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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牛魔低沉的咆哮着,此前它是毫无防备才吃了亏,这是奇耻大辱,这下一击,它就要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和后面那两个人类一起撕碎!
此前百里寂只是将叶云烟介绍给了与他同阶的魔族,而如犀牛魔这般的低等魔兽,仅是被收服后豢养的仆从,在大能者麾下多如牛毛,或许连主人自己都记不清它们的存在,擂台战时匆匆拉出几个上场凑数,并不会过多交待前因后果,这些小喽啰自然也不会认得叶云烟。
数尺高的魔力气浪在犀牛魔周身不断攀升,叶云烟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长剑。她同样清楚,正面迎敌她不占优势,可她不能后退,因为在她身后还有需要她保护的同伴,他们在犀牛魔面前更加不堪一击,这个重担,无论能不能扛得起,她都必须要扛起来!
爱莉丝面色惨白,魔力的严重透支,再加上内伤,令她现在相当虚弱,但叶云烟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她不可以让她一个人面对,最起码,要和她一起迎战。
场上杀机四溢的这一刻,端坐在观众席的百里寂似乎终于当够了看客,他慢慢抬起一只手,下达了最新的指令:
“到此为止吧。”
接着,他又转向身旁的玄夙,含笑解释道:“黑龙兄,我看今天就算了,这次的玩家并不适合战斗,再打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到时候你检查一下还剩多少能量,我来补充,如何?”
玄夙紧绷着脸并未立刻回答,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要保叶云烟,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不给他面子,只怕会对今后的合作产生影响。再说那两个人类也着实太弱,就算让战斗继续,结果也就是他们被迅速杀死,距离收集到预期的能量也还差老大一截,确实是不大划得来。
这样想着,他就故作大度的点了点头,应道:“也好,我看大家也都累了,就早些散场休息吧。这次选中不达标的参战者是我的失误,所以欠缺的能量就不必麻烦百里兄了,我会另想办法。”
玄夙想出的办法,就是通过制造幻境空间,挑选出一批玩家,契合二十八星宿之象进行献祭。这一步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实施起来也没遇到什么障碍,只是选人的方式依然缺乏新意,还是通过掷飞镖。然后无巧不巧,让琴佳也成了人选之一。后面发生的事,观众们就都知道了。
已经有优秀的网友制作出了表情包,替玄夙向百里寂发出了他的灵魂拷问:“擂台战你就给我捣乱,幻境你又捣乱,我是雇你来捣乱的吗?”
待得玄夙也正式宣布擂台战结束,两侧的卫兵有序撤去,此前被封锁在外的玩家都涌上了台,关心他们的同伴。叶云烟望望被牵走的犀牛魔,又抬眸望向与玄夙言谈正欢的百里寂,精致的柳眉始终紧蹙着。
她不得不承认,方才是他替自己解了围,若真让她对战犀牛魔,即便能胜,也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可她却也同样知道,他帮自己,并非是安着什么好心,不过是想亲自对付自己罢了。
从其他魔族偶然漏出的只言片语中,她早早的推测出,未来的自己似乎和他有某种过节,而且不是一般的过节,所以他初见自己时表现得异常震惊。而其他魔族虽然看在他的面子上,暂时对自己以礼相待,可他们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都透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因为他们知道,百里寂迟早会对付自己,而他们都在期待着自己的下场。
即使撇开双方的个人恩怨不提,叶云烟对魔族也一直是恨之入骨。
在她所生活的位面,数千年前曾经遭遇过异魔入侵。那是一个非常黑暗的年代,魔族q略者在这片土地上犯下了累累恶行,所幸不断有强者挺身而出,与他们进行殊死决战。多少的血泪悲歌,用英雄挥洒的热血谱写而成。
而这场战争的结局,是异魔高估了己方的实力,也低估了人类的反抗。魔族的先锋大将被逐一斩杀,两位至强者更是牺牲了自己,在与敌方皇者同归于尽的同时,舍身化为位面封印,将敌人全部抗拒在了壁垒之外。
这片位面被暂时保护了起来,但异魔始终都没有放弃,他们在另一端尝试打破封印。存活的强者们也无奈的发现,虽然速度很缓慢,可封印确实在以一个恒定的频率持续削弱着,总有一天会被完全击溃。到那时,就是战端再启之日。
叶云烟出生得晚,没有经历过那段黑暗年月,这却并不影响她对魔族的敌视。因为无论是历史书籍中,还是口耳相传中,异魔的残忍狡猾,与前辈们的大无畏精神,都是被反复评说过的。
上位者要将危机意识灌输给子孙后代,让他们努力修炼,以备来日之战。届时异魔也必将吸取当初的轻敌教训,恐怕会在一开始就派出精锐b队参战,可想而知,那将会是更加艰难,也更加惨烈的一战。
在长期笼罩的战争阴影下,主流场上逐渐分化出了主战派与主和派。
主战派主张除恶务尽,核心思想是,异魔对这片位面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即使若干年后,他们不主动q略我们,我们也应该在拥有足够的实力后,发起征战,向他们寻仇。
主和派则是一个新兴派系,他们认为,只要是战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就算我们准备得再充分,要赢得胜利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一点对敌人也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用和谈来解决纷争。
主和派更是提出,通过研究表明,魔族并不具备人类的善恶观,不应该以人类社会的道德标准来约束他们。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多是遵循一种兽类的本能,弱肉强食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比如老虎吃羊,羊吃草,难道它们会抱着恶念去吃自己的食物吗?当然不会,就像人类也不会对食物怀有任何负疚感。所以他们的q略行为,未必就是怀着作恶的目的。
并且,动物的狩猎主要是为了填饱肚子,如果有其他食物,老虎也不是非要吃羊不可。那么,如果能提供给他们一些替代品,让他们不必与本位面开战也能达到目的,或许也就皆大欢喜了。
早年间是不存在这种声音的,因为那时战争刚刚过去不久,留下的创伤都还记忆犹新,后来即使有下一代人出生,也必然是在父亲、祖父的谆谆训诫下长大,一个个都将痛恨异魔视为了自己的本能。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新时代的人们对那个遥远族群的仇恨已经越来越淡。对于那场他们从未经历过,也无法想象的战争,仅靠着书籍中的单薄记载,实在是很难感同身受。不恨也不怕,就很难有修炼的动力。再加上,他们也讨厌老一辈在自己身上加诸过高的期望,逼着他们修炼,将来去为位面舍生忘s,他们现在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做那种事情不可?
不想打仗,这是当代很多人的共识。这也就是为什么,求和的主张刚刚出现时被视为异端,却迅速博得了一大批年轻人的支持,最后更是直接扩大成了一个双足鼎立的派系。尽管主战派大都对主和派充满鄙夷,将他们斥为胆小鬼,叛徒,却又无法将他们完全根除。对于未来的战略方向究竟是战是和,双方一直都在抢占话语权,一时间未有定论。
叶云烟的生身家族叶家,地位就相当于灵界大陆的天霄阁,是毫无争议的天花板级势力,连各国皇室都要对他们礼敬几分。这样的家族,自然会成为一场位面战争的执牛耳者。叶云烟从小耳濡目染,也养成了心系家国天下的x怀,并成为了坚定的主战派。
在她看来,不管老虎是否会认为它们吃羊的行为是恶行,可对羊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恶行。羊群没有必要考虑老虎的心情,只需要尽一切努力把老虎打到疼,打到怕,让它们再也不敢吃羊。
只是,羊群想让老虎畏惧,谈何容易。不论是天生的力量差距,还是对待生命的态度,以及从而衍生出的战斗心性及素养,他们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占上风。当年那一战,已经让老一辈的人们见识到了异魔的强大,如果要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后生晚辈成为抗击的主力,未来的战争能有多少胜算?恐怕就算是最激进的主战派,也只能摇着头道一句不容乐观。
他们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没有退路。老虎狩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羊群的反抗却是攸关生s。绝境下的求生本能总是不容小视,就像他们曾赢下的那一战一样。
与此同时,叶云烟也考虑到了主和派的心情。她知道战争的代价是什么,也不会为了满足个人的英雄主义,就让族人去做无谓的牺牲。她希望这个无法逃避的重担更多的是能由自己扛下来,让自己成为足以震慑异魔的强者,保位面平安。
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都在全力修炼。青春貌美的她,完全放弃了一个普通女孩子可以拥有的安逸人生,也拒绝了无数青年才俊的追求。或许对她而言,早就没有了个人的小情小爱,只剩下对位面同胞的大爱。而这样的她,在世人眼中也成为了“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追求者反而更是前仆后继。
族老们告诉她,她拥有着与大道最为亲近的纯净灵魂,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事实上,她确实体会到了这一点,在与家族子弟一同听先生授业时,她总能表现出惊人的悟性,常令老一辈也称羡不已。而叶云烟却从未自满,因为相较于她的目标来说,她现在取得的成绩还不够,远远不够。
少女时期,尚还青涩的她,就已经具备了这种刚烈的气质。在天昙恢复记忆并亲身遭遇魔族后,她与他们就只剩下了“势不两立”。也因此,一个敌人偶尔施舍的一点善意,是不可能让她有任何动容的。
在百里寂来得及察觉到她的注视前,叶云烟就默默挪开了目光,正打算转身离开,却突然被人挽住了手臂,一个清脆爽朗的女声也在她耳旁响起。
“云烟小姐,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一招超帅的!谢谢你救了我和池也!”在同伴的治疗下恢复了健康的爱莉丝,也恢复了她一贯的活泼,自来熟的挽着叶云烟加入了身旁的队伍,“以后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嘛,没有人说话多无聊啊!来,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啊,以后我们就都是朋友了!”
好热情的女孩子啊……叶云烟的性子清冷惯了,还真是不太习惯和这么有活力的女孩相处。在现实世界,由于她的优秀,族姐族妹们在仰视她的同时,都会和她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她也不曾有过亲密的女伴。这一刻,竟是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被一群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包围着,听她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做着自我介绍,每个人都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叶云烟好似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这是在她以往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友情和温暖。尽管还是很难回应她们的话题,可她知道,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即将走出竞技场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云烟忽地抬起头,望向了嘉宾席的最上方。
那里,安静的伫立着一道身影。
修长笔挺的身形被包裹在一袭黑袍中,即使袍面上镶嵌着鎏金刺绣,肩部饰以宝石点缀,华丽的造型,却令人感觉不到应有的贵气。或许是那黑色长袍的色泽太过浓郁,黑得就像无边的暗夜,即使间或穿插着几抹稀疏的亮色,在视觉上也只像闪烁在夜幕中的寥寥几点星辰,无法照亮夜的深沉。
他拥有着洁白如瓷器般的精致面庞,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又化为数股碎发飞扬而开。双瞳是极其漂亮的琥珀色,像一汪幽深的湖泊。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湖泊的美丽,而是那其中沉淀着的,深不见底的忧伤。
那是琼楼玉宇终将化为断壁残垣的忧伤,那是锦绣山河终将沦为历史尘埃的忧伤,那是时光交错、万古皆空的忧伤,是毁灭与秩序的完美融合,仿佛能够透过一切有形之物,望见它们在时间尽头的模样。
被他注视着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命不久长之人,他眼里有大夫对绝症患者的悲悯,有凭吊者朝灵柩垂眸的伤怀,这种眼神会让人下意识的起鸡皮疙瘩,所以就连那些魔族大能者,也极少有人愿意跟他来往。但他们似乎又对他心存某种忌惮,这一趟天昙之行,没有人邀请他,却也没有人敢对他的不请自来提出异议。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又好似从未真正存在过。在他身上,过去与未来失去了界限,就连真实与虚幻也变得模糊。他就像是一个d立在时空之外的旁观者,静静的见证着岁月流逝,亘古匆匆。
在他怀里抱着一只小雪貂,他会用苍白的手指不时轻抚着它的皮毛,罕见的展现出几分对现世生命的珍重。
那是一个与他相反又相似的存在,模样相当可爱,足以让女生们立刻失去抵抗力。全身的皮毛无比洁白,是这世间所不应拥有的纯白。黑与白,两种本应对立的颜色结合得那样紧密,却并不令人感到违和,仿佛他们本就应是一体。要说原因的话,或许就是当两种色彩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它们终会逐渐走向相融,犹如历史的轮回。
他的名字,叫做该隐。这是叶云烟唯一能从其他魔族口中得知的。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对他那莫名的讳莫如深。他像一个禁忌,似乎连谈论他都会带来不祥。
即使他也是那群魔族的同伴——尽管他们从不承认他是同伴——可是,他,和他们不一样。叶云烟也说不清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只知道,他并不邪恶,这是纯净灵魂对光明气息的独特感应。
对于这个拥有着传说中“所有恶人的祖先”之名的男人,叶云烟承认,自己对他很好奇。他的神秘,他的忧伤,他那集光暗与一体的气质,都让她觉得,他比自己更像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