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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路,川味火锅店。
室外是冷的,但酒肉下胃,室内却热得让人忍不住脱掉了羽绒外套,实在是“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一群现实中身份各异的陌生人,因虚拟网游结缘,在一座陌生城市聚在一起,想想实在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
这一顿火锅吃得季芒身心舒畅,饭桌上的活跃者也非他莫属,但每当有话题扯到展瑞身上,季芒都会自觉闭上嘴,在他人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切换成吃货模式。
“啥,帮主他明天到上海?!”猫听到这一消息后,言语中难以掩饰她的欣喜若狂。
“bingo!”涂舟远解释道,“风哥不是刚忙完生意上的事,要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嘛,巧的是,他那同学的婚礼就在上海举行。”
胡子大叔:“本想着接着这次机会来上海玩一趟,见见你们,可惜了风哥有事不能来,现在这一神转折,我只能说这波不亏啊!”
“终于能见见咱们高大上的帮主了。”迷弟沙缪如是道。
作为一个本质上的外人,这种内容季芒自然是插不上话,只剩下吃了。所以当别人还在边吃边聊,他却已经吃撑了。
季芒坐姿懒散,他象征性地将手搭在肚子上,扭头凑近胡桃道:“奸商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在季芒和胡桃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是展瑞情不自禁将视线移到他俩咬耳朵的动作来。
然而“咬耳朵”是展瑞自己遐想而生的词,事实上,季芒和胡桃也不过是处于正常交流的距离。
“明早到,”胡桃回忆了一番,又道,“他已经猜出来,我把他也来上海的事告诉你了。”
季芒挑了挑眉,道:“还不想让我知道,他该不会是真的要堵我吧?”
胡桃逗他:“这我可说不准,谁叫你放他鸽子。”
“他要是揍我,你可得罩着我啊。”季芒将手肘随意搭在胡桃一边肩膀上,做出个在外人看来很是亲昵的动作。
“看情况,谁知道奸商是不是像小胡子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胡桃朝季芒咧嘴笑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宠溺的意味,不过他正在跟季芒打语言上的太极,毕竟,关键时刻他还得明哲保身不是。
这种亲密的氛围来得很理所当然,胡桃跟季芒关系好,即使只是网友,但也见过面了,对老朋友来说,做出这种非常亲密的动作自然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展瑞就不这么想了。
那边结束了开小会,这边却还没反应过来。
切回帮派聊天模式的胡桃还好,没注意到展瑞正看着方才正在交谈中的他俩,但季芒猝不及防就跟展瑞对上了视线。
这视线交汇进行得毫无征兆,展瑞内心起了涟漪,然多亏了他那一张面瘫脸,多多少少存有的心虚也能很好的藏着,真没让季芒看出个端倪来——比如“这货居然偷窥我”之类的。
所以,季芒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难道是我牙里卡着青菜被展老二看到了?!所以他才会一直盯着我看。
脑袋里冒出这一反应的同时,季芒紧张地闭上嘴巴,掩饰似得将视线移向别处,眼睛还眨巴眨巴个不停,像闪烁无数光芒的小星星。
他这动作不做还好,一做,展瑞就感到心头像是被人射了一箭。
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偏偏他心里还不能承认这货的可爱,这真是真真实实的憋屈到内伤。
展瑞淡定地望向别处,表面上丝毫没表露出半点心虚。
一顿饭结束,众人都很是满足。
但一走出火锅店,那徐徐升起的满足感却被下着的暴雨给浇灭了。
妖风大作,暴雨袭城。
众人站在屋檐下的店门口,都担心会不会被溅起的雨滴弄湿了鞋子,他们可是都只穿了一双鞋子来的啊。
这家火锅店距离他们住的酒店不算远,但下这么大的雨,天气又这么冷,冒雨赶回去是很不现实的,所以胡桃提议道:“咱们七个人,可以打两辆车回去。”
“要不滴滴吧?这里人超多,车子却没见几辆。”说罢,猫拿出了手机道。
涂舟远刚打算说也行,手机铃声恰好在这时响了起来。
展瑞看了他一眼,涂舟远将视线从显示来电中的手机屏幕移回,朝展瑞说了一句:“没存的上海号码。”
“接吧。”展瑞随口道。
涂舟远听罢,划开屏幕,接了电话。
“喂,涂哥好,我是张全恒,不知道涂哥还有印象吗?”电话那头的人一上来便自报家门。
众人为躲雨都站得很近,从电话传出的声音自然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展瑞皱着眉头问涂舟远:“张家老幺?”
涂舟远朝展瑞点点头,又回了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记得,有事?”
展瑞和涂舟远都对张家有印象,张董开的物流公司,算是这一行里赚得比较多的一家,所谓的“有印象”无非也是展涂二人明白,在生意上,张董是那些想跟他俩家里公司走得近的人之一。
而这个张全恒,就是张董的小儿子,正在上海念书。
展瑞这一圈人,谁家里不是有权有势,不过能跟展瑞走得近的,都不算是玩得过分的人。
这张家老幺,却是在他们这票人口中出了名的“爱玩”。
家里资产没上亿,却又玩得很疯的那种,一般富二代爱玩什么他就玩什么,无非就是跑车、房子、女人之类的。
怎么说,展瑞和涂舟远对张家老幺还是挺嗤之以鼻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怎么会突然给涂舟远打来电话。
“哦是这样的,我从父亲那听说涂哥跟展哥今天到的上海,我刚才路过南京路看到你们了,但怕打扰就没上前打招呼,现在下雨了,不知道涂哥和展哥打算怎么回去,我这边倒是挺多车的,涂哥要是不嫌等几分钟,可以……”
涂舟远好笑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还有这么巧的事呢,真当他是傻的?
“让他接我们。”展瑞双手叠在胸前,语气中满是等着好戏的味儿。
涂舟远用唇语对展瑞道:“你确定?”
展瑞不说废话,只点了点头。
涂舟远意会,朝电话那头的张全恒道:“那你来吧,两辆车,知道位置不。”
“知道知道,想不到涂哥跟展哥居然还上这么平民的店,”只听张家老幺奉承道,“那辛苦涂哥展哥再等一会儿,我现在跟兄弟就在外滩这附近,马上能到。”
“行,谢了。”说罢,涂舟远就挂了电话。
“所以咱们不用再找车了是吗?”猫朝涂舟远问了一句,正好估计这附近滴滴的人太多,没有司机接他们的单子。
“对,有车子来接咱们。”涂舟远答道。
猫顺口问了句:“是你跟副帮的朋友吗?”
涂舟远和展瑞对视了一眼,接着,涂舟远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不不不,我和老二可没承认哈。”
张家老幺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展瑞和涂舟远的行踪,外边大雨磅礴,众人等车来之际,涂舟远小声问展瑞:“你不是挺不爱跟张家小子那类人凑一块儿吗,他就想来套个近乎,你怎么就同意让他来了?”
展瑞脸上没什么表情:“日后总得合作。”
涂舟远简直难以置信这话是从展瑞口中吐出来的,他诧异道:“你该不会是朝命运低头了吧?终于打算继承你家偌大的家业了啊。”
展瑞明显不想多说。
涂舟远记得前几天的展瑞还不是这样的,他知道展瑞一直想做个医生,否则当初高考结束,也不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偷偷报了医科大,前几天在医院实习,展瑞忙里忙外,为了不被发现,还住进了离他爸住的地方最远的别墅。
只听涂舟远小心翼翼询问:“展叔发现你们老师给你联系了实习医院的事了?”
“这倒没。”展瑞道,他刚想说些什么,两辆豪车就从远处路过朝他们开了过来,最后停在躲雨的众人面前。
一辆宾利,一辆法拉利。
季芒即使再不懂车,也不难看出这两辆车的价值不菲。
车都来了,涂舟远赶紧招呼众人上车。
雨下得大,季芒完全是跟胡桃的尾巴蹿进车里的,等他一上了车,直接傻眼了,怎么上的是展瑞也上的车。
屁股都已贴到坐垫上,这时候他想下车也已经晚了。
季芒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
涂舟远报了地址,车子就已一种近似于漂移的方式开了出去。
一路上他们说的什么季芒都听不懂,什么x总啊,什么xxx公司啊,反正在季芒看来,都是客套来客套去的内容,不过他倒是听出了开车来的人虽然一直在跟涂舟远说话,却想方设法地要巴结展瑞。
不过,关他屁事呢。
回到酒店,张全恒也不再打扰,留了名片就跟他的狐朋狗友回去了。
一行人进了大厅,上了电梯后,季芒发觉喉咙有点儿痒痒的,不自觉咳了几声。
胡桃关切道:“感冒了?”
“还好。”答是这么答,但季芒的确感觉自己有点儿着凉了,他不清楚上海的天气如何,穿得似乎有点少了。
还没等胡桃说了什么,涂舟远抢先道:“老二有药,他是医生,你懂的。”
展瑞沉默不做声,季芒一脸的表情。
电梯恰好在四楼停下,除了胡桃和季芒,众人都出电梯,涂舟远朝季芒道:“你上去好好休息哈,待会儿我和老二拿药给你。”
说罢,也不顾展瑞的脸有多臭,涂舟远推着展瑞就消失在季芒面前。
电梯门合上。
胡桃一脸疑问的望向季芒,季芒扶额:“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501室外。
结果来送药的也只有展瑞一人。
“他着凉关我什么事?”这是刚才展瑞面对翻着他的行李,从他的箱子里找到药盒的涂舟远所说的话。
涂舟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是你的病人吧,医者仁心你懂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你造吗?他着凉是好的,要是膝盖的毛病有后遗症了,你说你行医的招牌还保得住吗你?!”
“……”展瑞心想,我他妈就拍个ct,我到底怎么他了我?!
不过说实话,如果他真的不想来,涂舟远是怎么强迫也强迫不来他的。
说到底,他的确有点担心季芒会生病。
不过这担心是出于对自己曾看过的病人,还是什么别的身份,就不好说了。
展瑞敲了敲门。
脑补出着凉后冲了个热水澡的季芒,裹着浴巾,湿着鬓发,看上去稍微有点儿虚弱,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结果门一打开,展瑞三观都碎了。
借着季芒打开了门留出的一条大缝,展瑞看到开着暖气的室内地板上坐着大概三人,拿着扑克牌也不知在干嘛,总之玩得正欢是没错了。
只见季芒的额头上顶着个没画完的乌龟,他看了看门外的人竟然是展瑞,震惊不已,心想不会真的这么好心给他送药来吧。
许佳凌在里边催促了声:“娘子,谁敲的门啊,侬怎么还不进来?”
刚才季芒把胡桃介绍给江逸和佳佳认识,神经病四人组开创了一种用扑克牌玩的夫妻比拼游戏,每一局输的人被其他人在脸上画乌龟,这一局刚结束,许佳凌跟季芒恰好是夫妻关系。
季芒朝里边的人回了句:“夫君,等等我!马上就来!”
而后,季芒又扭回了头,一手撑着门边,语气很是轻浮地问展瑞:“干啥啊?”
受寒着凉,身体虚弱,果然他想太多。
不务正业,生活紊乱,这才是真!
气得展瑞把手上的药盒往里一扔,反手就把门给“砰——”的一声关上。
好死不死的,那药盒砸到了季芒的脑门上。
“我日你祖宗啊!”季芒捂住脑门,那叫一个愤怒,还他妈的来送药,那货是要来砸死他啊?去你妈的,有病吧?!
江逸不明所以,问了声:“咋了,究竟是谁啊?”
季芒怒吼:“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