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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商独自站在舞台的侧门旁,耳听着带着西域风情的胡旋舞曲在一阵如疾雨般的激烈倾泄后嘎然而止,台上的蛮儿在这激烈的曲调中用一段龙卷风似的飞快旋转扫过整个舞台,随着音乐的停息摆了一个完美的定格,小蛮腰上的银铃却兀自的不肯停歇,随着她的喘息微微的颤动,小麦色的肌肤上渗着薄薄一层细汗。
如意、玲珑、香奴的表演都已结束,此时已呆在后台卸妆,蛮儿的这曲胡旋舞后便轮到商商了,她俏皮的施了一礼,在幕布重又拉上时退下台来,经过商商身边时对她一笑。
“姐姐今天可是已经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了,现如今就只剩下妹妹一人,说起来,姐姐可还没看过妹妹的歌舞呢!我可是期待的紧,别让姐姐失望啊!”话毕,拍了拍商商的肩,越过她,径入了后台,同玲珑、香奴聚在了一处卸妆,没有理会满眼妒火的如意,在这坊里,没有几个姑娘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待所有操琴,执箫的姐妹们都已坐定,深吸了一口气,商商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了尚未拉开幕布的舞台,在正当中的一张筝前跪坐下来,静静的等待幕布拉开。
随着表演的进行,台下所有看客手中的小绢册都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同前几页一样,用简单的笔墨,寥寥几笔描画了一个素衣的美人,抚琴而歌的样子,一旁写着:商商一剪梅的字样。所有人的兴趣都在此刻被吊了起来,这位商商想必就是令裴大人赞赏的女子了。
随着第一声筝声响起,台上深红的幕布被拉了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台上,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内层的软烟罗却并未被拉开,薄薄的轻纱如烟似雾的遮蔽着众人目光的探寻,即使是听琴台上环绕着一整圈高烧的灯笼也不能让看客们的眼光透过那一层轻轻的纱。
只隐约间能看到一个身姿婉约的佳人,轻抚瑶琴,这般的神秘,更是将人的心吊的高高的。
如水般的琴音蜿蜒的流过每个人的耳畔,一段过门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息下来,只有一曲箫声始终缠mian婉转不肯散去,就在此时,一把清亮的女声如清泉叮咚蓦然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台下所有人的心绪都在歌声响起的一刹那陷入了这清亮的女声里,与那箫声一起共舞,缠mian盘绕直入天际。一阙歌完,所有的琴箫又同时响起,仿佛女子的轻愁如潮水般漫过来,淹没了所有的人,台上的软烟罗被隐在柱旁的小厮们用长竿缓缓挑开,在众人心中的千呼万唤里,一位绝代佳人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此时的商商已经离开了古筝,在台上随着音乐缓缓起舞,舞台背景墙上的素锦也被拉开来,整面墙的铜镜反射着灯笼的火光,将台上照的亮如白昼,铜镜里一个婀娜的女子身影正与商商相对而舞,似乎在安慰着这女子的寂寥。
秀眉微蹙,粼粼波光的眸子光华流转间媚态横生,似在嗔怪着良人不归,伴着垂落的丝丝藤萝,随着乐声摇曳的长裙下纤细的身子,仿佛只要是一阵轻风就可以将她吹倒一般,柔弱的仿如菟丝!
这样的女子,合该娇养在深闺里,或者藏匿在金屋中,有良人怜惜,可如今却在这风尘之地,受着这般苦楚,所有的男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只想着将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子搂在怀中,轻怜蜜爱,再不让她受这般苦,这般罪!
箫声再起,商商抬手轻拂过垂在脸上的藤萝,唱出重叠的第二阙曲,眼中宛然有清泪欲滴,抬袖倾身,软下腰肢,回身旋转中裙摆瞬息间便绽成一朵怒放的春花,与鬓边的石榴一般火红,白玉雕栏边翠绿的兰草枝叶也仿佛只是为了衬托这朵无根的绝世之花。
商商边唱边舞,歌喉婉转,舞姿翩然,她本不想哭泣,奈何在这样的夜里,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为何,无边的寂寞就这样将她包围了起来,即使在这样热闹的场景里,她也只是孑然一身,无人可依,那眼中的清泪,不是为情不是为爱,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寂寞!
箫声和着筝音进入了最后的尾声,一阙三叠,一叠高过一叠,商商的歌声也随之拔高,直入云霄,到最后一叹却上心头时,嘹亮清越的声音直可穿金裂石,却又并不刺耳,只让人觉得如泣如诉,仿佛有许多情话未曾说出便已随风逝去,随着余音袅袅而散,商商轻盈的跳跃着,旋转着,华丽的裙摆飞散开来,合着微扬的广袖,直欲飞去却又无法飞去,最后,如折翼的天鹅一般,盘旋着,渐渐倒下腰肢,在舞台上静静栖息下来,绣满大朵石榴的裙摆在身下铺成了一片绚目的红,如火般热烈却透着无边的寂寞!
曲声已歇,可是台上台下,却一片寂静,好象所有的人都已经石化了。商商忽然觉得累了,有些不想动,想着就这样一直躺着罢!只是无奈,这样盘旋扭曲着面朝天仰倒的姿势实在是不太舒服,片刻后,只得轻轻站起身来,向着台下裣衽一礼,轻声道:
“商商献丑了,还望诸位贵客莫要见笑!”清清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却如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平静的湖面。
台下的众人这才仿佛清醒了过来,一时间潮水般的采声铺天盖地而来,众人纷纷用力的拍着巴掌,口中大声的赞美着,嘈杂的人声一片乱哄哄,甚至有些年轻的男子想要爬上听琴台接近商商,让一时反应不及的云姐吓了一跳,忙忙的叫小厮们拦下了激动万分的年轻公子们,一边指挥着台上的小厮们将幕布快快拉上。
她成功了!
其实从商商开口一唱的时候,云姐就知道她已成功了一半,商商的嗓音出乎她意料的纯净,如今这样好的嗓子可不多了。待到商商开始起舞的时候,这种感觉几乎就是一种笃定了,看着那柔媚轻盈的舞姿,没有哪一个男人能抗拒这样柔得水一样的女人!在柔弱中却又有一丝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冷,正是这份欲迎还拒最是让男人疯狂!
论容貌,论才情,商商都是最出色的!只要她愿意,没有人能抗拒她的绝代风华!台下的寂静虽然出乎云姐的意料,不过,过后的一片疯狂更是让云姐开心,这证明她赌对了!
“好一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吴王李恪喃喃的念着这句辞,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泛出火般的光,紧紧的盯着台上渐渐隐在幕布后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用那样冷淡的调子唱着如此缠mian的歌,却让人透过这歌窥见了她的寂寞,这样的女人是独一无二的!抬了抬胳膊,立刻有一个侍卫附了耳过来。
“去!这位商商姑娘,赏百金。”李恪支着下颚,淡淡的吩咐,商商是吧?她值得这个价!
“是!”侍卫转身去了。
呆坐一旁的白牡丹铁青着脸,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个在洛阳城里与她看上同一匹织锦缎的女子居然就是这个商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当日见面时,哪里会想到一身棉布衣衫的她会是这样的倾国倾城?白牡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今年的花魁赛,她会因为这个女子而败北!
听琴台正对着有两个雅间,一个坐着吴王李恪,另一个却自始至终没有点起灯,黑色的夜仿佛连那间雅室也给包裹的没了踪影,这间雅室是为太子府上的人预留的,只是似乎没有人在。
“彦!打赏两百金。”一把冷冷的男声突兀的在此时从这间黑漆漆的雅阁里传了出来,声音并不大,站在雅室外的一个黑衣男子低低的应了声是,便下了雅阁。
雅阁中,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静静的坐在黑暗里,与这夜融成了一体,薄唇轻抿着,修长的手指间端着一只琉璃盏,缓缓的倾斜中,将杯中浓烈的酒尽数倒进了喉咙深处。
“商商!”一声叹息似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响起,又仿若逝去的流光般,转瞬便无声无息。
“你------也是寂寞的吧?”恍若呢喃般的轻语了一句,男子放下手中的琉璃盏,推门离开。
商商从前台退了下来,在铜镜前坐下,由着侍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帮她拆着头上插满的石榴,她一向不爱梳髻,一头乌溜溜的长头发总是简单的打个辫子拖在脑后。
“商商!你的歌舞可真好,看得那些男人们都呆了!”玲珑和香奴皆是大家闺秀出身,和商商的经历相似,是以总是有些同病相怜,看到商商得了客人青眼也很是为她高兴。
“姐姐们谬赞了,商商年纪尚小,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要姐姐们多加提点呢!哪里当得姐姐们如此夸奖?”商商含笑回道,这两个姑娘都是幼年时便进了坊,云水坊里许多不成文的规矩自己还是要多多请教于她们。
“你倒是谦虚,得了,咱们自家姐妹,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你脑子活泛,有了什么好主意,别忘了咱们这些姐妹就成。”蛮儿在一边嘴快的说。
“好不知羞!人家商商为何要告诉你!你是人家哪门子姐姐?商商来了这许多日子,可不曾见你去亲近过!”香奴好笑的看着蛮儿,这个蛮丫头,倒是大咧咧的不象话,教坊里大家都是留了一手的,哪里会真的推心置腹?
“香奴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可怜人,本就该互相帮衬,便是蛮儿姐姐不说,商商若有什么新主意也要说于几位姐姐参详的。”商商倒是不以为意,蛮儿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相处的,简单不设防。
“哼!不过就是唱了个小曲,跳了个不伦不类的舞,有何可得意的?花魁赛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如意沉着脸在一边冷冷的插言,其实心里早已凉透,这商商如此深藏不露,只怕花魁赛上还有后手亦未可知,本以为此次花魁赛只有白牡丹算是劲敌,却不料又凭空出了一个商商,真不知是否老天爷和她开玩笑,总是让她功亏一篑!
“别理她了,她是眼红你!咱们自去吧!由得她在这里。”玲珑伸手拉了香奴,又向商商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离开,商商本就不喜如意,看到玲珑的眼色,乐得不出声,拉着蛮儿,四人一起离了听琴台,把个如意晾在一边,气得发昏。
此时,整个云水坊象过年般热闹,看完了表演的各家公子老爷们,意犹未尽,纷纷在坊中留宿,找了些姑娘做陪,听曲喝花酒,这一晚,云水坊收入的金银只怕赶得上一个月的收入了,乐得沈落云嘴也合不上,而商商也因得到了不下千两黄金的打赏而一夜成名,这可是历来教坊里的姑娘们得到的最高的赏金!当然了,这赏金里自然有吴王李恪和那位坐在雅座里自始至终没有人见过的男子的功劳。
总算抓破头把这一章码完了,里面出现了两个男人,大家猜一猜,哪位是男猪?嘻嘻嘻,明天偶就要开始打榜了,好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