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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敲二鼓,驸马府西边的落夕院中,连朱却仍躲在廊下角落里,暗自垂泪。
“小姐该怎么办?”她心中实在惶恐不安,本满心雀跃地陪着小姐来到京城与姑爷团聚,谁知姑爷竟然成了驸马。虽然小姐先于公主进门,但是公主何等身份怎可为妾,到时候小姐岂不是要从正方夫人变成妾侍?她越想越伤心,为自家小姐的前途命运担忧起来。
今日进府之时,林秀君虽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但连朱瞧的清楚,那大门之上赫然写着“驸马府”三个大字。她自小跟在林秀君身边,也识得几个字。当时她便深觉奇怪,但因心中记挂林秀君病情,也没作多想。后来她去厨房给林秀君煎大夫开的安神汤药,一路之上被人指指点点。侧耳去听,惊一大跳,姑爷竟然成了当朝驸马,而且还娶的是最受宠的七公主。只听下人们议论道,
“今天驸马抱进来的女子是谁?和驸马什么关系?”
“谁知道啊,看驸马一脸紧张的样子,关系可能不一般。”
“不会就是驸马在外面的那个相好的吧?”
“不会吧,那驸马胆子也太大了吧。咱们公主从小被宠到大,发起脾气来连皇帝和太后都要让着她。才三天驸马居然就敢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里来?”
“唉,驸马也是男人嘛。”
“不知道公主回来会怎么发脾气呢,可别牵连到我们才好。”
……
连朱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姐?小姐才刚醒过来,要是再受打击,那……。她实是不敢想象林秀君知道了后会如何,便只能在自己心里焦急,于林秀君面前却只字未提。方才林秀君打发她去找童明月,她打听到童明月正在公主院中,她哪敢去请,于是只好躲在一旁哭了起来。
东边归霞院中,童明月从上官锦房中出来,她用手按住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晃了晃脑袋,只想把刚刚见到的景象抛之脑后。
刚刚她特来请示熙宁公主,今晚是否可以睡到林秀君处。她在门外叫了几声,无人回应。她以为上官锦还在气恼她夜不归宿之事。于是便径自推门而入,谁知却看见一个光洁着身子的女子正从浴桶中而出,浸湿的长发披散着黏在她的身上,衬的她肤白胜雪。她周身水汽环绕,时有水珠顺着她的凝脂肌肤滑下,晶莹剔透。少女初熟的美好身姿一展无余。童明月目瞪口呆,竟忘了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道,谁让她也并非君子呢。直到对面那人一声呵斥,“还不快出去。”童明月才意识到什么,低低的垂下头,慌里慌张地退了出来。
不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喊道:“进来吧。”
童明月又推门而入,这次她一进来便低眉垂眼,目不斜视。
上官锦坐在床上,满面绯红。见了来人,她紧抿着嘴,又羞又气。她方才正打算出浴更衣,那人就闯了进来,还愣在那半天都不出去,直到自己出言提醒才知道回避,真是要被那个该死的家伙气死了。自己定是被她看了个透,亏她还是个探花郎呢,竟不知道个“礼”字么。
童明月走到上官锦面前,讷讷地请示道:“今晚,我就宿在秀君那儿了。”说是请示,语气中却没有询问的意思。
上官锦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没良心的,刚刚把自己看了去,此时却只字不提,连句道歉都没有,于是硬着口气道:“不准。你今晚必须在这。”
童明月闻言,抬起头来,她没想到上官锦会断然拒绝,心中也起了气。但是一看到上官锦的脸仍冒着热气,发梢仍滴着水珠,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又硬气不起来了。只好言道:“秀君今天刚到,对这里还不熟悉,我怕她晚上被吓到。”
“知道你是女子后,我也被吓的不轻。”上官锦见童明月如此关心林秀君,心里老大不快,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童明月却面色一沉,“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如今这状况实非自己所愿,也许当初死在你的剑下,或许更容易一些。
“你……”上官锦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本想让童明月哄她几句,谁知童明月竟然说这伤人的话来。她心中委屈万分,顿时鼻子一酸,流下泪来,自嘲道:“是啊,当初也是我非要逼着你娶我的,如今这结果也是我自作自受。”
童明月听了,心中一痛,话虽如此,但是……,也许是天意弄人吧。
她坐到床边,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错就错在当初不该一时任性离了家,谁知越离越远,便再难回去了。她想起与上官锦的此前种种,心中怅然,眼前之人对自己用情已深,而自己却……却不能回报以万一。
童明月之言让上官锦更加伤心,她倒进童明月的怀中,大哭起来,口中骂道:“是,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泪水也道不尽她的苦涩心伤。
叹,个中自有痴儿女,情之一字最灼人。
童明月从归霞院出来,一路上都蹙着眉,她实在被现在的状况搞得心烦意乱。虽然上官锦终是答应了她今晚宿在秀君处,但是今晚之后又该如何?
她心中越烦,脚下越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林秀君住的落夕院。刚进到院门,便听到了低声啜泣之声,她循声看去,拐角之处,一个女子正哭的伤心。听到童明月的动静,她抬头来看,却是连朱。童明月问连朱为何哭泣,连朱知道姑爷素来亲和,便也不怕说错,直言问出心中疑惑。童明月听了,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成了驸马。”
连朱急道:“那小姐怎么办?你还是小姐的夫君吗?”
“自然也是。”
“可是你也是公主的驸马,那小姐不是变成了妾?”
“秀君永远都是夫人。”
连朱听不懂,公主能同意吗?童明月自然明白她心之所忧,笑了笑道:“我不会让秀君受委屈的。”说完朝着正屋亮着明亮烛火的地方走去。
连朱看着童明月的背影点了点头,心道:姑爷,小姐在这儿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一个时辰后,落夕院终于熄了灯。一个人影却站在落夕院的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此时太子东宫,昭德殿,上官瀛正在看一份密报。他神色凝着,似是遇到了什么疑难之事。
一个黑色人影立在暗处,若不是他出了声,真不知道那里尚有一人。只听那黑影道:“主人,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我们要不要……?”
上官瀛抬手阻止了黑影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那人必然也会引起那边的关注,可是他想看看那人到底会如何抉择。
上官瀛合上密报的奏本,将其扔进了火盆之中。没想到他们早已动手了。
黑影犹犹豫豫又说了一句,“熙宁公主的驸马的夫人今天到了。”
上官瀛听了半天才捋顺这个关系,惊道:“他居然真有妻子。”那日还以为只是他为了不想娶一位公主而找的借口,当时自己实为他捏了把汗,想着这人实在胆大,却也欣赏他的勇气。
上官瀛想起金殿上的事,心中无奈,如今那人真的成了自己妹婿了,不过熙宁,熙宁她能接受这件事吗?他按住胸口一片灼热之处,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来。
翌日清晨,冬阳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驸马府的下人们也早早地忙碌起来,但是主子们的院子里却仍是一片宁静。
角落里的丫鬟们便趁机碎起嘴来。
“驸马昨夜没睡在公主房中。睡在了那边。”说话的人往西边努了努嘴。
“啊,那公主能同意?”一个人一脸惊讶。
“听公主院里的人说,公主昨晚哭了。”
“那边到底住的是谁呀,驸马居然为了她不惜惹怒公主?”
“肯定是个狐媚子。”
“你见了她长啥样吗?比公主还漂亮?”
“昨天她是被驸马抱着进来的,我没见着。进了府后也没见她出来过。”
“架子真大。”
“可不是嘛!”
“我还是不敢相信公主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
“咳,咳……”一阵轻咳声传来,一看居然是公主殿下,几个丫鬟齐齐吓的趴在了地上,抖着声音请安道:“公主千岁,万福金安。”
上官锦看着脚下跪倒一片,心气不顺地斥道:“一大早就偷懒,一会儿一个都不准吃饭。这么晚了还不起床,哪还有饭吃。”
跪着的人都不明所以,明明早早已起了呀。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皆点头称是。
上官锦看了看手中的明黄圣旨,望着那边仍一片寂静的院落,心道,早知道就不该让父皇给你一个月婚休,应该让你早早就上朝去,哼!
日上三竿,童明月方才转醒,她看着怀中的人,眼神温柔却带着歉疚。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了衣服,直到打开了门,床上之人突然开了口,“去公主那里吗?”
童明月停下脚步,回头对床上之人笑了笑,“怎么不多睡会儿。”她回身坐到了床边,“你昨晚睡的不好。”
林秀君摇了摇头,“今天第一次见公主殿下,本该早就起来的,却没想到醒的这样晚。怎么连朱也没来叫一声。”
“她是好意。”童明月道。
林秀君浅浅笑了下,又担心起来,“不知道公主生气没有。唉,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原该昨日就觐见公主的。”
童明月听了一愣,安慰道:“公主不是小气的人,昨日你不是晕倒了么,她知道的。”
林秀君想起昨日那闯进来的俏丽女子,叹了一句,“公主长得真美。你觉得呢?”
童明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牵起她的手道:“公主是美,你更美。”
林秀君害羞起来,“骗人。”
“骗人是小狗。”童明月发起誓来。她昨夜跟林秀君坦白此事,林秀君的反应实是出乎意料她的意料之外。林秀君如此让童明月更加愧对于她,她之美乃在于心,尤胜于表象之美。
林秀君听了也不言语,只对她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