依的叫了声,红着脸迅速的向着后厨窜去。
这一动作,倒逗得柱子娘哈哈大笑起来。
看李空竹还站在一边的,就赶忙招手让她坐了过来。
“来来,过来坐着!按说今儿该是你们一家团圆的时侯,咱把我们给叫过来了哩。”
李空竹在她下首坐着,看了眼上首的李才。
笑道:“李才哥想来知了吧,不知是否代了笔纸来?”
“自是带了!”李才就着酒杯呷了口辣喉的酒,“说是要写什么契约,不知这大过年的,你家要写何种契约?”
李空竹又笑着转眸去看赵君逸,“当家地,有一事儿还未征得你同意哩。”
“何事?”
“就是二妹嫁妆之事,娘有意向我借了二十两白银作二妹的嫁妆……”
“吸~”还不待她接着继续说将下去。旁边的柱子娘给吓得倒吸了口气。
二十两的白银嫁妆?这是嫁哪个高门不成?还有就是,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他们拿得出来?
柱子娘吃惊过后,开始认真的打量起李空竹跟赵君逸来,见两人穿着也没见有啥好的。赵君逸身上那件看着新实则皱的棉袄,甚至还没有她当家男人身上的贵的哩。
这二十两能借得出来?
“咋回事儿?”柱子娘扯了她一把。
上首的李二林跟李才两个男人听后,也跟着心头儿颤了一下。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够一户农家人活十好几年的了。
赵君逸亦是回眸看她,那样子像是寻问,不若说是跟着配合做戏罢了。
这时端着菜品出来的李梅兰听到,脸色有了一瞬间的不好。
怕李空竹趁机撺掇毁她名声的,就赶紧扬了笑的将头两道凉菜,迅速的放在了上首的小炕之上。
末了转头给这边上妇人桌菜时,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道:“听娘说前儿个有媒人来提亲,好像是任家村的任秀才家。不知道大姐所说的借银,会不会跟了这个有关?”
说着,她眼睛向着李空竹这边瞟来,那意思很明显。让着她识趣点,别乱说了话,不然可有得好看了。
李空竹挑了一边的眉头,似笑非笑的道了句,“是哩,听说对方让这边备三十两的嫁妆,到时那边也会备三十两的聘礼来下聘。我虽有些不大赞同,也借不出这般多银的,可谁让了我是这家的女儿哩!”
唉了口气的去拉柱子娘的衣袖,“虽说我跟人合开了个小店,可就会那么把子手艺的功夫,翻过了年,可就没我啥事儿了。人店主又不傻的,能给我整年的利不成?如今,我正愁这银子要咋拿出手哩!”
柱子娘听了这话头,心头倒是惊了那么把子。
也听说过李空竹在赵家村做那什么糖葫芦山楂糕的,倒没成想,如今还跟人开上店了。
见她这会扯着自已衣袖叹息的,就赶紧扬了笑的劝道:“有道是先苦后甜的,若兰儿说成了这门亲事儿,也是好事儿哩。那任家村的任秀才我也听说过哩,一门两学子,还有不少田地的。说不定哪天来股青烟儿,人就飞黄腾达做了官身,你不是也跟着沾了光?这是好事儿,好事儿啊!”
李空竹抿嘴儿笑而不答。
若真是好事儿,人会硬逼着你拿三十两的陪嫁?很明显这还未过门哩,人先来了个下马威。
不过对于有些人硬要削尖脑袋的往里钻,她是没本事阻挠的,若阻挠的话,人还说你心怀不轨,故意搞破坏哩。
那边的李梅兰听着这话,只觉时机来了。
看郝氏也端着菜出来,准备给两头儿上菜的。
就赶紧故作好奇的问了嘴,“娘!你找李才大哥来是为着写借据给大姐么?”
正在给炕桌上菜的郝氏听得有些迷茫。跟小女儿对眼时,见她不停的使着眼色。
就很是疑惑的说道:“叫你李才哥来,是写惊蛰卖身给你大姐的事儿啊!”
“啪!”上首的李二林听罢,当即脸就沉了下来。
这边的郝氏唬了一跳,不知哪说错了。
看着自家的小叔子沉了脸,就有些胆怯的小声问,“他二叔,咋,咋地了?”是哪伺候不到位了不成?
“咋地了?”李二林沉脸看她,抬手就指着她的鼻子喝道:“你这是卖儿卖女卖上瘾了不成?哪家人如了你这样,借个银子还卖人的?”何况还是卖给了自家的女儿?
郝氏被他喝得一个愣怔。
下一瞬将端菜的托盘往炕上一放,捂了脸的就开始哭了起来,“我没有啊,我没有啊!我也不想的啊!”
“娘~”这边李梅兰见状,赶紧将托盘放下,跑上前去扶住自家亲娘的肩膀。
“有啥事儿咱摆明了说,二叔,俺娘指定不是那样的人儿。肯定有啥苦衷哩!”李梅兰亦是红了眼,转头看着李空竹问道:“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娘要卖惊蛰给你,总得因为点啥吧!”
她这一提醒,李二林立时就调转了枪头,冲着李空竹喝问:“你姓李,是这个家生的。你如今到好,有了点子闲钱,就学了那大户里的奶奶小姐了不成?还兴起买起了奴才来?你就算买奴才,也挑远点去买啊。这倒好,还买起了自家人来了。你这是安的啥心?是想着报复没让你嫁好,还是怨当初把你卖了?”
他一句句的喝问下来,也不等李空竹辩别回答。末了,很是不客气的指着她吼,“我告诉你,老李家的事儿,还论不到你来插手指挥。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借钱么?娘家有事儿,借你点钱你就这么没人性的要买人为奴?你这良心遭狗啃了不成?你信也不信,哪怕你现在嫁了人,老子照样能揍得你!”
说罢,还当真暴脾气的将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桌上。看那瞪眼的架势,就差要扑上来真揍李空竹一顿了。
一旁属了外人的李才听得是相当尴尬,觉着这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事儿了。这分明就属了家丑,也不知一会,会不会吵着吵着就打将起来。
那样的话,他作为一个外人在这看着,多不合适了去?
郝氏捂脸哭着听着,也总算明白过来小女儿刚刚使眼色的意义了。
“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啊~兰儿的亲事情不能黄,小儿子也是我的心头肉啊,我老了要依靠的,我哪狠得下这个心啊~呜呜~”
狠不下这个心,难不成是作为大女儿的李空竹逼迫的不成?
众人眼光齐刷刷的向着下首坐着淡定自如的女子看去。
见都这么会儿了,还能这么厚脸皮的不红不羞,当真是无耻之极。
李空竹心头冷笑不已,面上却很是淡定的挑了挑眉峰。
一旁坐着的柱子娘见她这样,就有些脸色不好的扯了她衣袖一下,“空竹,婶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若讲了,你不中听,你也别往了心里去,别嫉恨了婶子才好。”
“婶子你说!”李空竹转眸与她对视,淡笑回她。
柱子娘见她笑得亲和,就愣了那么下。
刚要开口,就听得上首的李二林又发了火,“跟这么个畜生玩意有啥可讲的?今儿个,我还就在这撂下话了,你若真敢逼迫了惊蛰卖身为奴给你,当心老子头一个就劈了你。惊蛰那是老大的独苗,你这是想李家香火都没有了不成?不孝的玩意儿,你敢说嘛!你要敢说,你看老子怎么对付你。”
“呵呵呵呵~~”李空竹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且还越笑越大声起来。
笑得一屋子的人莫明其妙,笑得李二林有些恼羞成怒的喝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李空竹咳嗽着努力地止了笑,别有深意的看向了那边一人捂脸哭泣,一人一脸‘悲痛’看她的两母女。
“娘!你说我笑什么?”
郝氏不经意的抖了那么一下,感受到的李梅兰则心中暗暗咬牙。面上满是泪水的哭道:“大姐,你究竟是个啥意思?你逼得娘都这般了,你心头真的好受么?”
呵!
李空竹哎呀呀了两声,随又叹息了一声,“我如今至多能拿出三两银子,便是这三两银子还得借一半的,娘可有想过,剩下的那些从哪来?”
柱子娘惊了一跳,莫不是?
瞪眼看她,“你这是要拿惊蛰去凑银?”
一听说要卖了惊蛰的意思,郝氏立时放了捂脸的手掌,“你也没跟我说要卖了惊蛰啊!你这是个啥意思?不是说立个字据让惊蛰为你所用十年么?”
李空竹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边已经涨紫了脸色的李梅兰,轻启嫣红朱唇,故作惊讶道:“对呀,我没说啊,可银子要咋来哩?”
“你想耍懒?!”李梅兰扶着郝氏肩头儿的手,开始由扶变抓起来,那长长的指尖不经意的深陷进了自家亲娘的肩头,疼得郝氏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来。
李空竹挑眉看她,“我没耍懒啊。若惊蛰为我所用十年,我自是有办法去筹这二十两银子的。”
“你要如何去筹?准备拿惊蛰怎么办!”李二林瞪眼看她,“我告诉你,惊蛰不可能跟你去为奴。”
“不为奴就不为奴呗!”李空竹耸肩,“不还有借钱的方法嘛!我出三两,各家亲戚家再借个点。若实在不行,家里不还可以卖个一亩半地儿的,也不是凑不出来!”
方法很多,哪就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那边的郝氏听她说让去各家借银,又要卖她地的,就有些不满起来。
“你先头不是答应了么?如何就出耳反耳了哩!”
李空竹笑了,出耳反耳的可不是她。
“娘,家中有七亩地哩,一亩良田是十两银的。卖个一亩半的,加上存的跟借的就出来了!何苦要拿了惊蛰去换!要知道,惊蛰在我这里也不一定能过得好,我还差十七两哩,还得去借哩!”
借不到,当然要去卖你儿子了,你到这地步了,还愿意卖你儿子么?
郝氏听罢,脸色涨红的看着她嗫嚅道:“惊蛰说好为你所用的,你得拿二十两银子来。不然,不然……”
她不然了半天,也没想出制她的办法。在那低着个头装可怜的,就像在希望别人同情她似的。
殊不知,李空竹与她的这一翻对话,让众人彻底的明了了她的真面目。
这不是明摆着的卖儿是什么?又不是没有能力去置办那三十两嫁妆,攀好亲。
说什么是闺女要卖她儿,人李空竹不也说了么,能拿出三两来,不用签那啥,让卖点地,借点银就出来的。
没成想,这还不愿意哩,看那样儿是硬要把儿子塞过去的。
若人李空竹借不来二十两,卖了惊蛰凑银的话,那不是让人李空竹背了黑锅受人唾骂吗?
当真是好毒的心思啊。
柱子娘看向郝氏的眼神有些变了味儿。
这个大嫂往日里虽软弱了点,却没想到还是这样的人儿哩,这心思,怕是没几人比得过她的了。
上首的李二林也跟着变了脸色,看郝氏的眼神变得尤为狠厉起来,“大嫂,你要真敢有动惊蛰的心思,这李家怕是容不下你在这呆了!”
郝氏卡白了脸,全身突然像没了力般,向后倒了那么一下。
还好李梅兰手快的将她给扶住了,对着她焦急的喊了两声,“娘,娘~你没事吧!”
郝氏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她没有要卖惊蛰,也没有要卖土地,当初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就变了卦了呢?
想到这,她惊瞪眼睛的向着李空竹看去,“空竹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说给二十两银子么?不是说好了的么?”
“是啊!说好了的,要不我给大家重复遍当时说的话?”李空竹丝毫不怕,故意说重复一遍,就是要看李梅兰是个啥反应。
她那些诛人心的话,可是放到哪都令人不耻的。若传出去,别说什么秀才家了,就是一般的农家里,也不会要了这么个有毒心的人儿。
李梅兰变了脸色,眼神狠毒的朝她射了过来。
郝氏显然也想到了,立时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在坐的人见她这样,心头都在猜着这里面怕还有啥事儿才是,怕是这里面真正受逼迫的是李空竹吧。
柱子娘最先明白过来,看李空竹笑得依旧亲和时,就不由得心疼的伸手去握了下她娇嫩的手,“倒是难为你了。”
李空竹摇头。
那边的李二林再次的拍了桌子,“这饭也别吃了,惊蛰的主意你们谁也别想打了去。一会我就去请了李家长辈出来,商量个章程,让惊蛰看是放到谁家去暂养着吧!”放在这么个家里,迟早会生出大事儿来的。
郝氏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抖动着有些紫了的唇瓣,看着李二林哭道:“他二叔,你,你这是想逼死俺啊!”
李二林很是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哼道:“有你这么个娘,当真羞辱得慌。”
李梅兰此时也有些着了慌,如果李二林真要这么做了的话,怕是他们家以后在村子里,别想再抬起头来了。
想到这,她赶紧向李空竹看去。
李空竹接受到了她那半是乞求半是威胁的眼神,又看了看那边已经完全瘫在了她身上的郝氏。
也觉打击得差不多了。
这才缓慢的起身,对着李二林行了一礼,“二叔,你且慢上一会可好?”
“怎么?”李二林虽说这会不喝骂她了,可心头依旧是看不上她的。
李空竹并不惧怕他的冷淡,只笑了笑道:“我想把惊蛰领去赵家村,跟我们两口子暂时过个几年!”
“你又想捉什么妖蛾子?”李二林见她还打着惊蛰的主意,立时眉毛一窜,又升起了怒火来。
“二叔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惊蛰!”李空竹冲后头不知何时移去屋角,一直在静默看着这边惊蛰唤道。
李惊蛰这会儿心头别提多伤心得慌了,听到他们说要卖他的,那心头就跟有根针在扎似的。
大姐不是说让他去跟她住么?不是说让他吃好穿好还有书念么?不是说可以让他七天回一次家么?
怎么就要卖了他呢?为什么他都有些听不懂了啊。到底哪头才是说的真话啊,到底是不是要卖了他啊。
就在他还在纠结的时侯,忽然听到了大姐的唤声。
寻眸看去,见她立在屋桌旁边,正冲他招着手,一脸暖笑的样子,令他顿时泪如泉涌般,不停的喷流而出。
“大姐~~”他嘶哑了嗓子唤她。
李空竹心头叹息了声,怕是给这娃子留下了不好的心头阴影了。
“你叫他干啥?”李二林见她不解释,还叫惊蛰的,就忍不住皱眉问了这么句。
“当家地!”柱子娘别了他一眼,让他沉住气,别动不动先来暴脾气的,没看到惊蛰那娃子都哭了么?
被自家婆娘横了一眼的李二林也不好再吭了声。皱着张脸的坐在那里,心里想着,看看吧,看又出啥破招儿!
“惊蛰,来,到大姐这来!”李空竹使终保持着暖人的微笑,冲着那哭得泪人儿般的小儿招着手。
李惊蛰早抽泣得有些不能自已了。看着她招手,快速的跑了过来,一把扑在了她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呜呜~~大姐,俺不要被卖,俺不想被卖!”
“惊蛰!”缓过神来的郝氏,见自家儿子扑在大女儿怀里痛哭的,不知怎的,心头既起了丝慌意来。
慌叫着他,冲他命令道:“到娘这来,你这是作啥?别把你大姐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快到娘这来,娘不卖你啊!快过来!”
李惊蛰摇着头,潜意识里,他还是比较相信大姐。因为大姐这会会抚着他的头,轻柔的说别哭了,别哭了,还会给他擦着眼泪儿。
娘从未这般做过,即使再疼他也从未这般做过。
见自家儿子摇头,郝氏的心跟撕了般疼得难受,红肿了眼的哭道:“你这是烦了我不成?啊~惊蛰,我是你娘啊~~”
李惊蛰抬头,在李空竹给他擦泪的空档,见他娘哭得伤心,又有些犹豫了。刚想移了步,却听得大姐在他耳边说道:“惊蛰,你将跟大姐打勾的事儿,说给在坐的哥哥婶子二叔们听听。咱俩是咋约定,你说说看!”
“大姐不骗俺么?”李惊蛰听她让说,抬眸有些不确定的问着她道。
“不骗你!”李空竹笑,摸着他的包子头道:“忘了骗你要变啥了?”
对哦!李惊蛰点头,大姐要骗他的话,可是会变乌龟王八的。
想到这,他立时停止了哭泣,对着在坐的这些人说道:“大姐说让俺过去跟她过,她会让俺吃好喝好,换季还有新衣穿,还让俺去学堂识字念书,能七天归家一次哩!”
娃子的话还带着点颤音,却不妨碍在坐的听了个清楚明白。
大家再听完后,皆不约而同的向着李空竹看去。这吃好喝好谁都能说,也都能隐着不做的。可这去学堂念书识字,那可是实打实能看得见的,还有这七天归家一次,过得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她真敢去这么做?
李空竹拍着李惊蛰给他顺着气,看众人皆有些震惊的看着她。
就不由得笑了起来,“惊蛰是我弟弟哩,我不疼他谁疼?他可是老李家的独苗,我就算再没了钱也不会拿他当卖买的,这点二叔放心好了!”
李二林咳嗽了一声,“那也不用签卖身契约啊!”
“我并未说要买惊蛰,何来的卖身契?”
“你怎么没说?是你让娘找识字的人来立字据的。”李梅兰在一旁听出了事有转机,赶紧接了这么一句。
郝氏也缓过了神,听出不是要卖惊蛰,事情有转圜了,就赶紧点头,“是你让俺去找个识问断字的人来立字据哩,还说再找几个相熟的人来作个见证的。”
李空竹好笑,“立字据有多种,怎么就成了卖身契了?”顿了下,“我要立的字据是娘从我这拿走二十两,惊蛰就得跟我生活十年!若以后还有相借,就再加年头儿就是。惊蛰依然是惊蛰,依然是李家的儿子,只不过换个地方过日子,不跟了娘过罢了。”
柱子娘听出来了,这是在变相牵制哩。怕是这丫头拿了二十两出来,以后若郝氏还不知足的话,怕是还会来要银的。
用惊蛰在那挡着,多多少少能让她顾忌一点。不然到时儿子大了,她也老了的,要靠啥去过活?
想到这,柱子娘赶紧给自家男人打了个眼色。
李二林也听出味儿来了,沉思着,“你真能让惊蛰去学了字?”
“当然。”李空竹笑道:“我如今与人有开了个小店,虽说不能大富大贵的,但一般的家境还是能达到的。供惊蛰上个几年学还是能成的。若以后他真是这块料的话,我便是再努把力,砸锅卖铁的,也会将他供出去,也好为着我李家这一门冒股青烟哩。”
李二林听罢,心头忍不住的颤了几颤。要知道能识字就已很好了,若这惊蛰真是个能耐的话,那他们李家……
想到这,李二林赶紧清了清喉咙,“若真是这样,倒也可以!”
李空竹点头,转眸去看了郝氏跟李梅兰二人,“娘觉着成么?还是说让惊蛰就留在了家里?”
她当然希望惊蛰留家里了,可若留家里话,小女儿的嫁妆就没了。
感受到了小女儿在捏她肩膀授意。就红着眼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做吧!娘没本事,做不到让惊蛰念书哩!”说着就又抬手哭着抹起了眼泪儿来。
众人都有些鄙夷。
特别是柱子娘,都有些看不惯了,这是故意装了柔弱博同情哩,想不到还是个内里藏奸之人!
商量妥了,闹剧也差不多了。
李空竹请了尴尬的李才写了字据。
并注明了负责惊蛰上学的事情由她全权代包,还写明过十五后,便拿银子过来。
到时,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两方不得耍懒了去。
立字为据,一式两份,众人见证,皆按了手印,才算正式生效。
写完了字据,闹剧也落幕了,本该吃的酒菜,请来的几人也只匆匆的吃了几口了事儿。
李空竹代郝氏送人出门时,柱子娘还拉着她的手,拍了她好一阵子,临走时道了句,“苦了你了!”
李空竹抿嘴笑道:“倒是不苦的,从今后,我只操该操的心哩!”
柱子娘点头,郝氏那样的,也不值得多可怜了。
“由得她去吧!”
众人散去,院子开始变得冷清起来。
李空竹站在院子里,看着始终没开一腔的男人,问着他,“这出戏可好看?”
“尚可!”男人点头。
女人娇笑,上前故意在他胸口划了那么一下,见他眯眼看来,笑得好不明媚,“若当时我真被二叔打了,你可会出手救我?”
嘟嘴儿,卖萌,眨着眼睛的又要用手去划他的胸口。
却不想,手到半空,被男人一把抓住,低眸逼近,惹得她心跳如鼓。
“你猜?”邪笑勾唇,气得女人牙根痒痒。
正想反驳,屋檐下的李惊蛰却抱着被褥子很是不解的唤着他们,“大姐,姐夫,你两还搁那站着干啥?不冷啊!我给你两把被子抱去了啊!”
“哎!”
李空竹扬笑回了唤,再转眸时冲男人笑得别有深意。“当家地,我且先去洗簌了,一会记得早点回屋睡哦!”
看着她飘然跑远的背影,赵君逸心头没来由的抖了那么一下,一股名为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了起来。
而这边的李空竹在迅速去往后厨房洗簌完毕后,也不顾李梅兰那热嘲冷讽的脸,迅速的回到了位于原身以前的屋子里。
这会儿的屋子,因着烘了好些时侯的炕,开始变得回暖起来。步到炕边,看着炕上那仅有的一床被褥,李空竹很是得意的摸着下巴,猥琐的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慢慢的脱鞋上了炕,将那床不大的褥子慢慢的铺平在了炕了,一点一点弄得甚是精心,像伺候老妈似的,连着边角有个角尖没出来,都拆了头上的木簪子,硬要把它给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