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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子殿下!”朱月话都说不流利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她可不知道太子竟没有出京。
太子着墨色长袍,站在角落间时同暗色融为一体,当他缓缓踱出时才让朱月彻底放下心来,的确是太子没错。
他厉眉挑起,眸色暗沉,看向大皇子的目光毫无温情,一个击掌房内就又出现几个侍卫。毫无疑问,皇宫并没有完全被大皇子和宁礼的人掌控。
“我……”朱月心中发憷,想要为自己解释一番,但太子抬手止住,“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待会儿孤还有事要交给你,能不能达成心愿便要看你能怎么做了。”
心愿?朱月恍惚了一下,她做了这些事,难道太子真的可以放过她?
如今她的心愿不过是……想过些平淡无争的日子罢了。
大皇子没有看见太子身影,早在太子迈步的刹那他就被人悄无声息打晕了。朱月茫然地看着这行人快速将大皇子拖去里间,其中还出现了一个类似太医的人,太子对他点了点头,那位仙风道骨的太医便拿着一瓶药进去了。
他们要做什么?这个念头在朱月脑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甩出,这种情况下她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她惊惶初定,走至綉榻前挨着边角坐下,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不知多久之后,小门被吱嘎打开,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太子正漫不经心地拿锦帕拭手,末了随意一扔,对身旁人道:“宁礼行事谨慎,他知道的东西这么少也不足为奇。”
那位太医点点头,“能得到这份名册已经出乎微臣意料了。”
太子扬唇似在微笑,转而看向她,锐利的目光让朱月心跳猛得顿住,“朱月?”
他语调微上扬,好像心情还不错,朱月连忙应声,“太子殿下,民女在。”
“民女?”太子似乎嗤笑了一下,随后不紧不慢悠声道,“镇北王意图谋反,协同程府所留孤女朱氏阿月胁迫安仪郡主,使陛下大开宫门致使贼人暂领禁军,大皇子至孝至诚,为救陛下被贼人废去口舌四肢,险些身亡,你可知?”
你可知?朱月迷茫了许久,根本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想了半天才明白,这该是太子为他们想好的结局。
也对,之前才传出陛下弑父篡位的事,如果大皇子和长公主的事情再爆出,难免不会有人怀疑宁氏皇族品性致皇位动摇,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大皇子说成是为了救陛下而成这样的。
虽然,这份话到底能哄着多少人……朱月也估量不出。
她目光一转,大皇子被人粗鲁地扔了出来,他已经醒了,也许被下了药此时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啊啊地对着他们叫喊。
联想到太子之前说的话,朱月顿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做了,才可能会有生路,没做,便会被以谋反罪视同乱|党论处吧。
她算是个聪明人,见她已经明白了,太子略一点头,迈步出门。其余人紧随其后,也极快地退出这里,房内顿时又变成只有她和大皇子两人,但处境已经截然相反。
此刻,她为刀俎,大皇子为鱼肉。
想到这一点,朱月心中腾然升起莫大的快意,之前大皇子对她的种种折磨沥上心头,他猖狂时的笑声也不停在耳边回荡。更无法忘记的是,自己备受煎熬时他的压迫和阿绵二婶几人对自己的关怀。
她本来也可以有个顺遂美满的一生,是大皇子毁了她!几个思虑间,朱月已是恨意滔天,她握紧刚才别人递给她的银簪,攥得太紧以至于掌心都快被戳出血来。
银簪这么锋利,对准大皇子的脖子或者额前用力一插,他就会没命吧?朱月不由生出浓浓恶意,刚走出一步,太子的话如一桶凉水般自她头顶浇下。
对了,太子要他活着……
朱月稍稍冷静下来,可是慢慢靠近的步伐在大皇子看来还是如同地府走出的恶鬼,他头摇得愈发激烈,呜呜呜地不知想说什么。
“想求饶吗?”朱月露出温柔的笑,“大皇子殿下,你记不记得那一日在庙里,我也是这样求您的?”
到了此时,她反倒显得更加从容起来,还有心思将银簪放在烛火上熨烫。银器通热,热度节节攀升,她指腹间也渐渐变成深红,但她并未在意。
按照往日,大皇子起身几个动作就可以将她制服,可此时被下了药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竟只能在此等着被一个女子□□!大皇子眼中迸射出威吓的光芒,可朱月已经不会再被他吓到了。
“想当初,我也曾真心对大皇子您有过几分爱慕。”朱月蹲下|身,银簪锋利的一角在大皇子脸颊比划着划来划去,“终究是我太贪心了,以我这样姿色平平寄人篱下的孤女,怎么会被堂堂大皇子看上呢,唉。”
她幽幽叹一口气,“若您只是个负心汉也就罢了,为何偏偏……”
“要来算计我这个弱女子呢!”语罢她目露厉色,猛然将银簪□□大皇子鼓起的手臂间,大皇子低低哀嚎一声,匍匐着想要往边上缩,却被站起的朱月一把踩住腿,用力碾了几下,恨恨道,“大皇子也会痛吗?我还当像你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痛的!”
她神色激动,发髻因动作太大而无比凌乱,形容疯妇。手起手落间,银簪在大皇子双腿双臂间刺了无数个伤口,起初只是点点血滴,后鲜血从一个个小伤口中汨汨流出,在大皇子身下汇成一滩血水,他有气无力地呜咽,双目失去了神光。
屋外静立了半晌的太子等人将里面的动静收入耳中,游太医摇摇头,“最毒妇人心啊。”
太子眉梢微动,什么都没说,派了两个侍卫守住门口便往他处去了。
乾元殿的动静除去太子的人暂时无人知晓,宁礼仍静静躺在阿绵所在的殿中,地板冰凉却被他当成锦被,于上面安心熟睡。
夜色如水,透过小窗温柔轻抚里面的物与人,一直紧绷着的阿绵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点着脑袋,眼睛开始迷瞪起来。
她不得不掐了把自己,清醒了些,便拿起腰间玉佩来摩挲端详。玉佩上鸾凤雕刻得栩栩如生,底下有个小嵌口,因为这本是对佩,另一半在太子那里。
耳边几乎要出现幻觉,似乎又听到了当初太子哥哥对她说的话,阿绵不禁窝进了臂弯中,心中有些许疲惫。
宁礼这样似乎也不算完全逼宫……两天了,他都不打算昭告群臣,只说陛下有恙暂时不能开朝,使一些不知情的人到现在都还以为一切正常。
爹爹和阿娘现在如何了呢?是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在心急如焚地想救她……阿娘怀有身孕,阿绵情愿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免得动了胎气。如果这些也是在陛下和太子的计划中的话,那他们也太坏了,都不明确传个消息,让她干着急……
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阿绵眼皮上下动了动,眼见就要合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小的声音,“郡主,郡主。”
声音虽小,却如同炸雷般响彻阿绵耳际,她突地抬头,四处张望,不知叫声从何处传来。
宁礼身体仍在平缓地起伏,显然正处于熟睡中。阿绵小心跃过他,那声音又叫道:“郡主,在这边。”
阿绵几乎要竖起耳朵来,终于发现了声音是从之前的暗道处传来的,而且颇有点耳熟。
书架间露出一张面善的脸,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的张合。
阿绵顿住,没再往前,“你…是来带我出去?”
张合的父亲御史大夫张承是太子心腹,这点阿绵是知道的,可以给他八分信任,另外两分是出于最近这段时间遭遇的谨慎。
张合点点头,脸色微红,垂下了眼,“郡主,要走就只能从这儿走了。”
他说得没错,外边有林勇守着,阿绵问道:“你对这暗道很熟悉?”
就连她这个走过几次的人都觉得这暗道大变模样十分陌生了,张合一个外臣怎么会懂这么多?阿绵纳闷着,只能将其归于太子对他们父子的信任。
“有…有点熟悉。”张合见了她老毛病又犯了,刚才还一脸镇定的模样转眼羞涩无比,“郡…郡主放心,我,我扶着您走。”
阿绵:……她没有那么可怕吧。
见阿绵没有动作,张合有些急了,抬脚就要出来劝她走,阿绵却在此时突然喊了一句,“别动!”
她声音不小,唬得张合动作停住,脚滞在空中,“郡主,怎,怎么了?”
阿绵没说话,看着书架旁侧那个黑黢黢的小洞浑身发寒。
“自然是救了你一命。”宁礼不知何时走到阿绵身后,一只手亲昵地抚着她发顶,不轻不淡道,“蠢货,难道没发觉你只要一走出来,就会触动机关立刻丧命吗?”
他目光微转,语气有些讶异,“本王还道太子殿下会亲自来救阿绵呢,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小,先派了你这么个小兵来。”
张合这才注意到脚下和头顶微不可见的凸起处,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但他没有退,而是就站在门口处,正色道:“镇北王,你放了郡主,郡主不过一个弱女子,抓了她于你又有何益?”
“哦?”宁礼瞥他一眼,“那本王放不放郡主,于你又有何干?”
此话一出,张合憋红了一张脸,半天道:“我……我是臣,郡主是……”
“是未来的太子妃?”宁礼嗤一声,“还真是条忠心的狗。”
张合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