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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约有四五十人,护在四辆拉着铁制大箱的马车的前后左右。十几面旌旗迎风展开,旌旗之上那大大的“齐”字或“镖”字,无不告诉众人,来者便是大名鼎鼎的齐峰镖局的押镖车队。齐峰镖局虽坐落在陵州,生意却做到了全兆国,在各州府都设立了分号,京城当然也不例外。蒋童二人皆看出来人身份,蒋秦风本就是陵州人,蒋家与齐峰镖局常有生意往来,蒋秦风就算没有亲自接触过也常常听到他们的名号。童明月自不必说,当初瑶琴就是借助他们救了自己,细看下那几个眼熟的壮士也在其列。如此相遇倒也是巧,若不是看他们个个龙骧虎视,神色肃穆,这二人说不准会上前打个招呼,套套近乎,因路途实在无聊,难得遇到几个他们之外又有点干系的人。
于是乎童明月和蒋秦风坐在车内,绿竹和云烟站在车外,只能看着这一列人马从身旁而过,一动不动却又目不转睛,像盯着猎物一般。身穿黑色短打衣服的镖师见他们如此,皆警惕起来,走到他们身边时,都虎目圆睁,以示威吓。吓得几人赶紧移开了视线,目光上下左右飘忽。见他们渐渐走远了,几人方才重新凝目望向他们的背影。
蒋秦风道:“你说他们押的是什么宝贝?这么大阵仗。”
童明月摇了摇头,“总归不是一个美女就成。”
四五十人的押镖队伍不可谓不大,他二人见了皆暗自好奇所押之物到底为何。但是镖局保镖又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童明月想起当时瑶琴便是由他们所保一路护送至陵州的,自己也因此被瑶琴相救,并与之相识,于是随口玩笑着说道。
蒋秦风听了却脸色讪讪,他以为童亦旻又在打趣他耽溺美女之事。想起刚才捉弄童亦旻的时候,被他笑说有断袖之癖,便回道:“要是美女岂不更好?”
童明月转头看向他,“要是美女,你当如何?”
“当然是弃你而去,跟着美女走咯。”蒋秦风得意地说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回一城。
谁知童明月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并嗟道:“那真是可惜了不是美女。”
蒋秦风不明白她为何发笑,但是听她这话怎么那么别扭,于是问道:“什么意思啊?”
“没,没什么意思。”童明月可不会跟他说,要是那样岂不是刚好可以摆脱了你去。
又休息了半柱香时间便重新上路,因山路行车颠簸,于是四人都打马而行。刚走了三四里地,便进到了一处峡谷中,两边崖壁高耸陡峭,挡住了不少光线,又已入了秋,处处透着一股子阴寒之气,让人不禁打起了寒战,神经紧绷起来。恍惚听到有大喊之声,因这峡谷中回声很大,他们初以为是幻听,谁知越往前走越听的真切,分明是有人在前头打斗。喊杀之声、兵器交接之声、哀鸣之声兼而有之。大家都紧张不已,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
商议之下,四人从马上下来,先于路旁灌木杂草丛藏身。绿竹身手好,自请去前头探看一下情况。童明月想着这样也好,但是自己又好奇不已,于是说要跟着去看看。蒋秦风见状放心不下,也要跟着。云烟见自家少爷要去,自然没有不跟着的道理。无奈四人只得一同前往,到了几十丈远处,果然看见一伙人打的正酣。
四人缩进草丛中探头看去,这不是刚刚齐峰镖局一行人吗?难道是遇到劫镖的了?是哪群匪徒如此大胆,敢劫齐峰镖局的镖?于是定睛去看!只见一个黑布蒙面之人正与十几二十个镖师缠斗,其他镖师仍守在四辆马车之侧寸步不离。童明月见了暗暗点头,果然是齐峰镖局!如此处变不惊,分工明确,有智有勇,难怪能十几年来保镖于万无一失。咦,奇怪!难道劫匪只有这一个人?童明月四处看了一遭,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暗自惊叹起来,这人忒也大胆了,居然只身来劫镖,是太过自以为是,还是没甚头脑?
童明月觉得好笑,不过看他一人打十几二十个镖师居然也未落下风,想来也是有本事的,并非妄自尊大。要知道齐峰镖局的镖师武功都相当了得,这一点童明月可是亲眼见过,能保镖十余年未出差错,除了有谋略,过硬的本事也是必须的。想到此,童明月不禁有些佩服那蒙面人,投向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敬意。她细细打量起那个人来,看他身形装束应是男子,只见他以黑布罩面,身披一件黑色斗篷,手执四尺长剑,于包围中仍目光坚毅,不露惧色,身影翻飞、招数变换,且招招利落、剑剑精准,打的他对面之人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因为要应对之人太多,他应早已取胜。不过此时双方僵持已久,人数优势已经显现,那蒙面人渐露疲色,攻势无力,只能回招自保。与他对阵的众人也看出了可趁之机,一拥而上发起一轮猛攻。蒙面人因疲累,反应速度明显下降,躲闪格挡不及,胸前突被刺中,一股鲜血涌出,胸前殷红了一片。蒙面人痛呼一声,后退了数步,以剑撑地,方才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倒下。众人见此以为胜败已分,只待掀了他的遮脸布,看看这胆大之人到底是谁?
童明月看的心惊肉跳,纠结不已,一方面觉得此人若是劫匪,当然要捉住了送官究办才是。另一方面看他一脸正气不像是匪盗之徒,如此作为会不会有什么隐情?毕竟胜算实在不大,有点像飞蛾扑火,心中佩服此人气魄,不忍见他被抓。她忍不住抓住绿竹得手臂,掐的她痛的直咬唇。童明月想着若是此时出面去阻止,会不会被当成同伙?若是不救,又实在有些不忍,到底该怎么办?她看向绿竹,绿竹一边忍痛一边又开始冒冷汗,只听她低声问道:'“你,打得过他们吗?”
绿竹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家小姐又要干嘛。
蒋秦风主仆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又惊又怕,这种事总是离的越远越好,于是催促童明月道:“亦旻,我们赶紧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童明月见绿竹摇头,又听蒋秦风催促,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
她这话其实是自问而已,可却问出了声,蒋秦风听了,理所当然地答道:“要么是劫匪,要么是江湖恩怨。”
“江湖恩怨?”
他们在草丛里细声讨论,那边突然一声嘶鸣之声传来,四人又伸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马奔驰而来,那马速度非凡马可比,说是离弦之箭也不为过。那马上之人一身白衣,白布遮面,催马箭步上前冲破那包围圈,一手提起之前那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身中一剑本已有些不支,如此刚好借力一纵,一跃骑到了白衣人的身后座上。那白衣人马鞭一甩,马蹄高抬,纵跃而去。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衣人已经被救走,只留下片片血迹和被踏碎了的一地落叶。
四人看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等反应过来,童明月高兴地道:“太好了。”
其他三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好什么?”
童明月怎好表示自己偏心劫匪,于是只敷衍道:“我们终于可以上路了。”
谁知重新上路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不想和齐峰镖局照面,他们选择绕道而行。折返后绕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小道,堪堪可以迁马而过,坐车是无论如何不行的了。于是两辆马车只能弃在了道上,蒋秦风不以为意,两辆马车值几个钱?童明月却觉得此举实在浪费,她虽然家境殷实,但是从小被父母教导要珍惜一事一物。于是她留纸一张于马车之中,上写道:新马新辕新轱辘,难丢难弃难为情,只待有缘君一位,可堪为用侍终身。蒋秦风笑她说,是不是最近书读多了,越来越酸了。童明月笑答,只要不穷就好。
走路自然比骑马乘车慢了许多,再加上山中小道蜿蜒曲折,高低不平,更是难行。感觉没走多远,天便黑了下来。因没走官道,又被耽搁,不能按照计划投宿到客栈,几人均担心今晚要天为被地为席,露宿一宿了。正在他们又累又不安之时,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灯火闪动,似乎是有户人家。几人均大喜,加快脚步朝那山里人家走去。
有了希望便有了动力,不一会儿童明月四人便来到了那户人家门前。
“有人在家吗?”绿竹上前问道。
童明月发现此处破败不已,似是久无人住的样子,可是又为何亮着灯呢?她心下奇怪,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让绿竹先问一声。
蒋秦风却没想那么多,虽也觉得简陋,但是山里人多是穷苦人家,这样才是正常。今晚只求能有片瓦遮头,不至于流落到荒郊野外,如此便足矣,哪里还讲究那么多。
叫了几声无人答应,于是几人只好自行推门而入。
进来一看四人吓了一跳,屋中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个泥巴垒的床而已。桌上一盏昏暗油灯,可床上却躺着一个人。既然有人,为何刚刚叫门数声却无人应答,难道是睡得太沉了?
绿竹走上前去,打算给他唤醒,却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其他人被她一叫又吓了一跳,童明月不禁暗骂,今天晚上难保不被吓出病来。
“他,他他……,”绿竹指着床上躺着的人,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了?”童明月心中一紧。
难不成是死了不成,蒋秦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的不轻。
突然一阵山风吹进屋来,油灯闪动不停,让映在墙上的人影跳起舞来,如鬼魅一般,众人都后背发凉,浑身僵硬。
风停灯熄,童明月从袖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油灯,端起油灯走到近前一看,那人眉目之间的坚毅如此熟悉,面目英朗确是没见过,只是他胸前的那摊殷红?
“是今天劫镖之人。”童明月替绿竹说了出来。
绿竹点了点头,因她本身会武功,因此格外关注武功好的人,今天她看了他许久,想看出他的招式路数,于是对他十分熟悉。
蒋秦风闻之,凑前一看,果然。别的他不清楚,这胸前一剑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当时觉得自己的胸口都隐隐作痛,于是肯定道:“是他。”
云烟也点头如捣蒜,自然附和自家公子。
“他死了吗?”蒋秦风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刚刚他们叫喊也没吵醒他,又当胸一剑,不得不作此猜想。
绿竹用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童明月听了,放下油灯,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来,放进了他的嘴里。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声大喊,又吓得众人一跳,回头看去,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门口正怒视着他们。
“居然是他。”童明月暗暗惊奇。
白衣人一手提着剑,一手拿了一大把似杂草一样的东西。见到众人他惊怒不已,一把剥开众人,上前查看童明月刚刚塞到那人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惜已经化得无影无踪,他一气之下抽出佩剑。剑啸之声清脆悦耳,可是在童明月听来确是死亡之声,她吓得面如土色。正当剑指向她的喉咙之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绿竹迅速抽出床边那人身侧的一把剑,一剑挑开白衣人指向童明月的剑锋,并与之过起招来。
蒋秦风和云烟赶紧把童明月拉到角落里,避到两人招式之外,免得被伤及无辜。
童明月本已被吓得愣住,此时反应过来,大喊着制止道:“住手,他还有救。”
二人闻言立即停下动作,绿竹本来就只听童明月的,那白衣人却是因为后面半句。他看着童明月冷冷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如果他还是活不了呢。”
“那便把我的命给你。”
童明月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其余三人皆大惊失色,绿竹哀呼,“少爷。”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不用玩命吧。”蒋秦风也心如抖筛,颤动不已,他吃惊地看着童明月,好像又不认识这个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