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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对王爷的执念如此之深,看来不得到他,只怕不会甘心。”
幽暗无光的房间里,只有地上的炭火发出暗红色的光。东玥入夏之后天气已经非常炎热,而这间屋子里却不知为何阴冷得就算生了炭火也让人手足冰凉。北辰襄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炭火旁,而白舒歌则坐在屏风后面,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本皇与皇叔毕竟是血亲,又同为男子,一切都是本皇痴心妄想罢了。”
北辰襄今日在御花园时不巧遇到到北辰遥和王妃,听闻她这几日胎动有些异常,北辰遥担心她和孩子便入宫请御医为她诊治。这件事北辰遥是请示过北辰襄的,他虽然心有不满却又不好当面拒绝,可是当他看到北辰遥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女人从自己面前经过时,他真恨不得能一剑杀了她。
她怀了北辰遥的骨肉,从此以后北辰遥便更加离不开她。不论她是生是死,北辰遥都会永远记住她,把她奉在心尖上。
而那个位置,是北辰襄这一生都渴求不到的。
“陛下是天下之主,有什么是陛下得不到的。”
屏风里的人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只在于陛下想不想得到他而已。”
“他不是别人,本皇万不能做出强迫他的事来。”
若说强迫,北辰襄在心底不知已将那人‘强迫’过多少次了。他不是不识□□的懵懂少年,自他知晓自己对北辰遥的情意之后,午夜梦回所思所想的都只有他一人。
每次他从那些绮丽的梦境中醒来时都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凉到心底。因为他知道那些梦境永远不会成为现实。永远不可能!
“陛下的心终究还是不够狠。”
那人叹了口气:“有道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对他这般厚爱,还容得他拒绝不成?”
“说了你不会明白!”
北辰襄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本皇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然而你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哪件不是在伤害他?
“先生身上有伤,还是早些歇息吧,本皇改日再来探望先生。”
北辰襄说着便急忙向殿外走去,他唯恐那个充满蛊惑的声音再动摇自己的心。强迫皇叔就范?他怎会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强逼皇叔低头,那么最后自己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他宁可远远看着,宁可永远触之不及,也不要他受到任何伤害。
直到北辰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屏风后的人才缓步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浅色单衣的白舒歌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上像是染了一层霜白,双眼之中也不复昔日的神采,看上去就像是迟暮老人一般浑浊和苍茫。
他望着北辰襄消失的方向,嘴角忽然露出一丝阴森狰狞的笑意。北辰襄,你还没有意识到从你对北辰遥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深渊滑去,而我,只是在背后轻轻地,轻轻地推了你一把。
将来,你会感谢我的。
“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白舒歌那疯狂的笑声在黑暗中盘旋徘徊着,那笑声像是来自恶鬼的嘲讽,让人为之惊颤。
和宫中在北辰襄的偶遇让北辰遥的心底一直有些忐忑。自从傅行舟告诉他边境的流寇可能与白舒歌有关之后,他就一直觉得北辰襄已经被那个妖人操纵了。要不是傅行舟劝他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他真想立刻向北辰襄禀明一切,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把白舒歌这个妖人从北辰襄身边除去。
北辰遥回到王府后,正在书房苦思对策之际,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嘈杂的喧哗,王妃的陪嫁丫头花容失色地闯进书房告诉他,王妃忽然之间腹痛不止,下身已经见红了。
北辰遥乍听闻此事,眼前不觉一黑,几乎站不稳脚步。待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下人们捧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走出来。
“王妃怎么样了?现下情况如何?”
王府的下人看到北辰遥,慌忙将他挡在了门外。这女子见红乃是凶兆,北辰遥千金之躯岂能沾了这污秽?可北辰遥哪顾得上这么多,一把推开下人就冲了进去。
房中大夫已经在床边为王妃施针,只见她面色如纸,疼得早已失去了直觉,而下身还在不住地流血。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早些时候与本王一同入宫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王妃也是喝了药之后才突然腹痛。”
“药?”
“就是……就是从宫里带回来的那包药……”
北辰遥听到这话,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然而他还是紧紧握住了王妃的手,那只手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冰冷得让他心悸。
“王爷,这药里掺了不少的红花,王妃服下之后才会见红。”
“你说什么?”
那大夫见北辰遥脸色骤变,吓得慌忙跪倒在地上:“小人失言,小人失言,求王爷恕罪……”
“你起来说话。”
北辰遥此时面上已血色褪尽,整个人苍白得像是一碰就会支离破碎。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虚弱昏迷的王妃,喑哑着声音问道:“王妃现在如何?孩子还能保住吗?”
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满眼惊恐地看向王妃。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北辰遥答案,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半天而已,他们的孩子就已经……
“你们都退下吧。”
北辰遥摇晃着站起身来,脚步艰难地朝着屋外走去。这时一直在偏院休息的傅行舟也闻讯赶了过来,甫一到门口就看到面无血色的北辰遥。
“这是……”
北辰遥摇了摇头,刚要张口说话,忽地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傅行舟见他身形一晃,忙上前将他扶住,这时北辰遥蓦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倒在了傅行舟的怀里。
“王爷!”
这边王妃尚未脱离危险,北辰遥又突然倒了下去,下人们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傅行舟看着眼前乱哄哄地一团,忍不住吼了一声:“都安静!你们都留在这照顾王妃,王爷我带去书房。”
“这……”
下人们已经是六神无主,被他这样一吼反而定下神来。傅行舟抱起北辰遥头也不回就往书房走去,他没想到这才短短一日功夫,王府里就发生了这种剧变,如果北辰遥在这个时候倒下,对许南风他们而言毫无疑问就是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北辰遥这口血乃是气急攻心所致,他被傅行舟抱回书房后不久便慢慢转醒。只是醒来后人却是恍惚的,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怔然不知是醒是梦。
“王爷?”
傅行舟正将自己的内力灌入北辰遥的体内,见他慢慢睁开了眼,傅行舟也长长舒了口气:“你觉得如何?胸口还痛么?”
“太医院开出的安胎药里,怎么会混着红花?”
北辰遥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本王早已将大权交出,又是谁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
“王爷,这事情来的蹊跷,或许应该仔细查一查。”
“当然要查,一定要查。”
北辰遥那因为悲伤而变得茫然的眼神慢慢地冷凝下来,他从傅行舟怀里缓缓坐起,然后突然抬起手一掌拍在了床栏上。
他想起今日在宫里见到北辰襄的情形,他看着王妃的眼神里分明透着一股骇人的杀气,北辰遥不知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这个侄儿,使得他这样憎恶自己,憎恶王妃,甚至憎恶这个孩子。他们叔侄之间从何时开始竟成了彼此仇视的敌人?
“你觉得是东皇陛下所为?”
“不会的。”
北辰遥痛苦地闭上眼,将拳头紧紧攥住:“陛下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他与本王情同父子,段没有加害本王的理由。况且如果本王真的有谋逆之心,当年他病重垂危之时,本王有的是机会夺位。这一点他应该明白的。”
“那就是另有他人。”
“定是他人所为。”
北辰遥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却并非如此坚定。当初王妃曾提醒过他,北辰襄蛰伏了这么多年终于做到独揽大权,他对于所有威胁到自己的势力必定会斩尽杀绝。而且他即位至今没有册立皇后,后宫更是凋零,宫人们都说他甚至连宫女都不曾宠幸过,所以对此朝廷中也是谣言四起。恰逢此时王妃传出喜讯,这对北辰遥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对北辰襄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北辰遥当时听到此话将王妃狠狠训斥了一番,并勒令她今后不许再擅自议政,如今想来一切会不会真的被她料中了?
北辰襄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自己羽翼下那只无法独自翱翔天地的雏鹰,他渴望飞得更高更远,渴望超越北辰家的先人成为东玥历史上震古烁今的一代明君。
“王爷,这件事需要我帮忙么?或许我可以……”
“不。”北辰遥几乎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这是本王的家务事,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北辰遥回头看向傅行舟,一字一句道:“本王会亲自查出加害王妃和小世子的凶手,本王要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