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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风轻云淡,扶鸾郡主有心多问,却顾忌着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不好多说,便将心头的话压了下去,又是哭又是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三年,他终于回来了。
段祈煜步伐稳健地朝着自己以往上朝的地方走去,段祈烨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见他已经到了身前,忙低下头:“二皇兄。”
段祈煜微微笑了笑:“三年不见,四皇弟越发高挑了。”
段祈烨手指颤抖了一下,曾经他们兄弟也是十分亲密的,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越发冷漠,他记得他年少时从猛虎下救他性命,记得这个二皇兄曾把他护在身后,可惜为了皇位,他终究还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段祈煜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这几日他处于暗处,早就将京城对他有不臣之心的势力查的清楚明白,之所以不动手,只不过还顾念着一丝兄弟情分而已,对于那些圆滑的奸佞之臣,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收回他们的一切。
文武百官见他走到了他的位置上,纷纷朝那个方向跪倒:“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段祈煜轻轻抬手,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悦耳:“诸位请起。”他顿了顿,等众人都起了身,朗声道:“三年前孤遭逢大难,险些身死于坪洲,幸而得贵人相救,三年来日夜惦念大月国事,奈何伤势过重,因而无法早日回京,望诸位大人体谅。”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许多大臣忙着表忠心,表示并未抱怨过这位消失三年的太子,段祈煜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淡淡道:“此乃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则有关孤的救命恩人。”
这句话落下,众人都是一愣,这才想起他刚刚说被贵人相救,能被他们的太子殿下这样郑重地说出口,可见对方身份不低,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猜测是什么人救了段祈煜,丞相左右看了看,硬着头皮上前道:“不知殿下的救命恩人是什么人呢?”
皇帝眼眸眯了眯,三年来他丝毫没有放弃过查探段祈煜的消息,能瞒着他消息三年,可见对方能力不比大月皇室差,这么说来……
扶鸾郡主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想的比皇帝还要更深一些,南离皇子公主悄无声息地潜入京城,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天下有谁能完全避开她的耳目?再加上刚刚段祈煜所说救命恩人,她手指慢慢缩紧,千万不要……
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看不清的光芒,唇角也挑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不瞒丞相,当年救了孤的人正是南离的七皇子与蓠裳公主。”
果然!扶鸾郡主面色一变,看向段祈煜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若是别的皇室还好,但南离慕家,那是普通皇室吗?能跟大满容氏齐名,不仅仅是国力而已,他们大月只是个普通国家,依靠大满而强大,慕氏跟容氏向来不对付,慕氏兄妹救下段祈煜,绝对不是偶然!
皇帝眼眸沉了沉:“竟是他们?”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当时儿臣伤重昏迷,幸得七皇子兄妹搭救,他们将儿臣带回了南离,养了三个月方醒,初醒来时,儿臣精神十分不济,幸得公主日日照顾,才能渐渐康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因此回京之前,儿臣特地向南离皇帝求了恩旨,以大月的名义求娶蓠裳公主。”
咔咔咔——
众人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见鬼似的盯着云淡风轻说出这几句话的人,扶鸾郡主也愣住了,三年前她收到他的消息,托她照顾好文锦绣,他又是为了文锦绣而受此大难,若说以前还小,如今文锦绣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原以为他回来会向皇帝请婚,没想到却是是请婚,只不过这人选成了慕蓠裳?!
皇帝也惊住了,众人的想法跟扶鸾郡主的差不多,当年太子与嘉宁郡主那些往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年来文锦绣早已到了年纪却没有人敢于提亲原因为何?还不是因为有太子的名头在,又有扶鸾郡主从中作保么?他一回来,竟然完完全全不在意嘉宁郡主了?
文凛和文老夫人,还有文沐宸能咽下这口气么?
“糊涂!”扶鸾郡主率先出声,眉间多了几分恼怒,想要说什么,却顾忌着满朝文武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只能瞪他一眼,等下了朝私下再好好收拾这混小子,他让文锦绣等着,可是等他回来了,却要娶别人?他要真敢这么做,看她不扒下他三层皮!
皇帝眸色沉沉并未发话,若说对三年前的段祈煜,他十分了解,他做出的决定是一定会做的,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事事似乎都在他掌控之中。
想到三年前他离开车队时跟自己说的话,他眼中深意更浓了些,那时车队还未过阴阳山,更没有进入坪洲,半路歇息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将有大难发生,当时他并不相信,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得到他不好的消息,若不是他早有提醒,恐怕自己当时真的会杀了文锦绣,哪怕泄愤也好。
扶鸾郡主入京,克勋执掌大漠,江家分宗,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到了南离,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在南离待了三年,他如今的性格脾气又是如何?
南离与大满不同,大满异术者居多,几乎人人都会异术,却并不十分厉害,而慕氏会奇异之术的人很少,却个个都是精英,大月之所以与南离抵抗那么多年,除了国力,背后其实也是大满与南离之间的对抗,只不过最近十六年,三国之中很少会出现异术者了,似乎约好了一般,都在默默潜伏着。
段祈煜在这样的皇室待了三年,南离又擅长摄魂术……皇帝面色沉了沉,若是被用了摄魂术,那就麻烦了,况且若是他真的娶了南离公主,大满势必会与他们反目,这将是更加麻烦的事。
“此事事关重大,不必急于一时,煜儿,你此番回京,可是与七皇子等人一起?”皇帝压下心头的想法,会异术的人,他们大月没有,但大满多得是啊,皇后身边的邬笃不就是大满的巫士?若是段祈煜真的被下了摄魂术,他也能看出一二吧?
见他没有立刻松口,段祈煜也没有过多纠缠,微微笑了笑道:“正是,儿臣此番回京,一来是回京请罪,请父皇责罚儿臣三年未归的不孝之罪,二来也是与南离皇子一起护送贡品入京,如今南离皇子已经入京,儿臣将他们安排在皇家驿官,七皇子托儿臣向父皇呈上拜帖,言明三日后将正式拜见父皇,以表南离对我大月的敬爱之心。”
众人都是一愣,皇帝脸色更加阴沉,慕翎宇这是什么意思?让堂堂大月的太子殿下代替他呈上拜帖?这简直就是羞辱他们,而段祈煜居然会同意?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皇帝重重一拍桌案:“胡闹!”
段祈煜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随后面上神色归于平静,扶鸾郡主看他一眼,眉头越拧越紧,以她对段祈煜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有损大月国威的事情的,难不成在南离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她朝皇帝看了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几许深思,但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不论如何,段祈煜能回到大月就是好事,若是真的被慕氏的人迷惑了心智,这笔账他们自然要讨回来!
皇家驿官,慕翎宇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面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思。
段祈煜是真的被他们控制住了?
他一直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被他们困住,所以从进入大月开始就在试探,让段祈煜与文锦绣相见,一来是引出他的感情,二来,连性命都可以为她不要的人,如果见了文锦绣无动于衷,难道不说明有问题?如果他没有反应,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被修改过记忆,只是在他们面前装作一副被迷惑了心智的模样。
但是段祈煜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也看不太明白,若说是装的,可看神情他眼底对文锦绣的陌生是真的,若说是真的,对蓠裳的不喜也是真的,他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所以才会将拜帖交给他。
段祈煜身为大月太子,天之骄子,骨子里的傲气不容侵犯,尤其是与大月为敌的南离,可是今日在宫中,他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慕蓠裳,加之拜帖的事……他面上微微松动几分,或许是他高估他了?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去了寿安宫见太后,皇后和她身边那个巫士也去了。”
暗卫悄声禀报着,慕翎宇面色沉了沉,皇后身边那个巫士,他知道,出身大满的邬笃,从小便被皇家培养,练就一身异术,大满的异术,分防御系攻击系,以及风雨雷电,但邬笃的异术并不属于这几种,他身上的异术跟他们南离摄魂术的反而有些相像,皇帝让他去,定然是怀疑段祈煜身上的摄魂术了,他查说不定还真能查出什么来。
摆摆手命暗卫下去,慕翎宇眼底划过一抹阴沉,缓缓走到桌子前,桌案上摆着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相互抵抗,哪一方都无法轻易取胜。
他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之上,眼见黑子落下之后白子少了一大半,他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缓缓抽出玉笛,掌心很快升腾起一抹蓝色幽光,在玉笛两侧绕了绕,化作一道雾气朝窗外飞去。
想查出来,没那么容易,已经走到这一步,他绝不容许自己功亏一篑!
“殿下,清音姑娘求见。”门口一个婢女快步走来低声道,慕翎宇掌心迅速收紧,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见面前一绿衣女子正浅笑着站在那里,双手交握在小腹前,十分温和端庄。
他面上自然而然带出笑容,摆摆手命婢女下去,让开门口的路让文锦绣进来,微笑道:“怎么过来了?”
文锦绣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棋盘,白子已经占了劣势,但黑子若想取胜还需费一番功夫,她目光在白子棋盒之上扫过,随后伸手捻了一颗黑子出来,毫不犹豫落子,刚刚白子还有七八分的力量与之一战,她这一颗棋子下去,白子的力量又损耗了大半,只剩三四分的力气。
“我竟不知你的棋艺如此高超!”慕翎宇惊讶地看她一眼,清音是不会下棋的,但文锦绣不光会,还很精通,他朝那棋盘看了一眼,眼底划过浓郁的赞赏,这颗棋子走的十分精妙,可以说她这么走,白子最多三步便会彻底落败。
文锦绣含笑看他一眼,眼睛俏皮地眨了眨:“我哪里会什么棋艺,只是随便走了一步,脑中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慕翎宇没说话,她虽然有清音的记忆,却带着文锦绣下意识的一些想法,比如那些药她一闻就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比如她能精准地找出某一个穴位……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音儿过来不止是找我下棋的吧?”
文锦绣点点头,目光从棋盘上收回,眉心微微蹙起:“刚刚宫中的事我听说了,陛下没有答允这桩婚事,那公主就不能进入太子府了,等到段祈煜回到太子府,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他。”
想到这里她有些埋怨地看了慕翎宇一眼,如果在太子回宫之前他们能解决掉他就好了,也不至于如今犯愁,可是想归这么想,她也知道段祈煜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的,如果他们敢暴露出一点想杀他的意思,估计根本活不到大月。
“这有何难,这桩婚事皇帝不答允也得答允。”慕翎宇眯了眯眸子,之前还觉得慕蓠裳的做法欠考虑,如今看来,将生米煮成熟饭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到时候不信皇帝不同意,只要他同意,他就有把握让大月与大满反目,到时候借助大满除去段祈煜,再用文锦绣得到元灵珠,一切都会在他掌握之中。
文锦绣微微蹙眉:“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有办法?”
慕翎宇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神情温和无比:“自然,你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我说过会让你进入太子府,就必然不会食言。”
要做成这件事,还需一个合适的时机才是,最好是皇帝和段祈煜都抵赖不得,但要想成功做成,便不能急于一时,起码要等到两天后彻底给段祈煜换了记忆,这样慕蓠裳接近他才不会被发现。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慢慢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这是风刃,最是锋利,你拿在身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自保。”
文锦绣一愣,低头看向他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带着健康的粉红色,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那匕首只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顺着那把匕首看去,对面的男子一袭青衣,笑的极为温和。
她慢慢接过匕首,南离三大宝器,一件就是慕翎宇腰间的锁魂笛,一件是至今保存在皇室的九龙鞭,剩余一件就是他递过来的风刃了,三大宝器之一送给了她,连慕蓠裳都没有,为什么?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里闪过不解:“殿下为何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
慕翎宇笑了笑:“不过是死物而已,你若喜欢,这锁魂笛我也给你。”
文锦绣心头一顿,微微后退一步:“殿下说笑了,这些都是南离宝器,清音一个奴婢实在受不起。”
她说着将风刃放在桌子上,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慕翎宇看着她快步离开,目光缓缓落到风刃上,慢慢叹了口气,他拿起风刃轻轻拔出匕首,只见刀刃上快速升起一丝紫黑色的雾气,很快又消失与无形。
“你也承认她是你的主人么?”他唇角缓缓勾起,将匕首合上,转而向慕蓠裳的房间走去。
段祈煜回来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京城,宫中更是炸了锅,太后宫中人来人往,各宫嫔妃都前来恭贺,同时京中各大世家也纷纷往太子府送礼,哪怕他并不在府中,太子府的门口也一刻没有安静过。
将军府,碧雨碧晴听到段祈煜回来的消息很是激动,她们小姐都等了三年了,若是没有扶鸾郡主护着,还不知要被指到那个人家呢,如今太子终于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小姐好事将近?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二人看到玲珑出来,忙笑着向她道贺,玲珑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但很快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喜从何来啊?”
碧雨看了碧晴一眼,她向来活泼藏不住话,听到玲珑问起,忙笑道:“小姐还不知道么,太子殿下回宫了,小姐等了三年,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你说什么?!”玲珑扶着门框的手顿时捏紧了,眼中迸出狠戾之色,碧晴吓了一跳:“小姐,你……”
“哦,我没事,我只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玲珑安抚地朝她笑了笑,也不管自己刚刚是要做什么,快步朝院外走去,摆摆手制止了跟过来的如幻,她快步朝着将军府一座小院跑去。
香荷院,四姨娘正跪在佛前念经,手里佛珠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她嘴唇微微颤动着,双目微阖,很是安详。
“四小姐,姨娘正在礼佛,您是不是等一等?”
门外浅绿的声音响起,四姨娘慢慢睁开眼,看了看面前慈眉善目的菩萨,淡淡道:“浅绿,请四小姐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房门被嘭地一声推开,随后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扑倒在她面前:“姨娘怎么办,太子殿下回宫了,他一定会发现的,怎么办!”
四姨娘面色一冷,目光阴沉地朝浅绿看了一眼,浅绿忙退了出去,赶忙将门关上,将一干丫头都赶远了些,自己守在门口。
玲珑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面上带着惊恐,段祈煜,段祈煜竟然回宫了,他不是被慕翎宇控制了吗,慕翎宇怎么会突然让他回宫,他跟文锦绣那么熟悉,一定会发现自己的不同的,这怎么办?
四姨娘有些鄙夷地看她一眼,遇到点事情就大惊失色,难怪她斗不过文锦绣,哪怕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容貌,气质上的差距就天差地别,真是枉费了她三年的教导!
“慌什么!”四姨娘凌厉开口,玲珑面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姨娘……”
四姨娘挥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眸子闪烁着寒芒:“如果是文锦绣遇到这种状况,她一定不会慌,她会做什么你知道么?”
玲珑看着她冷淡的表情,下意识摇了摇头,四姨娘冷笑一声,慢慢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第一,她会想方设法让人相信她,把那个真的变成假的,这件事已经有人为你做了不是么,第二,她会一如既往的做事,以不变应万变,越是慌乱就越是容易被人看出来,这么看来,你比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玲珑愣住了,她刚刚听到这件事便立刻慌了神,哪里还会想那么多?现在才想起来,她的身份就是文锦绣,真正的文锦绣已经被慕翎宇带走了,那么她慌什么呢?就算有人怀疑,那么有证据吗?
四姨娘嘲讽一笑,她的性格还是没多大的长进,哪怕学了许多东西,但真的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怕有人帮她,她也学不来文锦绣的喜怒不形于色。
“四小姐,恕我直言,你是将军府的嫡女,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与云华郡主交好,有扶鸾郡主为你出头,你手里有这么多底牌,却怕一个被控制的皇子?只要你想,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四姨娘唇角缓缓翘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慢慢站起身来:“扶鸾郡主有事情交代你办的吧,若是被她知道你来了我这里从而耽误了要事,你觉得她会不会怀疑?”
玲珑心头一凛,连忙站起身来:“是,我,我先走了!”
她刚刚回府换衣裳准备出门去隐云寺,不想听到段祈煜的消息连这件事都忘了,如果是文锦绣的话,哪怕段祈煜赶到将军府寻她,她也不会忘记,这就是区别。
寿安宫中,太后看到段祈煜回来百感交集,三年来因为他消息全无的缘故,太后的身体已经差了许多,如今一见他回来自然是满心欢喜,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各宫嫔妃道贺之后都一一退下,渐渐的寿安宫里只剩下太后,皇帝,皇后,邬笃以及扶鸾郡主和段祈煜,众人散去后,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煜儿这次大难不死,必是会有后福的,我听说你这三年都在南离,跟皇祖母讲讲,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太后温和笑笑,看着三年未见的孙儿,只觉得有满心的话想要说出来。
皇帝和扶鸾郡主也等着段祈煜的回答,刚刚朝堂上他只说了被南离皇子公主所救,却没有说过具体的事情,那么他当初在南离是怎么度过的?
段祈煜眸中顿了顿,随后温和一笑:“孙儿整日都在养伤,过得十分无趣,倒不知离开这三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眸色沉了沉,不着痕迹地朝皇后看了一眼,皇后冷笑一声,朝邬笃使了个眼色,邬笃轻轻点了点头,眸子微微眯起朝段祈煜身上打量过去,就在此时,一道蓝色的雾气不着痕迹地钻入段祈煜体内,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后笑容如常地跟太后说着话,邬笃蹙眉看了半晌,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你看出什么了?”
回到凤栖宫,皇后将一干宫人挥退,眉梢微蹙看着邬笃。
邬笃摇摇头:“回娘娘,殿下身上并没有南离摄魂术的痕迹,但是却有一点极为不妥。”
皇后眸子顿时缩了缩:“什么不妥?”
“殿下的魂力比三年前强了许多,他身上隐隐有一丝强大的力量,但那力量似乎受到压制一般,臣猜测,可能是当年殿下濒临死亡时强烈求生的*使得这股力量爆发,但这力量是什么却不得而知。至于殿下有没有被摄魂术左右,臣还需要再查探一番。”
邬笃语气十分严肃,皇后眸中闪过浓郁的震惊之色,身体都僵硬了几分:“不必了。”
她说完闭了闭眼,有些疲累地摆摆手命邬笃退下,脑中浮现起当年段祈煜还小的模样,一身杏黄色太子常服,见到她的时候并未因她面上的冷意而退缩,而是迈着小腿朝她跑过来:“母后!”
然而他还没有跑到她身边,便被皇帝拦住了:“堂堂太子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恰逢四皇子被婢女送来,她所有的精力便都放到了四皇子身上,他是个什么表情,她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孩子的生命是建立在段墨轩与宫樱二人的鲜血之上的,一想到他就觉得罪恶,又怎么会管他如何?
她慢慢睁开双眼,目光落到大殿中的屏风之上,微微叹了口气:“来人!”
一个小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娘娘。”
“本宫听说扶鸾郡主派人去请弗安方丈了?”皇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
小宫女点点头:“回娘娘,是。”做皇后宫里的宫女自然不能只会端茶倒水,若是皇后问起消息她们不知道,那就等着丧命吧。
皇后唇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去的人是谁?”
小宫女微微垂眸:“是嘉宁郡主。”
“哦?”皇后眸子微微一动,随后慢慢坐起身来,那小宫女忙到她身边扶着她:“奴婢听说是今日一早的事,京中的案子京兆尹查不出来,陛下便有心让弗安方丈来帮忙,扶鸾郡主出面去请,还说,还说……”
皇后眉头微微拧起:“说什么?”
“说若是弗安方丈查出这个案子,便请陛下准许他带着闵亲王夫妻的骨灰离京。”小宫女不敢隐瞒,忙将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皇后冷笑一声:“陛下同意了?”
小宫女点点头:“原本陛下是不同意的,后来扶鸾郡主提到了当年闵亲王夫妻的死因,奴婢听说还有太子殿下,陛下就立刻松口了,之后殿下就回朝了,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皇后面上浮现出一丝看不清的神色,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香炉边,随手往里面添了些香料,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不许墨轩和樱娘的骨灰离开皇宫已经二十多年了,为了那个孩子,将我们所有人都算计在内,本宫身上再无一丝大满血脉,樱娘身上的宫家血脉也早已榨取干净,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现在愧疚了么?”
小宫女听到这话面色一白,这些话哪里是她一个宫女能听的?当下不敢说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敢打断皇后的话,只能当作自己不存在,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她便要忘记,绝不能记住的。
“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皇后轻轻合上香炉的盖子,香炉中立刻升起几缕袅袅青烟,她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悲。
“回娘娘,殿下在寿安宫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跟着陛下和扶鸾郡主去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小宫女垂着头,声音还有些颤抖,显然没有从刚刚的话里缓过神来。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声叫她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忙屈膝:“回娘娘,奴婢思琴。”
皇后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道:“本宫听说南离皇子与公主均已入京,九年前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去皇家驿官传话,请蓠裳公主入宫一趟。”
思琴快速应了一声,随后仪态端庄地退了出去,一出宫门忙松了一口气,明明皇后没有发怒,可她却觉得如坐针毡,果然这后宫一手遮天的女子不是好相与的,那位蓠裳公主,若是皇后对她没有恶意还好,若是有,就自求多福吧。
皇家驿官,慕蓠裳听到来人的传话顿时睁大双眼:“皇后要见我?”
思琴眸子微垂:“回公主的话,娘娘说多年前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甚是想念,所以请公主殿下入宫说话,娘娘是个很和气的人,您别怕。”
慕蓠裳下意识攥紧了手指,慕翎宇不知去了哪里,除了早上训斥过自己,一上午都没有出现过,他不在她身边,做什么她都拿不主意。
思琴看到她犹豫的模样,面色顿时一沉:“怎么,公主殿下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召见不算什么大事么?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公主这是要拂了她的面子?”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慕蓠裳有些急了,皇后她打过一次交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想到当年跪在她脚下听她冷漠训斥他们的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思琴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看不上了,原以为南离公主会是个气度雍容典雅端庄的女子,没想到一见才知道,这点气度比皇后差了不知多少倍,也想攀附太子殿下?她虽然害怕皇后,但是皇后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该凌厉时凌厉,该温和时温和,这么一比对,自然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清纯无辜的女子。
“公主殿下,轿辇已经在外面了,您请吧,皇后娘娘等着呢。”思琴语气有些沉了下来,她虽是个小宫女,但既然为皇后办事,当然要拿出皇后宫里人的气度出来。
慕蓠裳咬咬嘴唇,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跟着思琴一起来的宫女太监敏锐注意到她向后退的动作,眼中都是一沉,他们的主子是洪水猛兽吗?
这南离的皇子和公主也太过嚣张了些,有谁去别的国家拜访送礼不第一时间拜见主子的?这不是规矩,但却是礼节,尤其他们还是晚辈,皇后亲自派了轿辇接应,她居然拒绝?
“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思琴冷声道,慕蓠裳心中直冒火气,若是旁人她见也就见了,偏偏是那位皇后,若是被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她还会让自己嫁给段祈煜吗?
“这位姑娘不要动怒,我家公主听闻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又十分温和端庄,一时激动才让诸位看了笑话,并不是有意要怠慢皇后娘娘的,奴婢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
一道轻软带笑的女声响起,思琴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裙装的女子缓缓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面上带着三分笑意,行动间不急不缓,裙摆丝毫不见飘动,一派大家风范。
可是听她刚刚的自称……奴婢?这样的女子竟是个奴婢?
思琴有些不敢置信地暗中掐了掐自己,清晰察觉到疼痛,这时才发现她已经走到身前,正朝她屈膝行礼。
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她也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这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奴婢,哪里敢受她的礼,忙将她要行礼的动作止住:“不知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