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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顾朗要余生做的事情已经明白,就没必要再耽搁。第二天早上,余生留下一封书信给顾朗,便独自离开顾府,往开封府去了。
六日后,余生到达开封。
沈三石这个人在开封府并不出名,作为一名为朝廷收集武林消息的暗探首领,他的任务便是梳理这个机构在各处汇集上来的情报,整理之后递呈给朝廷里面的人物。所以,不知名对于这样一位人物来说,反而是天大的好处,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朝廷近年来对于武林中人越来越忌惮,想伸手到武林中,通过扶持盟主的方式,来控制武林,计划已经展开,就等收网了。
今天沈三石打算去城外一趟,因为他感觉近来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他,这样的麻烦,还是早解决为好。
天空下着小雨,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可能下如豆大雨。
下雨天,对于他这样长期在暗中游走的人来说,跟黑暗没什么区别,如果事情不能在晚上解决,那么,雨天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撑了一把油纸伞,走过布满水坑的长街,来到城外一处驿站里,来到遮雨的檐棚下面,收起油纸伞,轻轻抖下伞上的雨水,待伞面稍干后,便将伞放在门旁,走进屋里。
堂里柜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拿着账本,清算着账目。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问道:“什么事?”
沈三石走到柜台前面,抬眼沿房间里扫了一圈后,将手轻轻放在柜台上面,轻轻叩了三下。
老掌柜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像是感叹,道:“下雨天,客人可曾湿了衣服?”
沈三石看着他,淡淡道:“不曾湿。”
掌柜问道:“那客官到此来,是需要房间还是需要马匹?”
沈三石摇头,沉声道:“都不要,我要酒。”
掌柜目光里带着谨慎,问道:“什么酒?”
沈三石道:“青酒。”
掌柜问道:“可要烫?”
沈三石点头。
掌柜闻言,转过身去,就要进屋,却听见沈三石的声音:“记得用陈三年的松木升的火来烫。”
掌柜的势头突然顿住,回过头来,谨慎地向沈三石身后望了望,见无人来,便有些疑惑道:“眼下还不是每月送情报的时候,不知道大人为何亲自来?”
沈三石望向驿站外,目光深邃,似有深意,而后微微一笑,拍手叹道:“雨天好啊,好办事。”
“是什么事呢?”老掌柜动了动嘴,想问,却不敢问下去。
有些事情不是老掌柜能过问的,他把手伸向柜台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样子的东西,恭敬递给沈三石,道:“这月到的消息全在此,还有部分没到的,等后面再给大人送过去?”
沈三石将装帧成账本模样的情报收进怀里,对老掌柜点点头,慢慢来到门边,拿起雨伞,站定片刻,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中飘起的小雨,目光深沉,穿过蒙蒙烟雨,看向远远一处地方,那里绿影朦胧,他忽低头一笑,撑开雨伞,走进烟雨之中。
进了城后,他往一条平时不贯走的几无人去的路走去。
他今年已经四十七岁,到达今天的位置,固然是家里本来就是世代为朝廷卖命,可与他的努力也是离不开的,他敏锐而富有洞察力,破了很多棘手的案子,能翻出别人察觉不出的东西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可计数。
这一次,他感觉到一道跟踪了十多天的目光在他身后,这完全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提醒他的。他能活到今天,很大部分是仰仗这种敏锐的感觉。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沈三石的脚步不快不慢,有固定的频率。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安静。沈三石转过一个弯,步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黑衣人影,离了沈三石老远,与他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余生见沈三石转过弯后,他也慢慢走了进去,雨越下越大,在青石板上溅起老高,余生忽然站定住,一道墙壁堵住了他的去路,这是一条死胡同。
他慢慢转过身来,一个撑着伞的身影站在巷子尽头,好似这正等着他回头。
沈三石的牛皮钉靴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他慢慢向余生走来,到了距离余生三丈外,停下脚步,眯着一双眼睛,对余生得意道:“是不是很惊讶,想不到?”
闻言,斗笠下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里面既无跟丢目标的惊愕,也无反被目标逼迫的羞怒,只是平静地看着沈三石,对于突然从身后出现的沈三石似乎并不惊讶。
沈三石有一拳打在空中的感觉,他强压下心中别扭的感觉,倨傲问道:“谁派你来的?”
余生道:“朋友。”
沈三石眼睛里现出奇怪的神情,道:“你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一定要小心?”
余生道:“没有。”
沈三石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你被我捉住的后果?”
余生道:“没有。”
沈三石眼睛里忽然涌出笑意,道:“你和这位朋友有过节?”
余生道:“没有。”
沈三石仰起了头,叹道:“这就奇怪了,没有过节,怎么会让你来送死呢?”
“告诉我你的名字,沈某可以给你立一块碑!”
沈三石的声音变得寒冷,如同刀锋般带着寒意,一双眼睛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的余生身上。
“余生。”
三丈外的年轻人言语平静,回答得轻轻松松,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手话语中的杀气。
大雨如瀑,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沈三石左手举伞,问道:“你的武器呢?”
余生手里拿着一道似乎是铁匠铺做刀剑失败后形成的奇怪铁条,轻声道:“这就是。”
沈三石摇摇头,自己真的那么人畜无害吗?他看了看自己的白皙干净的右手,皱了皱眉头,将手伸出伞外,在大雨中轻轻揉了揉,似乎要洗干净什么东西。
将手缓缓收回后,放在伞柄上面,左手摸着伞上的一个暗扣,伞柄轻轻弹了出来,一把剑身十分细小的剑从中弹出,剑薄如蝉翼,明晃晃的剑身显示出它是多么的锋利。
沈三石目光冷冽,三丈外的年轻人身影虽然有些模糊,可他毫不在意,拥有天生敏锐感觉的他,知道那个年轻人的位置,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出手过,但他相信,只要出手,最后肯定是他活着出去。
沈三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将伞猛抛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气上胸膛,人如箭一般冲了出去,手中的细剑将天空中落下的雨珠刺成一串,刺向余生的喉咙,可剑尖在离余生的喉咙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沈三石猛一用力,剑尖往前刺进一寸,贴上余生的喉咙,在剑尖上凝出一滴血珠,可怎么也不能再进一毫。
沈三石感到脖子有些异样,用手摸着自己的喉咙,一道三寸长的血痕出现在上面,血如泉涌,他看着手上的血,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已经多少年了没有见过自己的血了?
多少年?
五年还是十年?不对,自从自己当上了情报的掌舵人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自己的血。
自己什么时候当上掌舵人的呢?十五年前?
剑已经贴上了年轻人脖子,就差往前那么一递,就可以与眼前这个人同归于尽!
他看着余生脸上淡淡的神情,胸中忽然涌出一股愤怒,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将贴在余生颈上的细剑往前一递。
余生看着沈三石眼中最后放出的光芒,身子往后轻轻退开半步。
半步距离,如同天堑。
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一剑落空,沈三石的身子扑倒在青石板上。
雨伞落地,在地上打转。
沈三石艰难地用手捂住喉咙,嘴里发出“嗬嗬”如拉破风箱的声音,倒在地上,雨水滴进眼里,视线有些模糊,他感觉到年轻人伸手从他怀里摸出装帧成账本的情报,一双黑色雨靴从眼前跨过去,消失在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