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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温方却是坐不住了,那灵蛇的血如今已经在大夫人身上见了成效。
按着常理柳淮扬这里便可安心入药,只等毒除。
沈鱼却是言说大夫人那里想继续试上一试,且要加大那蛇血的剂量,只再过上几日且作分解。
灵蛇只有一只,其血更是宝贵,便是这每日几滴便足够让他心疼,更莫说还要加大的剂量。
却说沈鱼这般心思,一是怕那蛇血里潜伏的微生物想再观察一番以保稳妥,二则却是想为静婉那姨娘之位加一份保险,大夫人这里光景越是好得厉害,大爷那里自是也会多待见她一分,只等静婉姨娘的位置做稳一点,她再想的其它法子顺理成章的将大夫人的药断掉。
她这点小九九早让柳家二爷看个分明,也不戳破,沉默许久最后只压下温方一脸意见想左的意愿言说一句:“稳妥点也好,东院的事儿,爷自有旁的打算,且叫她松快几日罢了。”
温方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只余沈鱼对着那面上不带半分表情的柳家二爷,一时心中更是万分忐忑。
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说出一句:“谢爷成全。”
他这般聪明如何看不出她心中为着静婉的那一点子私心呢
如同当时试药一宗,细细一想便可明了,二爷不过是一味迁就她罢了。他那里越是迁就,越发便显得她有些得寸进尺了。
只这般想着通房沈鱼只觉得面上一涨,心里便有些难为情起来。
柳淮扬也不言语,只看着姑娘的脸色一会儿的功夫便硬是变了几种颜色,倒是精彩。
他抿了抿薄唇,单单只看她面色也能猜出几分她现下的想法,怕是一时良心发现,又觉得待他不起。
柳淮扬心里叹息一句,怎生会有这般磨人的人儿,你便是宠着迁就着一时明了的些,也能叫她一会子便生出千百种想法出来,却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自能仔细安抚了。
如是一想,柳二爷便将手中的茶碗至于小几,轻咳一声,见沈鱼侧目才朝她招一招手,示意靠近一些。
沈鱼倒是听话,往他身前挪了几挪,只待靠得不足一步才止了身下动作。
柳二爷将那桌上空了的茶碗推一推,沈鱼便从善如流的往里添上一些茶水。
“你自心里也不必觉得愧疚难过,这桩事儿爷应你也不全是因为你,自是有其它打算。”
柳淮扬淡淡开了口,才端起那杯沈鱼新添上水的茶碗,慢理条斯的饮了一口。
他如是一说,沈鱼更是觉得心中歉疚,抬头瞧了瞧他依旧苍白的面色,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了点呢?
“奴婢承认自个的确是有些私心,原是想个稳妥的法了,能让纪氏那里药断的名正言顺一些,最好能别累及静婉。不过这只是其一罢了,奴婢更是怕那灵蛇的血中含了其实潜伏的物件,便想着多试几天,且看大夫人那里症状反应再细细斟酌了蛇血剂量,方才给爷入药,只求药到毒除。”
沈鱼终于还是开口解释一句,倒底怕他同温方一般所想,更是怕他对她失望,只这般一想,便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也不过三两句话便能说个分明的,倒是省得不再添许多误会。
柳淮扬弯了弯嘴角,抻手握住她原本使劲捏着裙角的手,心里竟是生出的冷汗,忍不住揶揄一句:“爷瞧着你近日胆子倒是越发小了,多大点事儿,也能吓成这样。”
沈鱼抬首瞧他一眼,见他心情倒是不差,也跟跟着弯了嘴角:“二爷说笑了,奴婢胆子大着呢。”说罢又低头瞧了瞧被他牵住的手又解释一句:“奴婢原是酷夏,一到夏日里便手心皆是汗意,止也是止不住的。”死活不肯方才自家原是怕了。
柳淮扬淡淡一笑也不戳穿,只又开口道一句:“左右已是仲夏时分,待过上几日便跟着去上一趟凤霞山,住上一段日子,那里倒也算是个避暑的好地界。”
咦?沈鱼眼睛禁不住亮了一亮,凤霞山她自是听过了,原是柳淮扬的外祖处。
帝都里谁人未曾不晓学术大儒林世安呢?那是没有的。
沈鱼从前在清平坊里便也听来教姑娘认字的先生提过几次的,每每一脸崇拜向往的神情。
沈鱼一想到便能得见这样一位人人敬仰的人物,不免心中生出一些得意快活出来。
只将先前个不甚痛快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将净,爽利得同柳二爷道一句:“何时起程您只管让芣苢知会奴婢一句,奴婢好提前将一应物件仔细打理一番,免得换了地界,让爷觉得不适。”
“且顾好你自个便是,其它自有芣苢同德管事,现下可是开心了,再笑爷瞧着嘴角就快咧到耳根处了。”
对于柳淮扬的揶揄,沈鱼也不觉如何,只抿着嘴退了出去。又想着得快些将大夫那里的事儿了了才好。
便抬脚往药庐里寻温方去了。
且说大夫温方,从柳淮扬书房中回来,便觉得一肚子憋气,柳家二爷是越发的让个通房迷得不像话了,人三两句便又哄着将那滴血成金的灵蛇血灌到别人肚子里去了,温方只一想便恨得牙根疼了起来。
沈鱼来时他正拿着味药细细研磨着,也不知是那药坚硬难磨,还是他原本有气无处可撒,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不怪温大夫气大,原是奴婢这里说得不堪清楚,沈鱼自这里请温大夫歇上一歇,容奴婢解释一回,再作分明可好?”沈鱼沉吟一番才开了口。
温方抬头一瞧,便是惹得他一肚子气的罪魁祸首,又见人带着一脸真诚的笑意同自家说着话,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净手。
却是免不得言辞之中颇为冷淡,话里话外皆冒着几分溜溜的气息:“沈鱼姑娘有甚话,说了便是,大夫自会洗耳恭听,左右二爷那里姑娘说得话一向有用,哪里是温某这个大夫可比拟的。”相识了二十几载,一朝识得柳二爷竟是个眼里只剩美人便识兄弟的白眼狼,温方只这般一想又是满肚子的气。
沈鱼见他如此也不恼,仍旧是笑盈盈的一张脸,只认真道一解码器:“知道温大夫原是舍不得那灵蛇之血,怕是用在大夫人那里,届时爷这里便不再够量。奴婢只想跟温大夫解释一句,那蛇血原本就是再生之物,这宗温大夫自是比奴婢清楚,再言爷身上的毒左右也不是带了这一两天了,如何还等不这几日呢?奴婢之所以让景春阁那里再用上几日,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怕的只是先前提的那宗蛇血里面或许还有其它物件。不过是想多观望两天,以保稳妥。知温大夫瞧着爷见天让那身毒拖累不忍,原是奴婢说的不够清楚,也不怪温大夫恼,现在解释清楚了,再给温大夫赔个不是,请大夫原谅则个。”
温方见她姿态如此柔软,哪里还好意思摆个冷脸。
况且人又追到这里解释一番,切不论旁的,只他一个男人若是再不依不饶的怨上一回,倒是显得心胸太不济了点。只先前生了忒大一通子气,一时转不过来情绪,免不得吭吭哧哧一时也说不出得体的话出来。
沈鱼瞧着他这副模样实在心急,便好心的转一转话头,说明自已的来意:“大夫人那里再试上几日势必是要断了那药的,只这一宗事儿原是牵扯良多,奴婢想着凡事还是多打算一点得好,便想从温大夫这里讨个以假乱真的方子。”
温方一脸不解,盯着她瞧了半天,也未曾明白她是何意。
沈鱼只得再好心解释一句:“大夫人如今用的那药,奴婢想让温大夫备上一份从气味到味道皆可乱真的出来,只将那药逐渐怼了,直至药效尽失。到时便是换了药也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只让外院的人觉得咱们栖意园中的药竟也是医不得大夫人那一处顽毒,至些死了心,便也不再一门心思的将个眼睛齐齐盯着咱们这里瞧着。”
温方听她是一说,禁不住眼睛亮上一亮,这般巧妙的主意,自己为何没曾想到。若早想到这一宗,也不至于平日里怕得连栖意园的大门也不敢迈出去一步,生怕让柳府的一众女眷又缠着哭闹一番。
大夫倒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大夫,抚了抚衣摆,正正经经同个沈作个辑,赔礼道:“此计甚妙,方才确定温某错怪了姑娘,还请小鱼姑娘莫往心里去,只小鱼姑娘方才一言更是让大夫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姑娘聪慧过人,实在叫温某自叹不如,请再受温某一拜。”
说着便又要躬下身去,沈鱼哪里受得住他这般咬文嚼字,只里暗道一句,原这大夫酸起来比个秀才也绰绰有余。
见他又要拜下去,忙止住动作,只往后退了一退:“原都是为着爷的身体,温大夫这般实是太过客气,只那奴婢方才说的药便拜托温大夫费心了。奴婢出来的久了,恐爷身旁没人伺候,这就回去了。”
说罢福一福身子,转身迈出了药庐。
温方愣愣的又站了一会,忍不住又是胡思乱想一番。
撇开医术不提,单单这副好性情加上这聪慧过人的劲便叫人心生好感,又是个见识过人的,就柳家二爷那阴沉沉的模样,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温大夫这里这般想,却又哪里晓得跨出药庐的通房沈鱼笑得又是哪般得意,她自个不过是转一转脑子罢了,吃力的活一应交给大夫温方,如何不笑成娇花一朵。
等得意一会,又叹息一句,只瞧着整个柳府的人加上温方也是抵不过一个柳二爷难哄,切又一贯的洞悉人心,你这里还未来得及动上个小心思,他那里便已经知晓了下文,只冷眼的瞧着你把个戏做足,高兴时只打趣调侃两句,不高兴时那便只全凭个人造化了。
沈鱼悄悄吐了吐舌头,想着平日里柳淮扬又是如何待的自已,禁不住心里暗叹一句,又岂是一个宽宏大量可以言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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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二爷烧没烧高香不得而知,只外院的一众人等却是个个觉得沈鱼才是烧了一把好香,才有如今的处境。
二房里二夫人如今却是越发有些坐不住的,不为别的,只为景春阁大夫人的身子竟是比以往情势大好的。
虽是老夫人面前也跟着同那温大夫求过几回,只却是没带几分诚心诚意,也难明了,如今柳府中馈她一把把持,若是长房大夫人那里得已康复,到时哪里还又有她一个二房弟媳说话的余地?
一想到要将手中的大权交了出去,二夫人一张风姿不减的芙蓉面便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好模样。
若是大夫人那里没个变化,只眼下这几年光景她原是不用这般苦恼的。
大房长媳忙于子嗣,只一日不添男丁,这厢她手中的管家之权却是不必交待出去。
老夫人那里虽是不问事儿,二夫人却也是明白的,眼下不过是借她之手将府里一应琐事应承下来罢了,只给阮氏腾出空来,好好将养身子,为长房开枝散叶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儿,至于这管家的权力,只阮明生君下男丁,不必她提,老夫人那里也会亲自交付于她。
长房管家原本就是名正言顺,只拿大权在握的久了,哪里还有轻易交出去的理儿,二房原本就是人多事儿杂,二老爷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若不二夫人从中公里时不时弄上一些猫腻,如今二房的日子哪能这般好过的?
“母亲似有心事,不若同儿说上一说,让儿为您分忧解难。”
二房长子柳淮鸣,原是过来请安,却二夫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免不得要问上一二。
二夫人抬眼便瞧见自家英俊不凡的长子淮鸣,拿个帕子拭一拭脸,又抿一口香茗才算开了口:“先坐下罢了,待母亲理理分明,再同你说个详细。”
只瞧着坐在自已身侧的长子淮鸣顿了顿才又开口:“你父亲一贯不问内院琐事,却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主儿。你父亲不晓得这些,你自小便在母亲身前自是知道的,若不是这几年母亲一手掌控着中馈,咱们二房哪里又会如今这般结余,依着你父亲那般挥霍的,又是这一大家子,怕是饭也吃不上一口热的。”
“母亲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事来?现下不是好好的么……可是父亲那里又同您起了争执?”柳淮鸣一双墨眉拧成结,这话说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提起自家父亲……实在是叫他有些难为情,如今也是迈进不惑之年的人了,却依旧是整日沉迷那温柔乡风月场。
单单只看着二房里几个姨娘,哪个不是风月场里有了首尾,又让怀了子嗣……这般没脸的事儿也不道做过多少回,每每都是自家母亲顾全大局将人接了回来,安至在二房里,言说是没有柳家的血脉养在外头的道理。
且只那几个姨娘膝下的孩子,最小的才将将几个月,还有两个正是身怀六甲,便知他这个父亲是如何的不成器。
柳淮鸣只气得咬牙切齿,并不解恨。好在他容貌类二夫人居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便是作下一副这般狰狞的表情,也并不损其英俊半分。
二夫人知他定是想差了,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一句:“并非是你父亲那里出了差子,鸣儿莫乱想。”
柳淮鸣这才把个眉头舒展开了追问一句:“那母亲为得何事烦心?”
二夫人又细细思量一番,觉得也未有甚不便同他说的,若是不同他说还能同谁商量上一回,自家二老爷一贯是个不问事儿的,自家次子淮礼又是个没谱的主儿。庶子淮义倒是懂事,只非自己亲生,何况同他母亲又是那般过节,也是不能说的。
便也只自家长子淮鸣是个性子沉稳的,自小更是懂得体贴她持家不易,每每她这里同他父亲那里有了争执,也总是护着她几分。
如是一想思量着便将自己方才忧虑一点不落的同他说个分明。
柳淮鸣听完只沉思片刻才开口问一句:“依母亲话里的意思,大夫人那里病况好转,似是同二哥处的通房沈鱼有几分关连?”
二夫人缓缓点了点头道:“张嬷嬷从东院里的洒扫婆子嘴里套出了几句话,说是每每大爷处的尤姨娘去探望一回,身边总带着个面生的婢子一道,她便仔细的留意了一番,不想正是老夫人做寿时在跟前儿伺候的那位,正是通房沈鱼。”
“母亲便是怀疑,大夫人如今用的药,便是那沈鱼从栖意园中带出来的?”二爷说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柳淮扬什么样的秉性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栖意园里何等地界,况且二哥又是那般严谨的性子,且不提他那里同大夫人那桩旧事儿,单单只知晓尤姨娘同沈鱼之间的关系,便不会不防,若是这般说沈鱼能将个药带出来,孩儿是不信的。”
二夫人闻他此言倒觉得甚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又道:“话虽是这个理儿,我儿却是莫要忘了,能得二爷那般青睐的人儿想毕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二夫人这句话这倒是不虚,柳淮鸣无不赞同,他同这个二哥虽是接触未深,却能出他种种行事上察觉,定不是个同表面那般只一味躲在栖意中养病的闲散人。
他自幼习武,当能分辨出练家子同个常人区别。栖意中但凡他见过的下人,竟是个个身怀绝技。
不提德管事便是个深不可测的,单说柳二爷身旁的随从芣苢,若真有机会切磋一回,他也是不敢托大,拍着胸脯敢说有十成把握胜过他的。
若说一个身患重疾的人身旁养着这些个能人异士只为了护住自身安全,他必是不信的,这里可是当朝太尉的府邸,戒备守卫哪一点也不曾松懈过,哪里还需他养这一群高手在身前呢?
柳淮鸣暗自思量着,越发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前几年自己也是年少轻狂,曾趁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着一身夜行装原想着来一出夜探栖意园的,却是不想才将将摸上园子的外墙,便叫人从脑后一个手刀打晕过去,待醒过来,却是正躺在自个床上。若不是身上的夜行衣同后脑后的痛感,他当真只以为便是自己做得个梦罢了。
等想得明了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这般高手,怕是他靠近栖决园十几米开外,便已经摸清的他的来路,才没下杀手,如若不然,怕他这里早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罢了。
暗自反省一回自己的轻率,便再未对着栖意园同他这个二哥,再没生出过一分不该他有的好奇之心。
毕竟别人那里顾念着一点子情谊手下留了情,他若是再得寸进尺怕是便不会再这般幸运的只让人打晕过去了事儿了。
“母亲可有打算?”柳淮鸣又怕自家母亲不小触了那位的霉头,免不得多问上一句,也省得是后事发后再懊恼得不偿失。
“栖意园里母亲自是没法子伸手的,二爷那里可是硬碴子,自是不好轻易招惹了。好在母亲手底下有个婆子还算中用,同那清平坊里的教习嬷嬷也算有几分交情,便差着她过去将那沈鱼的底子打探一番,且再做打算。若是能将她拉拢一番,日后自是没有景春阁里的好果子吃。”
听二夫人如是说,柳淮鸣才算放下心来,倒底是自己母亲思虑的远些。
“想拉拢沈鱼怕是不易,听闻她同那尤姨娘的关系实在非浅。”柳淮鸣不无忧虑道。
柳二夫人听自家儿子这般忧虑,免不得笑着嗔他一句,只把个妩媚风情诠释个十成:“鸣儿实在太过多虑,母亲只告诉你个真理罢了,进了高府内宅,便别提什么劳什子姐妹之情,提,也是白提的。但凡有点子利益,捅你刀子的一定是你觉得最亲的姐妹。自莫说沈鱼同尤静婉都是那清平坊里长起来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更是比常人更能体会几分。”
二夫人说这话,实是有根据的,只并非说的长房先前那两位夫人。只她二房这里,柳二老爷纳下第一位姨娘,便是她从前的闺中好友,十多年的手帕之交,她这里不过将将新婚半年,才刚新孕。那人便借陪伴之由常入柳府,只未曾想她这里头胎还未生下,她那里已经爬上了二老爷的床……
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后来一出接一出的闹剧更是让她彻底对二老爷寒了心,便也不指望了。
好在自己膝下两孩子皆是懂事儿的,长房不盛,老夫人那里又是年岁渐深没了管事的经力,才叫她有了机会接手中馈之事,二房里的一应开销便只看她心情,手底下的几个姨娘倒也不难拿捏,在柳府里她二夫人也算混得风生水起,好不得意。
顺遂日子过得惯了,她又怎么会甘心将手里的权力交付出去,日后处处看人脸色?
柳淮鸣如何不知她提是哪一桩旧事儿?自家母亲一贯是个要强要面子的主儿,饶是他父亲在外面做下如何荒唐的事儿,她这里也会想尽的法子替他将个事儿圆了,再粉饰太平。
私下里眼泪却是半点子也未少流,只人前依旧一副笑语吟吟春风得意的模样罢了。
柳淮鸣收了思绪,轻叹一句:“罢了,既然母亲这里已经有了计较,儿也放下几分心来,只一句,若是母亲一人应付不来,一定先同儿子开口,儿再不济,但凡遇事也定会挡在母亲身前。”这两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二夫人点了点头,欣慰的拍了拍柳三爷的手,淡淡笑道:“知你孝心最重,放心吧,母亲深宅大院里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何人何事儿没看过没经过的。不过是个通房罢了,还是能拿捏住的,我儿不必担心,累了一天快快回去歇息吧。”
见自家母亲心情似乎好了些,柳淮鸣才退了出来,直接回了他自个的院子。
红叶居。
柳淮鸣用过晚膳,照例去书房里提笔写上几张大字。这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年后开春,三年一度的春闱便要到了,他虽从的是武,却也不曾将手中的笔放下过,原也不想做人口中的武将莽夫之流。柳淮鸣自是有几分心气儿的,二房原就比不得嫡长房,自家父亲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他更是想为母亲争上一口气,也算为二房争上一口气。
只谈何容易?在翰林院中任职的长房长子淮安不提,单单说说柳家二爷淮扬便是他如何也攀不过的一座大山。
先帝亲点的状元,御封的大理寺少卿,多少人努力十几载也未必能得到的殊荣,年少位高,却是得来的这般容易。
柳淮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了一眯,雪白的宣纸上跃然出现三个大字——柳淮扬,摇摇头叹息一句,只可惜一副身子太过不济,可惜了……否则任他那般高的起点,这些年若是活跃朝堂,兴业王朝再出上一位青年丞相也未并不可能。
柳淮鸣又自嘲的笑了笑,长房的事儿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二房里的长子指手画脚。换言之,长房不盛如何不是给二房崛起更是多了几分机会呢?
如是一想又免不得想起远在漠北的三叔柳敬承……多年盘踞漠北,大兴商业之道,那可是个实打实的土财主。
只柳三老爷一生未娶,三房无后,只瞧着他身前的这些金银之物,如何不让人动上几分心思。
柳淮鸣是个聪明人,早先便是起了意的。
三老爷那里无后,眼下瞧不他才不过将将四十冒头堪称壮年,只百年之后却总是要有个人主持身后事的。
过继养子便是迟早的事儿,长房乃是嫡出又是人丁凋零自是无人可供他挑选。二房却是不一样,统共七子,除他同五弟为母亲亲生,余下五子皆是姨娘所出。
若是过继从二房里选最名正言顺不过。
只他这个三叔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柳淮鸣免不得担心几分。便跟二夫人透了透话,原是想由她同老夫人那里提上一提,未必不应,届时若老夫人开了口,事儿便算成了七分了。
原想着二房子嗣众多,若是由三叔自己挑,怕是只会选个姨娘所出的,只是这样的好的机会又怎好便宜了旁人。
他身为二房长子,自是没了机会,只五弟淮礼却是不同,不过才将将十岁,若是过继了过去,由三叔亲自教导,日后整个漠北的一应经营还怕会落到旁人手里去么?
只可惜他这里想的周全,母亲那里却是百般踌躇,不过是舍不得幼子。
手心手背皆是肉,这些年母亲如何待他同五弟他是瞧的清楚的,又怎么忍心劝她一句莫要妇仁之仁呢?终归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哪能轻易舍得让给旁边人?
只这桩天大的好事儿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几个姨娘所出的义子,漠北那便是个金银窝子,若是日后由二房所持,届时长房二房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到时母亲那里再也不必为着给二房争取上一点子利益而百般费心劳神。
柳淮鸣将手中的笔搁置于笔洗旁,抬手揉了揉眉心。
漠北生意繁琐的紧,年关又是各个铺子盘帐正忙的时候,他这个三叔素来不会回帝都过年的。只为着老夫人思子心切,只每年中秋举家团圆之日雷打不动的皆会回来一趟。
他得想个法子说服母亲才好,这般事儿还是益早不益晚,柳家二房聪明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比如二姨娘田氏所出的柳四柳淮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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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瑞岩原是赵侍郎嫡出次女,这般好身份,原是同田氏一个国子监祭酒家里一个不甚得宠的偏方所出庶女八杆子也打不着的。
只那田氏年纪虽是小她两岁,庶女偏房自小便会看人眼色,投人所好。
赵瑞岩做女儿时,因着赵夫人身子不大好,便每个月都去帝都里有名的甘泉寺去斋戒两日当作还愿,只求自家母亲身子能早日康复。
那田庶女知道后便以田老夫人身子不好自请来甘泉寺里抄经千卷,以求菩萨佑护祖母,孩子一片孝心,自是没有不应的理,况且一个庶女罢了,捐几个香油钱,去甘泉寺里净室住上个把子月,也是没有人心疼的。
一来二去的,便算是结实了赵瑞岩这个赵尚书家的嫡次女,彼时赵瑞岩已是定了婚约的,正是柳国公家的二公子柳敬儒,这般高门便是嫡次子,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亲事儿。
田氏庶女轻蕊如何能不眼红一回,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自家姨娘不管事,她若是再不自个打算一回,怕是以后必定没有好出路,不是给人做小,便是嫁进个小门小户里一辈子柴米油盐的钻营。
只这些非她所愿,便打定主意便是一门心思的巴着赵瑞岩,只盼她能主动提及日后将一起带进柳府一并侍候现在的柳二老爷,效仿一回娥黄女英也称佳话一桩,只可惜她明里暗里提上几回那赵二小姐并没有一点这上面的心思,她免不得有些心急,只走趁着她正值孕期,得了机会便同柳敬儒有了首尾,继而有了身孕。
虽不光彩,倒也是如了她自己的愿,赵瑞岩亲自将她扶上了大姨娘的位置。
却是用她腹中那已足三月成了形的孩子为筹码——换来的。
彼时赵瑞岩挺着个八月大的肚子,同她说的分明,她这里还未生产腹中孩儿自是不明男女,只一条,长子必需由她生下。
便是换句话说,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男孩,只现在她这里新婚未足一年即便是容得下二老爷新纳一个姨娘,也是容不得这个姨娘有所出的。
舍子留母还是一尸两命,念着从前一腥半点的姐妹情谊全凭她自个儿选,两碗药便放在她跟前,一碗便是用来堕胎的,还有一碗却是能让人见阎王的。
田氏如何不知自己做的事儿,实是惹恼了赵瑞岩,不过是念着二房里的名声才端着个笑脸把她迎了进来,即是进了柳家二房,赵瑞岩又是明媒正娶的二夫人,她也算是落在手里只能任人拿捏的了。
原也是腆着脸求着二夫人只看在从前好姐妹一场的份上,放过她同她的孩子一码的。
只那二夫人轻轻摸了摸自家高高隆起的腹,冷笑一声:“田姨娘快收起好姐妹那一套罢,你做出的那一桩子事儿,我都替你燥得慌。田姨娘爬上二老爷的床时,怎么就得了失忆症了呢?彼时便是这般容易的忘记那是我这个好姐妹的丈夫了?”
一席话真问的田轻蕊哑口无言,接着也没有反应的机会,二夫人那里已是没了耐心,两粗壮的婆子生生按着她灌了那碗堕胎的药……
直至田姨娘将口中的药咽个干净,也未曾想个明白,为何当日性情那般爽利的赵二小姐,今日怎得成了这般个蛇蝎美人?却只怪她自己看走了眼,没得算计旁人,也活该生受这一回。
为保稳妥,二夫人一直待到她身上的药效发作,才肯起身离开,走时只居高临下的立在床前望着床上已经疼的半死不活的田轻蕊冷冷的道一句:“这便只算个教训罢了,权当给田姨娘长长记性,往后日子还长,若田姨娘克守本份我这个二夫人也是能容得下人的,毕竟姨娘这种东西总归是会有的,至于是谁,只要听话我是不介意的,若是田姨娘这里天生便没生个安份的心,也无妨……”二夫人冷冷一笑指着余下的那一碗□□接着道:“这碗药我便帮着田姨娘收好,已备不时之需。”
话撂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看着她。
直到二夫人产下长子淮鸣,田姨娘这个才将将小产的姨娘便又由不祥之名,怕冲撞的三少爷为名,让去家庙抄经念佛吃斋,以赎罪孽。
这中间也不知二夫人那里如何同二老爷说的,他竟是一次也未曾踏进她的房门。
人情便是这般凉薄,只是开弓没有回头路,任她如何后悔,木已成舟,她是柳二老爷房里的姨娘这一宗,如何也改变不了。
好在柳二老爷风流成性,二夫人那里已经生下长子,自是没有多余心力约束,只想起家庙里还有她这一号人儿,见她还算安份,便也不想便宜外面一众女子,将个人从家庙里接了出来,提点两句,收拾一番便将人送到二老爷身前,只愿能将个人勾了,不至出去胡闹惹个桃色的事儿出来丢了脸面便算事成。
家庙里待了小半年,原她已经是死了心的,便想着从此青灯古佛的了却残生了,只可惜她正值风华的一张好面孔。
这般机会来的不易,田姨娘自是越发的珍惜,在二老爷身上也使了混身的解数,倒是消停了一年,直至她做下珠胎。
原来是忐忑的,毕竟有前车之鉴。
只二夫人见她倒算是听话,自己又已经生下长子,不过是个捏在手心里的姨娘罢了,便是生下个庶子又能如何,若是不听话,照样灌一碗□□下去,去母留子。
柳四子淮义这才算是有惊无险的生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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