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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念还想细问二十八星宿之事,无魂刃忽而目光一动,水无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不由暗自心惊。
一片黑暗之中,有着越来越多的记忆光幕浮现了出来,分别漂浮在13人身前,为他们上演着量身定做的悲欢。
这幻境就像是一只贪婪的怪兽,尝到甜头的它,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前期的细嚼慢咽,而是要一口气加大火候,将这些美味的“储备食物”全部扫下肚。再看周遭那些大大小小,闪烁不定的光团,便如同丛林中一双双环伺的眼睛,它们算计着,蛰伏着,随时等待着露出獠牙。
一次出现了这么多记忆,水无念自然不可能同时查看,他干脆就近看起了慕永夜的记忆。
——有次慕永夜在任务中受伤,流落到一个小村子里,被一户农家人所救。
分明素不相识,但村人依山傍水而居,心性淳朴,对他满身的血迹不惧也不问,在他养伤期间,给予了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在他试探着问起时,他们也仅仅笑着回答,“觉得你不会是坏人”。
那段日子,他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安逸的一段时光。不用为生存而战,不用去担心明天会如何。那小小的村子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温暖。
收留他的那户农家人有个女儿,是个像琴佳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她很开朗,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她喜欢采来山里的野花,亲手编出一顶顶漂亮的花环,她喜欢探索自然,喜欢可爱的动物,还喜欢聆听外面的世界。慕永夜随便挑些趣事给她讲,她都会用她纯真的目光凝望着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听得津津有味。
每次被她拉着在村里东奔西跑,慕永夜都会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好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可以像他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苍翠的青山和澄黄的稻谷染就生命的颜色,用劳动和汗水换来丰收的果实,那样简单而纯粹的美好,或许就是他毕生的遥望了吧。
即使无数次动过抛开一切,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念头,慕永夜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被千鸟阁掌管着卖身契的奴隶,他是没有自由的。从他得到“凌鸢”代号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注定了,他活着就得为完成任务而活,就算是死,他也得死在任务之中。
何况既有搭档叛逃,自己不得不领受任务,亲手杀死他的先例,千鸟阁对叛徒的打击自会更加从严从速。如果他不尽快回去复命,组织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到那个时候,只会给这个祥和的村子带来灭顶之灾。被派来取他性命的,或许也会是一位他曾经亲近的朋友。
不可以再感情用事了,这天早上一起来,慕永夜就毅然向他们辞行。在这里待得越久,越依赖他们,只会让自己越舍不得离开,到时就是害人害己。
出于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慕永夜无法向他们说明自己急于离开的真相,好在那对农家夫妇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叮嘱他好好保重,就开始做送行的准备了。
小女孩已经跟他有了很深的感情,听说他要走,小脸上顿时委屈巴巴,像要哭出来似的,她的父母好说歹说的安慰一番,才哄住了她,不过她还是拉着慕永夜的衣袖,恳求他“经常回来看看我们”。
看女儿这么舍不得,那对夫妇思索一番又提出,再留他一起吃顿早餐,正好前几天刚买回来一只鸡,可以杀了给他炖汤喝。慕永夜心想耽搁这么多天,的确也不必急在一时,就答应了。
于是那对夫妇去院子里做准备,小女孩也说要出去c花,给他编一顶花环做送别礼物,慕永夜笑着答应了。他就独自留在里间,打算刻一只小狗木雕送给小女孩。
雕刻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闲暇时他经常会随手刻上几只,即将出任务,需要平心静气的时候他也会刻,很奇怪,雕刻的世界仿佛有一种魔力,总能将他从现实的纷扰里拉出来,给予他片刻的憩息。
只不过,那些精心刻出来的木雕,都被他或是送人,或是自己丢到火里烧了。
他是个毁灭者,他还不是很能接受自己作为一个创造者,去制作艺术品的过程。说白了,是不想,也不敢给自己留下任何心血的结晶,今日的任何心爱之物,都有可能成为他日的软肋。
当他入神的刻着木雕,一只卷毛小狗正在他手中越来越栩栩如生时,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半声惨叫。
之所以说是半声,是因为那声音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好似是被拦腰掐断了一般。
杀气!s手的警觉,让慕永夜全身一凛,在这一刻他感应到了一股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s气!顾不得多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向门外冲去。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幕令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血,遍地的x,浓郁的x腥味呛得刺鼻。这个前一天还宛如极乐世界的村子,好似顷刻就堕为了无间地狱。一具具的尸体横卧着,温热的鲜x流淌着汇聚到了一起,恍惚间竟像这些友善的村民们拉起的手,即使是被强行驱赶上了黄泉路,他们仍会彼此扶持,相依相伴。
在遍地的尸体中,慕永夜轻易就找到了那收留他的一家三口的尸体。
那对夫妇原本是在准备做饭的,变故来得太突然,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意外和惊惧。伤口都在脖子上,喉咙被g开的同时,鲜x喷洒而出,溅得他们满脸都是斑斑x点。
而那个小女孩,大概是因为身形较矮,她的致命伤从额头一直拖到下巴,几乎将一张小脸都切成了两半。最令人难过的,是她的眼中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恐惧,她那双水晶般的眸子仍是那样干净清澈,带着对世间满满的信任。
或许她正坐在村口的草地上编花环,听到响动时,还以为来的是慕永夜,很是欣喜的抬起头,捧着花环刚要向他邀功,一道从天而降的刀光就分开了她眼中的世界。或许直到咽气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伤害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会从此和她所爱的一切告别。
只完成了一半的花环落在地上,花瓣被夹带着x腥气的寒风揉散而开,本是纯白的颜色,被蔓延而开的x水浸得透红,灿烂而刺目,如同开遍在芳草地里的朵朵x花。
慕永夜的眼睛好像突然罢工了,那些收入眼中的影像,无法正常进入他的大脑,就像是调皮的水流般在他的意识前一分而开。他需要用尽力气才能捕捉到它们,将它们拼合成形。
当他的视觉和思想终于同步时,他只觉得喉咙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紧了。有种泛着x咸的酸楚从x中倒灌而上,在他的眼角和咽喉中寻觅着出口。
他忽然很想作呕,分明也曾不止一次的执行过s手任务,本应见惯了x光的他,却是感到胃部不断翻涌,只想埋下头大吐一场。
那只半成品的小狗木雕,不知何时同样滚落到了地上,被拥入了x泊。慕永夜步履僵硬的一步步朝小女孩的尸体走去,他在她面前蹲下,想要为她合上双眼,手掌抬了又抬,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或许是想到这样澄净的目光,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了,或许是想到,是自己的出现为她招来了这场灾祸,他愧对于她,无颜助她瞑目。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泛着冷意的讥嘲声,被萦绕不散的x色风浪送来,更添几分残酷。
“大敌当前,优先关注的竟然不是敌人,而是s人。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我,恐怕你现在就已经下去陪他们了。”
慕永夜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静立着一个少年。一身桃色连帽卫衣,很是温暖的颜色,偏大的帽子歪歪斜斜的扣在头上,让他整个人透着慵懒的气息。
一头云母灰色的短发,右侧刘海却染成了一半炎色,一半琉璃绀色,在阳光下流淌着水样的光泽。刘海剪得很长,几乎完全遮住了右眼,现在他就用那半隐半现的左眼,散漫而嘲弄的俯视着他。
如果可以忽略,他那身卫衣上沾染的朵朵x斑的话,这样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些顽皮,又有些懒散的犬系邻家少年。
可惜,那些混在桃色里的x色太刺眼了,对这张脸,慕永夜也太熟悉了。
“刹璎……”在他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那名字像火炭般烧痛了他的嘴,令他眼底显而易见的燃起了痛苦之色。
被称为“刹璎”的少年,齐碎的刘海随风轻扬,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又见面了,永夜哥。如果你愿意称呼我‘迦楼罗’的话,也许我会开心得给你一个拥抱呢。”
似是少年间的闲谈笑语,偏是说者听者皆无笑意。
慕永夜此时的每一次发声,都像是有干燥的砂砾摩挲着他的喉咙,明知故问般的挤出一句:“这,都是你干的……为什么?”
“这是我应该问的吧?”刹璎仍是那样懒洋洋的斜睨着他,声音当真含着稚气未脱的柔软,只是转眼又被他语气中的冷漠所冲散,“如果不是我及时的替你扫清障碍,你真的还打算回组织么?也许你就想留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欺骗自己你也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活吧?”
慕永夜垂在膝头的双拳慢慢攥紧:“我……没有忘记我所背负的,我本来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吃完一顿早餐就回组织的,”望了那俯卧在地,已经气息全无的小女孩一眼,一股酸涩再次冲上了他的鼻尖,“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一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而他也正在痛恨着自己言不由衷的那一部分,自己的软弱和犹豫,才是害s他们的真凶!
刹璎也并无意深究,他只是轻柔而缓慢的继续说了下去:
“永夜哥,记不记得,是你亲口教导过我,我们做s手的,须得断情绝爱,少了一个弱点,是值得开心的事情。这是我哥哥用生命教会你的,如果你轻易的明知故犯,岂不是让我哥哥用x换来的教训,变得毫无价值了么?”
慕永夜双目怔怔凝定,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钉子,刺中了他心头那个从未愈合的伤口。
眼前的刹璎,就是他那位叛逃搭档的亲弟弟。
最初的他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慕永夜记忆中的刹璎,是个羞怯文弱的男孩,那时他的刘海留得更长,又厚又密,将他的两只眼睛都遮住了。慕永夜很少有机会看到他的眼神,可是从他那时的礼貌乖顺,别人稍稍帮了他一点小忙,他就会一叠连声的道谢,被人呼喝一句,就会忙不迭道歉的表现来看,那被遮掩在厚重刘海下的目光,应该也是充满了温和良善的。
这样的他,显然是不适合在s手组织中生存的,他的搭档又嫌弃他这个拖后腿的,动不动就诅咒他在任务中早点去s,自己就有机会换搭档了。刹璎没有勇气反驳,性格也在对方反反复复的打压中越来越自卑,于是大多数时间,都是慕永夜和搭档在照顾他,一步步的指导他修炼,他由衷的感谢他们,也一直都很依赖这两位哥哥。
哥哥叛逃,被慕永夜亲手处决后,刹璎几乎要疯了。一向逆来顺受,只习惯了隐忍,习惯了逃避的他,当时竟疯狂的想去找组织的高层拼命。是慕永夜费尽力气拦住他,劝了又劝,好话歹话都说了一圈,才阻止了他去送s的举动。
刹璎太内向了,就算是除了哥哥之外,和他走得最近的慕永夜,也没有机会触碰到他的内心。慕永夜总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子,还不能理解那样重大的生与s,他只能先将他的怨恨从组织本身转移开,避免他钻了牛角尖,以l击石。
“做s手的须得断情绝爱,少了一个弱点,是值得开心的事情”。这一句话,就是在那个时候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