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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绵一天之内放了两次血,没站一会儿,头就感觉有些发晕,差点没倒在元宁帝身上。还是太子一见,忙将她捞了过来。
小姑娘向来粉嫩的唇都黯淡下去,他心中钝钝地疼,伸手拨开挡住她眼睛的几根发丝,“睡一觉,醒来便能用膳了。”
阿绵晕乎乎的,可还记着他之前咬自己一口的事,挥了挥小拳头,“不许,不许再做奇怪的事。”
太子失笑,“好,孤保证。”
阿绵安心在他臂弯中闭眼,太子看了会儿,转头道:“父皇,留一些给张太医送去,若是真有效,让他制些药丸出来,也免得阿绵每次都要……”
元宁帝点头,见小丫头睡得挺沉,心中难得有了几分内疚。
“太子前几日不是要去宁城?宁城是个好地方,朕派张承与你同去,事情交予他来办。你便带着阿绵去那里调养一阵子,也顺便养好手伤。”
他倒成顺便的了,太子想着,又看了眼沉睡中的阿绵。
如今这小丫头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反比他还高了,太子捏捏阿绵的鼻子,阿绵模糊地哼哼一声表示不满。
“儿臣领命。”太子笑着应声,半刻钟后,元宁帝回了乾元宫。
而阿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太子傍晚时也有叫过她,但阿绵哼哼唧唧地就是不愿起来,喃喃着又累又困。太子无法,只得半喂半灌地让她用了一碗蛋羹,再放人继续睡了。
真正醒来后,阿绵就听得放自己回家小住几日收拾行李以便去宁城的事,当即高兴地连早膳也顾不得吃,带着香儿几人坐上轿子就出了宫门。
太子黑着脸看她离去的背影,纳闷想着难道皇宫就这么可怕?
立冬已过,京城偏北,正是一年严寒之初,寒风呼啸,路旁行人无不缩肩搓手。
阿绵捧着小暖炉,掀起一道缝隙朝外看了一眼,隐约还能看到路面结冰的小水洼。她也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突然变这么冷了,我才睡了一觉,醒来天儿都变了。”
小九专心致志泡茶,待茶香四溢时倒了小杯递给阿绵,“小姐这是在宫中待久了,宫中四处都安有地龙,哪里冷得起来呢。像外边这些百姓,如果没有些御寒的衣物,那真是活活冻死也有的。”
香儿点头附和,打开食盒拿出尚温热的膳食,“住在京城的百姓要好些,总有些大户人家会开棚施粥,或建些简陋的屋子供那些流民夜间有个安身之处。再往北去些,才是冷得渗人,若是这一年收成不好,那些农户便会去湖里凿冰取鱼,每年都会有人不小心掉进冰湖。运气好倒罢了,运气不好……”她叹口气,“往年奴婢村中便有不少这样的人,冬日里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
阿绵听着不觉出神,是啊,这是条件恶劣的古代。就算在她那个现代社会,底层贫民冬天被冻死的也有不少呢。
她真的十分幸运,直接成为了高门嫡女,而非贫民窟的小丫头,到时为了生计奔波不说,就凭她这头脑,也不能像那些厉害的穿越前辈一样做出一番惊天动的事业。
所以,只是放点血真的不算什么。
阿绵喝一口热茶,再吃一口点心,幸福地像猫崽儿般叫出了声。
香儿小九对视一眼,俱在眸中看到了笑意,香儿出声道:“亏得小姐没怪罪,瞧我和小九,说的这是什么乱糟糟的,差点坏了小姐用膳的心情。”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阿绵亮晶晶看她们,“总看那些游记也挺无趣的,不如香儿小九你们直接给我讲些亲自经历过或看过的事情。”
两个丫鬟思索一番,捡了些颇有趣味又无伤大雅的小故事说与她听,一路欢声笑语。
得了阿绵要回来的消息,程王氏一早就在府前候着,与她一同的还有朱月和大房的程婉。
朱月是为了老夫人守着,帮老夫人第一时间看看小孙女是胖了还是瘦了,开心与否。程婉前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毕竟大房二房不和睦,这也是公认的。
程王氏是个明白人,不会因为李氏就给这侄女难堪,见程婉衣着单薄还道了句,“还不给你们婉小姐去拿件大氅来,冻坏了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程婉柔柔一笑,挽上程王氏,“还是二婶疼我。”
不着痕迹地分开,程王氏亦笑道:“阿婉这说得什么话,你阿娘才是最疼你的。”
闲聊几句,阿绵的马车已缓缓驶来,程王氏激动地上前几步,还没等阿绵从马车上下来,就一把抱住,“瘦了。”
“阿娘~”阿绵拉长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朱月拉住她的手,她双手温热,握着很是舒服,“大冷的天儿,二婶和阿绵就别在屋外久待了。”
程婉也上前,将才披上的大氅给阿绵系上,“是啊,阿绵年幼,可受不得冻。”
程婉身形纤瘦,本就弱柳扶风的模样,在这寒风中,更是显得摇摇欲坠。阿绵见了将大氅解下,解释道:“阿婉姐姐,我带了呢,只是方才出来忘记了。”
正好香儿拿来一件小巧的火红披风,程婉一见,笑意更深了些。
那披风用的是别国进贡的特殊料子,据说可保冬暖夏凉,她曾在公主身上见过。阿绵对皮毛过敏,没想到陛下直接就将这件披风赐给了她,当真是宠爱至极。
几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朝府内走去,沿途仆役早已躬身待立。
一到屋内便有嬷嬷端来姜汤,阿绵不由苦着脸看自家阿娘。
程王氏笑道:“这是阿娘亲手做的,不难喝。”
程婉从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这里面是我奶母擅制的糖渍梅子,想着阿绵会喜欢,我便带来了。”
“谢谢阿婉姐姐。”阿绵一口气喝了姜汤,果然不冲鼻,再被喂了一口甜甜的梅子,立刻绽出笑颜来。
瞧她这傻兮兮的模样,程王氏摸了摸头,心疼道:“阿娘是听说你受伤了,怎么两只手都伤了?”
阿绵不好意思一笑,“怪我自己胡乱嬉闹,不是香儿她们的错。”
“那也是她们护主不力。”程王氏佯怒看她一眼,“你也是,这么大了也没个定性,改明儿又伤了哪里该如何是好?”
阿绵只能埋进她怀里小声撒娇。
朱月看了半晌,笑意盈盈开口,“阿绵妹妹才几岁,二婶何必苛责于她呢,今后多派些丫鬟护着便是。”
她朝这走来,拿出一个小锦囊来,“阿绵妹妹,这是我前几日随老夫人从寺里带回来的。虽只是一枚铜钱,可它在庙间吃了多年香火,早已有灵性,能保你康健。”
“本是想为你求道符来,可一想,二婶和老夫人肯定已经为你求了,便换了这个,还望阿绵妹妹不要嫌弃。”
朱月知道阿绵身为郡主,又深受宠爱,奇玩珠钗肯定都是不缺的,还不如送些有心意的礼,也能合了二婶的心思。
果然,程王氏赞许地看她一眼,转而对阿绵道:“阿娘和你祖母分别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嬷嬷,将它拿来。”
待嬷嬷呈上后,程王氏将一个系在阿绵脖间,另一个则放在了她腰间的荷包内,“这样,阿娘也可安心些。”
“谢谢阿娘。”阿绵蹭了蹭,“谢谢阿月姐姐,还请阿月姐姐代我向祖母问好。今早回来得匆忙,仪容不整,等晚膳时我再去给祖母请安。”
朱月笑着应是。
程婉亦笑看几人交谈,间或插几句话,她为人温柔,处事又恰到好处。虽然知道李氏是什么德性,还是少有人能对她这个女儿生出恶感来。
“我记得阿婉姐姐前阵子说过,想要支白玉梅花簪,却一直没寻到合心意的。前几日我正好见着了,就带了回来,阿婉姐姐这么漂亮,戴这簪子肯定最合适不过。”阿绵被程王氏搂坐在暖塌上,接道:“还有阿月姐姐几人的,也一并带来了,两位姐姐帮我带给其他姐姐可好?”
程婉朱月二人自然应下话来,又小坐片刻,便冒着冷风回去了。
程王氏默不作声看着女儿大方招待两位姐姐,却是比之前要熟络自然许多,她在心中点了点头,看来在宫中与柔妃五公主在一起多了,的确学到了不少处世之道。
母女两人相聚,自是有许多贴心话要说。
程婉噙着笑意回到住处,袖中还拢着阿绵赠的白玉梅花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气息愈发柔和了。
不料李氏正在房内等她,一见她回来便没好气地迎上来道:“天寒地冻的,你何必去一同候那小丫头。让旁人见了,指不定得说我们大房闲话。”
程婉敛了笑意,“阿娘这是说的什么,阿绵久未回府,我做姐姐的去迎一下她有怎么了?哪来的闲话?”
李氏递来手炉,“可不是闲话,二房势大,又显尊贵。你这般上赶着凑,别人还道是我这个阿娘拉不下脸皮,就让女儿去做逢迎讨好之态,向二房献媚呢!”
她语气不好,手中动作却不停,又端来热汤让程婉喝,生怕她着了凉。
程婉眉尖微蹙,推开热汤,心中一股烦闷涌上。
“我不过是说你两句,就听不得了?”李氏瞪她,示意她赶紧将热汤喝下,“你身子弱,还不快喝碗热汤去去寒气。等明日病了,还不是要阿娘来伺候你?”
只要稍一细听,便能听出李氏语中带着些许别扭的关怀。
“不喝!”程婉难得来了气性,再度推开,解下大氅,一人步入内室并关上了门,闷声倒在了榻上。
她想起方才阿绵回府被众人尊宠的情景,又忆起程王氏的模样和姿态,更觉李氏粗鄙不堪。
都是程府的夫人,怎么差距如此之大,程婉无意识用手指绞着锦被。
有这样的阿娘,还不如没有呢。她叹一口气,翻了个身,直勾勾望着香炉飘出的袅袅烟雾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