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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灵溪说过,移魂之术凶险异常,稍有差池两人都会性命不保。然而即便如此,许南风仍然执意以帝王之尊舍命赴险。倘若在从前,蒙烈和柳庭风必定会拼死阻止,但是在亲眼目睹了君疏月与许南风的感情之后,他们明白即便今日他们跪死在许南风的面前都绝不可能动摇他的决心。
什么江山天下皇权霸业,对于许南风来说都比不上君疏月的一根手指头。只要那个人平安无事,别说这到手的皇位,就连他自己的命都能豁出去。
眼看今日就是月中之日,柳庭风想到许南风此刻也许正在生死关头,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而此时蒙烈从御书房外匆匆而入,柳庭风一看他的脸色,连忙问道:“如何,可是有那伙悍匪的消息了?”
许南风此行并未让柳庭风和蒙烈随行,一来是怕大张旗鼓打草惊蛇,二来也是因为近来北沧和东玥边境争端不休,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在两国边境肆意烧杀,他们每到一处便掠去财物和百姓,所及之处十室九空。许南风在离开澜城之前就收到了北辰襄传书信,请求两国共同出兵围剿这伙悍匪。但那时许南风急着前往浮方城,所以只好将此事暂时交给柳庭风处理,没想到他离开几日后,边境的局势愈发严峻起来。
蒙烈皱着眉摇头道:“辽城守军已经拔寨向北行军了两日,按他们的脚程,今日应该已经抵达晋北大营,但是楚将军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还没有消息?”
辽城守将楚天南原是聂王手下的一名虎将,聂王宾天后,凤氏掌权,本有意杀他斩草除根,但那时恰北沧边境流民举兵□□,凤后不得不将他调离京城派往边地平乱。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澜城,在辽城守边一守就是十数载。这次北沧东玥两国边境又有流寇悍匪出没,边境守兵死伤无数,所以才派他前去增援,没想到他这一走竟杳无音信了。
“不如再等半天?”
“等不了了。”
蒙烈话还未说完,门外已经传来了魏无涯的声音。蒙烈与柳庭风对魏无涯的了解都不是很多,但许南风临走时曾嘱咐他们若遇困境进退维谷之时可向魏无涯求助,但蒙烈和柳庭风始终觉得他来历不明是个外人,所以并不远与他太多来往。
魏无涯毕竟是心思通透之人,早就看出他们对自己有防备之心,所以这些日子他在宫里倒也乐得清闲,不过今日他也收到了消息,七星之巅,君疏月的主命星旁,消失了千年的第八颗星已经出现,那是君疏月命中的祸星,这也意味着他命中大劫将至。
蒙烈和柳庭风虽都不相信魏无涯,但许南风走时毕竟对他委以重任,所以彼此见面时仍要维持表面的礼数。他们两人见魏无涯走进来,连忙一起迎了上去。
“魏先生何出此言?莫非魏先生认为楚将军行军途中生了什么变故。”
魏无涯抬起手轻轻击了两下掌,这时两名四方城的弟子便抬着担架从外面走了进来。柳庭风和蒙烈看到那担架上蒙着的白布,不由疑惑地对看了一眼。
“这是四方城的弟子在北沧边地带回来的守军尸体。”
他说着走上前掀开了那白布,当柳庭风和蒙烈看到那人的死状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死去的士兵面容呈现一种诡异的紫黑色,面部五官痉挛扭曲,而且面上青筋毕露,皮肤干瘪,像是被什么吸食了精气了一般。看到这般景象,蒙烈和柳庭风都意识到事情恐怕另有蹊跷。
“魏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妖术,你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今日就是月中,若是顺利,他们半月之内必可赶回澜城,眼前的这半月我们必须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边地数万守军还敌不过这群流寇?”
“看到这样的尸体,你还觉得他们是寻常的流寇?”
魏无涯摇了摇头,冷笑道:“就算是绝云军亲至,恐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人。”
“此话何解?不是人,那还是鬼不成?”
蒙烈性子暴烈,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尤其是这个魏无涯,他也不知道为何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敌意,横竖怎么看也不顺眼。
“有些事能不知道最好不要知道。”
魏无涯抬眼看了看蒙烈,嘴边忽然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蒙将军的绝云军虽强悍,却只能杀看得见的敌人,而那些看不到的敌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恕蒙烈愚钝,先生有什么话且直说,这样遮遮掩掩似是而非,蒙烈实在参悟不透。”
“蒙将军!”
柳庭风见他们二人之间争锋相对,连忙上前打了个圆场:“魏先生既已知晓对方来路,想来也已经有了对策吧。我们不妨听听魏先生有何良计。”
“我方才已经说过,眼下需以静制动,各部守军紧闭城门,不可擅自出战,否则只会徒增对方的实力。”
“不战而退?”
魏无涯摇头道:“是静待天时。”
蒙烈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柳庭风摇头示意,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他们所看到的情形确实诡异莫名,不像是人力所为,难不成对方当真是妖物不成?
“对了,此物你们派人送去边地,按这张布阵图摆在城外,半月内所有守军和城中百姓不得外出,可保一时平安。”
“这是什么?”
魏无涯故作神秘地笑道:“天机。”
“……”
蒙烈心中暗道,我真的好讨厌他。
待魏无涯走后,柳庭风便将他留下的锦盒打开,锦盒里并非什么绝世宝物,而是一包黑色的铁砂。
“这算什么?我看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柳庭风虽然也看不懂魏无涯的路数,但是他觉得蒙烈似乎特别针对这个人,就像是两人有过什么宿怨一般。
“他毕竟是陛下的贵客,想来必有什么过人之处。你我不妨信他一次,照他所言试一试。”
说到许南风,蒙烈便是有再多牢骚也只好咽了下去。许南风是何许人也,他既能放心将偌大的北沧交到他手里,想来也是经过慎重思虑的。只不过想到无咎正是因为这个人而离开澜城的,蒙烈对他始终心有芥蒂。
“罢了,我马上命人将此物送到辽城,眼下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等陛下还朝再行定夺吧。”
蒙烈点了点头,将锦盒从柳庭风的手中接了过去。如今边关局势虽然紧急,但好歹还在掌握之中,至于许南风那里,那才是让蒙烈和柳庭风真正担心的。
“不知陛下那里进展如何,如今北沧局势才刚稳定,陛下可千万不能再有差池。”
“有曲大夫在,想来应该……”
柳庭风说到这自己也觉得十分忐忑。两人彼此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通报声,柳庭风一看是馥芳苑的下人,以为是柳庭雪又出了什么事,连忙赶了出去。
好在等他走出御书房时,看到柳庭雪正安然无恙地等在庭中,这才舒了口气。
“大哥,我此来是为了向你辞行的。我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你在朝中的地位也稳固了,我想还是早日回家,给父亲报个平安。”
柳庭风本也打算等他伤势一好就送他离开,这澜城毕竟是是非之地,又给他留下了那么惨痛的回忆,早点回家或许能让心伤尽快平复。然而他又怎么知道柳庭雪真正要去的地方其实是乾州。
柳庭雪要去乾州,其实是因为收到了曲灵溪的信,信上说识欢受了重伤无人照顾,而他自己又因为移魂之事无暇□□,所以才想让他前去帮忙,但是如果让柳庭风知道自己又和识欢有什么牵扯,必定要大发雷霆。
“好,等大哥安排好人马就送你回家。”
“大哥不必挂心了,如今陛下不在朝中,你公务繁忙,不要再替我操心这些小事。”
柳庭风闻言,笑着拍了拍柳庭雪的肩,无奈又自责道:“是大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唉,若是让爹知道……”
“爹年事已高,这些事千万不可让他知道。”
“只是委屈了你。”
“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柳庭雪握住柳庭风的手,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楚和伤感。
“虽说国之一事,不计生死,但大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前途凶险,人心难测,大哥每行一步都要千万小心。”
“好,代我向爹请安。”
柳庭风最后一次抱紧了弟弟,他觉得弟弟那原本柔弱的身躯似乎在经历了这些风雨之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他总怕弟弟太过软弱,如今才知道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