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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京郊别院中十分安静,由于慕蓠裳扭伤了脚,几人便留在此处休息,虽然是七月上的时间,月色却十分皎洁,段祈煜独自站在窗前,脑子里全是今日文锦绣的模样。
她淡淡看着他的模样,她眼底流露出的难过,她眼中对他的恼恨,虽然极其淡漠,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即使不去看她的表情,也像是能与她感同身受一般。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拂上腰间的盒子,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他最为重要的,他记得曾与一女子双手交握画了一对糖人,却怎么都想不起那女子的模样,脑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慕蓠裳的脸,在见到文锦绣之前,他一直以为跟他一起画糖人的是慕蓠裳,所以才会在听到她一起画糖人的要求后才会那么熟悉,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不对。
他的影卫在她手里,他的一切她都清楚,而且今日她从揽华园出来,揽华园住着扶鸾郡主,她们怎么会有交集?
他无奈扯了扯唇,越发觉得曾经跟他经历过一切的可能是那个清清淡淡的女子,可惜盒子里的糖人经历了那场刺杀的颠簸早已碎成糖渣,根本看不出谁的模样。
他眸子里寒芒一闪而逝,如今回到京城,京中暗潮涌动,多得是人想要他的命,在没有查清楚当年参与刺杀的究竟有谁之前,他的身份还不宜公开,因此也就不能擅自去找文锦绣,避免给她带来麻烦,何况慕翎宇兄妹是个不好对付的,他不能因一时意气而毁了两国关系。
“来人。”段祈煜淡声道,很快窗前便出现一个黑衣影卫,他蹙眉看了那影卫一眼:“去将斩风叫来。”
那影卫顿了顿,随后应声而去,段祈煜缓缓打开房门走到院中,月光倾洒而下,将整座院子都笼罩在一片银光之中,他慢慢走到石桌旁坐下,耳边清晰地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动,抬手倒了两杯茶,淡淡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这不是生怕咱们伟大的太子殿下一时发怒,将我给赶出去么。”随着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落下,一道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院中,仿佛是踏着月光而来一般,一头黑发张扬嚣张,恣意的很。
段祈煜端起一杯茶晃了晃,唇角微微勾起:“什么时候千面鬼王也会这么怕人了?”
红衣男子一顿,随后苦笑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你是在打趣我么?你知道的,自三年前漠北森林之后,我便不再要这千面鬼王的名声了,如今我只是明王世子段智衍而已。”
段祈煜晃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没说什么,段智衍看了那茶杯一眼,唇角翘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将茶杯推开,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大难不死,本世子前来庆贺,这是上等贡品醉竹青,你也尝尝。”
段祈煜摇摇头,当年痴痴傻傻的段智衍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千羽寒而已,他也曾想要杀了他,可是明王府上下都在为世子恢复而开心不已,若是杀了他不光会使得明王府的人与他为敌,明王夫妻年事已高,也受不住这个打击。
千羽寒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段智衍,必然会好好打理明王府,也不会轻易再害人,事到如今,也不知这件事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你来找孤做什么?”段祈煜没有接他的酒,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心头却是微微一沉,他回来的消息,段智衍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四皇子和皇后也知道?想到这里,他唇角划过一抹苦意,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她的能力可比段智衍还要强大,又有邬笃在身边,他回来瞒的住别人,却瞒不住她。
段智衍喝酒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跟我废话,你回京为何不进宫向陛下说明情况,却要躲在这院子里,若不是我今夜前来,明日你回来的消息就会散遍全城。”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手指微微攥紧几分:“你将他们如何了?”
“还能如何,使了个幻术将他们迷惑了而已。”段智衍说的极其轻松,段祈煜点了点头:“嗯。”
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他也知道,却不能出手,京城多得是眼线,之前他们几人光明正大出现在集市上就已经引起了注意,只不过许多人仍在怀疑,前来打探消息的必然不止一拨人,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解决了蝉,背后可还有一只黄雀。
而如果这些人死了,幕后之人定然会起疑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嗯?你就嗯一声就完了?”段智衍嘴角微微一抽,段祈煜微微抬眸,一双眸子里寒光乍现,段智衍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随即心虚低头,段祈煜的能力比他强的多,当初为什么不杀他他也知道,算起来他的命还是他饶过的,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欠你们的,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段祈煜收回目光:“三年来,你变了不少。”
段智衍向后靠在一根柱子上,面上浮起几许凉意,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脑海中浮起一张淡漠的脸,他唇角微微勾起:“这不是在你预料之中么,段祈煜,你总是能将所有事掌控在手里,你我原本应该是仇人,但你饶了我的性命,又帮我……我应该感激你。感激你没有杀我,没有将我赶出京城,我还能以这个身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段祈煜将茶盏放下,看了他一眼:“西南战场上的事,是你做的?”
他早就得到了西南战场的所有情况,大月的军队到达西南之后一开始一直处于下风,西南边境毒虫瘴气无数,大月军队到达边境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便有半数中了当地的瘴气,作为主帅,文沐宸自然心焦不已,幸而有文锦绣提前准备好的解毒丹才得以度过这次危机。
但却也因这两个月的耽搁而使敌军又攻占大月一座城池,文沐宸险些被皇帝撤下主帅的职位,是定国公和明王二人力保他才使得皇帝下令将功折罪,同时将谢威之子谢擎风派去西南,战事一打就是一年,直到月前终于传来捷报。
西南蛮夷最是让人头疼,数目并不十分多,却难缠的很,再加上西南地势险峻,瘴气毒虫无数,每年大月的军队都要死伤大半,而这一回却不知为何,那里的毒虫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瘴气也弱了许多,因而文沐宸只用了几个月就将蛮夷部落剿灭,将西南边境稳定下来,这着实是奇功一件。
段智衍听他说起,也不看他,将酒壶中的酒倾洒到自己口中,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醉意:“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些毒虫我看着也烦心的很,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段祈煜微微蹙眉:“那些毒虫极难对付,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智衍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我今晚来是给你送一件东西。”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交给他,眼眸冷了几分:“这些是我三年来查到的一些线索,当然,除了我还有你那小丫头,当年参与刺杀的人很多,明显是有人组织的,目的就是冲着你去。”
段祈煜听他提起这件事,双眸也霎时冰冷下来,当年的刺杀他记忆犹新,那时候他与慕蓠裳正在坪洲游玩,却碰到了大规模的刺杀,当时他身中剧毒,而那刺客却多如潮水,他的影卫也在那场刺杀中死伤大半,那些刺客行动利落,有条不紊,看似是各方势力都有,实际上幕后定然有人操控,而那人是谁却无从得知。
“他们当年为什么会大规模出现在坪洲?”段祈煜眼眸深了深,当时坪洲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只是杀他就闹得满城风雨,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段智衍微微垂眸,随后抬眉看他一眼:“据说三年前,元灵珠的气息曾在坪洲出现,却不知为何又消失无踪,因而才会引得各方势力趋之若鹜,至于他们为什么刺杀你,除了皇后等人的命令,估计是觉得元灵珠气息的消失与你有关。”
段祈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松开几分,元灵珠的事他清楚,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这颗珠子全天下的人都在找,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找到,那珠子极有灵性,如果说在坪洲出现过,定然是坪洲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吸引了它,不然它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他微微蹙眉:“你还查到了什么?”
段智衍无奈摇头:“我能查到这个已经十分不容易,元灵珠是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六年来每一次涉及到它的消息都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偏偏什么消息都查不出来,有时候我都在怀疑,那珠子是不是成精了,故意挑起这些事。”
段祈煜眸子眯了眯,想起大月秘史中对这珠子的记载,他读遍了大月所有书籍,上面对元灵珠的记载并不多,三国未立之前,曾有关于这珠子的传说,当时天下一团乱麻,元灵珠还不是现在所说的凶煞之物,乃是上古瑞器,据说这颗珠子的主人就是将来平定天下的天下之主。
当时所有人都发了疯地去找这颗珠子,天下也迅速分成几股势力寻找天下之主,几股势力之间相互依存,相互争夺,最终形成了以容,墨,夙,慕四大家族为首的局面,当时的段氏只是容家一个附属家族,并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四大家族比肩,四大家族花费了数十年寻找元灵珠,可惜却一无所获。
直到后来,容家出现了三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女儿,天生异象,紫气东来,她降生的那一天天地震动,天边紫云多日不散,千里之内都散发着祥和之气,一颗紫红色珠子从她体内飞出,直冲天际,后又没入她体内,与她融为一体,连续三个月天边都是一副瑰丽的景象,这是天下之主出现的征兆。
容家历来男子居多,三百年来没有生出一个女儿,出现了这么一个千金自然是娇宠无比,没想到又是天下之主,这位容氏小公主从小便被众人捧在手心,而容氏也因她的出现成了四大家族之首,这位容氏女也并未让众人失望,十六岁平定天下,却不愿意坐帝位,从而成为了大满的开国国师。
最初看的时候他讶异了许久,怎么也没想到大满的开国国师竟是位女子,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则记载的很少,似乎刻意不去记载那些历史一般,等他再翻到后面的时候,便是七百年前大月开国的历史了。
没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四大家族中只剩容,慕两家建立皇室,宫家成为三国的交界,与大满同气连枝,而当年的墨家和夙家却没了踪迹,关于这两家的记载也只是寥寥几句,连结局都没有交代,关于那位名满天下的开国国师也没了记载,除了留下一颗已经浑身凶煞的珠子,再无其他。
“元灵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段祈煜想起那些记载,眼底深了几分:“好好查一查,这些刺客背后有什么人指使,顺藤摸瓜查下去总会查出原因,如果真的是那珠子要出现,我们就必须要找到一个人了。”
段智衍点点头,随后扬眉:“你是说,传说中的那位引灵人?”
当年国师陨落,一丝血脉落入凡尘一女子体内,这位女子便是传说中的引灵人,段祈煜抬手添了杯热茶,淡淡开口:“元灵珠出世,这世上必然已经有了引灵人,我们需要找到她,将元灵珠引入她体内,这样虽不能解了元灵珠的煞气,却可以暂时压制着它,不致引起天下大乱。”
段智衍皱起眉头:“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段祈煜目光落到院中的青石板上,眼底划过担忧,他慢慢起身,手指在桌案上拂过,元灵珠出世,天下大乱,如果没有天下之主降生,等待他们的就是毁灭,他想起大满的神谕,心中又隐隐有了一丝期待,一切还不是最坏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座别院之内,阳光十分明媚,一女子轻轻坐在他的腿上,娇小的身躯完全被他包进怀抱之中,她眉梢微蹙,眼底却十分柔和,正与他轻声说着什么,待他想要仔细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却感觉到脑中一痛,他下意识扶住了桌案。
段智衍见到他的模样面上闪过诧异,随后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察觉出不对来,他运起周身力量想要看看他出了什么问题,喉头却猛然涌上一阵腥甜。
段祈煜很快恢复了平常,转而看向段智衍,却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月色下更显得苍白几分,他眉梢微拧,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用自己做诱饵除去那些毒虫?”
刚刚他来时他便发现他的气息有些浑浊,却并没有多想,如今看来他周身的内力怕是消耗的不到三成了,连带他的幻术也受了损伤。
段智衍压下喉头的腥甜,扬眉朝他看了一眼:“只是一点功力而已,换那么多条命,一点都不亏,欠了你们那么多条人命,这么一来也算还得上了。”
他笑的十分张扬,夜风吹来将他身上的红衣吹的四处翻飞,他看着耳畔飞扬的黑发,突然有些恍惚,他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嚣张恣意过了?
段祈煜淡淡一笑,不再跟他计较这件事,他既然这么做了,定然是有他的打算,段智衍看他一眼,又眯起眼眸看了看月色,已经是子时了,他笑道:“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对了,你的影卫不会来了。”
段祈煜扬眉看他,他勾起唇角,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今日才受了两百钢鞭的处罚,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我将要去请他的人拦住了。”
他说着朝段祈煜走近几步,段祈煜双眸乍然睁开,随后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去查清楚元灵珠的事了,孤敬候佳音。”
别院另一间屋子里,慕翎宇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尽收耳中,手中玉笛不住翻转着,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蓠裳走进来便看到他一人坐在那里出神的模样,微微一笑:“七哥。”
慕翎宇转向她,一眼就看出她与白日的模样不同了,身子微微向后靠了几分:“醒来了?”
“是。”慕蓠裳莞尔一笑,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过一个茶杯在手里掂了掂,面上神情哪还有白日的无辜,一双眸子阴戾非常,她红唇微勾:“七哥今日捉了文锦绣,真是可喜可贺。”
“你很不喜欢她?”慕翎宇轻轻抬手,他们所在的屋子周围立刻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慕蓠裳看到这一幕,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眼眸眯了眯:“不是不喜欢,而是有她在,段祈煜总有一天会想起来那些事,到时候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手脚,若被他知道了一切,我们还能有活路?文锦绣那个丫头太过聪明,只是见了两次便知道我们是在骗她,如果不处理了她,对我们是一件极大的麻烦。”
慕翎宇眼底闪过一抹邪肆的光:“你是担心段祈煜知道他的记忆被修改之后,会生你的气吧?”
慕蓠裳眼眸顿了顿,随后闪出恼怒:“七哥,难道你不担心么?自从见了文锦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的有些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偶尔迸射出的冷意,”她说着有些害怕地站了起来,紧紧抓着桌角:“七哥,我害怕,他恢复的能力比我们预料的快太多,只是一天而已,曾经三年都没有过意外……七哥,他,他是不是要醒了?”
“不可能!”慕翎宇眼眸沉了下来,慕蓠裳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慕翎宇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眼眸微微眯起,脑中极快地想着这一日的事情,随后眼中闪过一抹凉意:“段祈煜的身躯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灵魂,他若要成功苏醒,需得借助元灵珠的力量。”
“真,真的?”慕蓠裳有些忐忑,慕翎宇轻轻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拿到元灵珠。”
慕蓠裳渐渐平复下来,定了定心神,道:“那文锦绣怎么办?”一提到文锦绣,她便又想起段祈煜见到文锦绣之后的反常,不由凝眉:“当初我就说不应该让他们相见,如今有她这么一捣乱,段祈煜起了疑心,我们再想做什么简直是难上加难。”
“不让他们相见,怎么能让他找到心底的感觉,又怎么让你成功代替文锦绣呢我的好妹妹?”慕翎宇低笑两声,段祈煜在南离的三年,他们虽然修改了他的记忆,将许多与文锦绣有关的记忆都换成了慕蓠裳,但他却没有感觉,只有记忆没有感觉,时间久了哪怕没有文锦绣也是会出问题的。
慕蓠裳一听他的话双眸霎时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慕翎宇看了看手中的玉笛,将它拿起来晃了晃,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等到十五,他脑中关于文锦绣的记忆又会全部换成与你的,而这一次我会引出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将他对文锦绣的感觉移到你身上,妹妹,你的摄魂铃也需要好好浸浸血,这样到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能量助我一臂之力。”
他说着目光落到慕蓠裳手腕上的银铃之上,慕蓠裳眼眸深了几分,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角,贪婪地看了看手腕上的铃铛,铃铛似是能听懂他们的话一般发出微微的红光,她轻轻一笑:“说的不错,我看煜哥哥那些影卫不错,不如就用他们来让我这铃铛饱餐一顿吧!”
慕翎宇微微一笑:“那些可都是你煜哥哥的宝贝,你舍得么?”
慕蓠裳双眸微微一转,继而轻笑:“他们都是跟过文锦绣的人,万一以后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我会不开心的,还有那个世子,他是千家的人,他的味道我知道。”
“千家唯一的幸存者,千面鬼王千羽寒……”慕翎宇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笑意:“诡术,伪装术出神入化,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又如何,有摄魂铃在,我不信会败给他,何况你刚刚不也听到了,他为了除去那些毒虫失去了大半的功力,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杀了他,杀了他段祈煜就少了一个大助力。”慕蓠裳摸了摸手腕上的铃铛,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
慕翎宇轻轻摇头:“不可轻举妄动,你的摄魂铃虽然威力强大,但千面鬼王的名头也不是随口说来的,他今日说的话只可听一半,若不是他失了功力,今日他来到这院子,我也未必能发现,而且当年千家至宝至今没有踪影,他是千家唯一的幸存者,你说那宝物会在哪里?”
慕蓠裳眼眸一顿,随后摇了摇头:“我知道了,不会轻易动手。”
“这样便好,好好做好你的事,做一个温柔无辜的弱女子,不要被任何人看出你的心思。”慕翎宇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收回手看着手中的玉笛:“子时快过了,你早些回去。”
慕蓠裳轻轻点头,若不是慕翎宇帮她改了记忆,她是无法做出那些无辜的样子的,只不过慕翎宇在帮她修改记忆的时候改了下术法,因此她在子时的时候会恢复记忆一个时辰,如今事情也说完了,她也不方便多待,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在她离开之后,慕翎宇抬手撤了屏障,随后轻轻打开门,朝着院外走了出去。
“主子,七皇子出去了,要不要跟着?”
段祈煜院子里,一个影卫低声问道。
段祈煜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眼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楚,面具下的脸更是看不出喜怒:“不必,由他去。”以慕翎宇的能力,这些影卫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更别提查出什么了。
影卫低了低头准备退下,段祈煜微微摆手:“去太子府走一趟,将孤书房中的灯取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影卫应了一声便消失在原地,段祈煜抬眸看了一眼月色,手指微微攥紧几分,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慕翎宇一路离开京郊别院,很快来到一座山脚处,他抬手在山周围设下屏障,足尖轻点,轻盈地跃到了山腰处,山腰处有一座山洞位置极其隐蔽,四处都长满了杂草,他拨开杂草朝里面走了几步,山洞之内九曲盘桓,宛如迷宫,山壁上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洞里的情形照的十分清晰。
他静静在山洞内走着,手指时不时在石壁上摸索,随着他触碰到机关的动作,石洞开始发生缓慢的变化,石壁周围的夜明珠也开始旋转,最终组成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他看了看四面八方一共十二个石洞,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明珠,便朝着一个洞口走了进去。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十分宽敞,布局也很是简单,只有中央有一张巨大的石床,石床之上一颗南瓜大的夜明珠嵌在石壁顶,石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周围垂着淡紫色的轻纱,轻纱低端垂着几颗银铃,石洞里没有风,然而那轻纱却在微微晃动,带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石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睡容安详,面色红润,在她不远处跪着一个穿黑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闭着眼低声念叨着什么,察觉到慕翎宇进来,男子微微睁开双眼,恭敬低头:“殿下。”
慕翎宇点点头:“如何了?”
“回殿下,这位女子身体内有一股力量压制着,臣虽有心破解,然而不知究竟是何物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臣无法探知到她的内心,也无法修改她的记忆。”
慕翎宇眼眸微沉,这男子是南离巫师,他们称之为大巫,南离一族擅长对灵魂的探查,尤其擅长记忆的修改补全以及交换,尤其以大巫的能力最为强大,可是他不能修改文锦绣的记忆也就罢了,连探查都探查不出?
“她体内的东西你可查得出来?”慕翎宇微微蹙眉,慢慢走到文锦绣身前,手指在她眉心轻轻拂过,指尖慢慢升起一道深蓝色的光晕,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抵制着他的力量,他慢慢收回手,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大巫摇摇头:“臣查不出来,但那东西身上有一丝元灵珠的气息,若有若无,而这女子的身躯正是滋养这东西最好的温床,二者相辅相成,力量大增,如今已经融为一体,什么都查不出来。”
慕翎宇轻笑一声,眼底带了几分深思:“又是元灵珠?看来将她带来果然没错,她才是得到元灵珠的关键。”
大巫低了低头没说话,手里的铃铛不住地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声响,南离摄魂铃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特殊的存在,能用来杀人也能用来救人,铃铛上沾染的鲜血越多能力便越大,声音就越小,他的铃铛跟了他数十年,上面沾染了无数人的性命,然而这样威力的东西,却无法撼动文锦绣分毫。
慕翎宇将玉笛拿在手中,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朝大巫看了一眼:“没有办法修改她的记忆么?”
大巫忙低下头:“臣无能,这女子乃是天命贵女,臣的能力被她排斥。”
“确实够无能的。”慕翎宇淡淡开口,随后快速出手,大巫手里的铃铛像是失去控制一般直直朝着他飞去,瞬间便到了他手上,慕翎宇蹙眉看着那鲜红的铃铛,微微一笑:“你这铃铛倒是极好。”
摄魂铃上沾染的鲜血越多,颜色便越是发红,威力也就越大,大巫见他毫不费力便收回了自己的铃铛,心中诧异非常,额上却滴下汗来:“殿下恕罪。”
慕翎宇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将那枚铃铛捏紧:“恕罪?本殿下吩咐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你如此无能,还敢说自己是南离最强大的巫师,真是丢尽了南离的颜面,活着也是浪费本殿下的耐心。”
他话音刚落,手指微微用力,只见那红色的铃铛动了动,随后啪地一声被捏成碎片,而地上跪着的大巫一瞬间惨叫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现在才知道慕翎宇的可怕之处,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身为巫师,摄魂铃就是他们的命,铃铛被毁,他也活不了多久。
大巫愤恨地盯着慕翎宇,他受人尊敬多年,可是慕翎宇却将他的铃铛毁去,他就算是死也难以咽下心头这口恶气,手中极快地凝聚起一道红色的光晕,他已是必死的结局,所以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慕翎宇看着他手中的红色越来越浓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大巫并不知道他的做法正中慕翎宇下怀,积聚起全部的力量朝他冲了过去,却见慕翎宇挑眉一笑,他刚要触碰到他便感觉到手上多了一件冰冷的东西,随即浑身的力量都开始流逝。
慕翎宇双手凝聚出淡淡的蓝色光晕,在他手掌上方是一支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玉笛,正将大巫手上的红色光晕一点点吸收,他唇边带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大巫在他面前一点点被耗光力量,看着他最后不甘地大睁着双眼,浑身已经干瘪。
大巫的身体快速干瘪下来,慕翎宇轻轻收回玉笛,只见大巫身体以极快地速度开始消散,最终凝聚出一颗红色晶石,拇指大小,静静卧在慕翎宇手心,玉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毕生修为都被你吞了,这块晶石可不是给你的。”慕翎宇摸了摸腰间的玉笛,目光落到文锦绣身上:“她是至纯血脉,未曾沾染血腥,体内的力量也都是光明的,所以大巫才没有办法修改她的记忆,因为他杀了太多人,他的能力是阴暗的,一旦想要冲破她体内的封印便会受到阻碍。”
慕翎宇说着看了看手里鲜红的晶石,慢慢笑弯了眼睛:“我的能力也是阴暗的,但她可是我筹谋三年的战利品,自然不能前功尽弃。”
他慢慢走近石床,腰间的玉笛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一般渐渐安静下来,慕翎宇眼底划过寒光,拉过文锦绣一只手,用指甲在她手腕上划破一道血口,随后快速将晶石贴到伤口之上,只见那晶石一触碰到她的血便立刻化成丝丝红气朝她体内钻去,很快便融为一体。
文锦绣伤口处开始冒出一丝黑气,慕翎宇浅浅笑了起来,大巫的灵魂是极其阴毒的,有了他的灵魂,文锦绣身体中的血脉自然不会再纯净,假以时日,她体内所有光明的力量都会被一点点蚕食,到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她便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助力。
慕翎宇将玉笛置于她眉心,随后轻轻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慢慢闭上双眼,周身很快蔓延起一层蓝色光晕,那支玉笛静静悬于二人身边,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二人为中央朝四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