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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上辈子嫁给了他?”二丫忽然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姐姐进京之后会无缘无故地讨厌大龙,却对大龙送来的好东西来者不拒,赏给丫鬟也好,送人也好,烧了也好埋了也好,都很平静地收下,在大龙面前总是很温柔沉默,背后提起他时却总有藏不住的怨气。
只有夫妻才会这样互相了解又互相怨恨,也只有夫妻最后才会受伤那么深。
“这一世我不会嫁他。”上辈子?上辈子她从乡下到京里,又有一个名声受损的妹妹,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很乖很淑女很温柔,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在十六岁的时候她已经是名满京城的美女、才女、淑女了,人常道她的性情温婉不与人争,仪态端芳人品贵重。
那个时候她觉得大龙喜爱她的心,跟她喜爱大龙的心是一样的,百转千回一腔柔情尽付与了他。
后来呢?
大龙从来都不明白,女人会嫉妒是因为她心里看重那个男人,女人会使小性子是想要得到男人的注意,女人有时候嘴里说的是一心里想的是二是觉得我们既然这么好,你应该懂我。女人不解释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可惜她错了,她全错了,她错把男人的海誓山盟当成了真话,错把政治婚姻当成了平民百姓的婚姻,幸亏她醒悟得很早,开始藏起自己的感情,变成他心中贤良的太子妃、皇后,为了他做尽了他这位“贤良仁弱”的太子、皇帝不会做的事,可他又开始嫌她为了替他铺路做恶人满手血腥了。
渐行渐远,越来越冷,越来越淡,她临死前儿子问她恨过父亲吗?她说不恨。她对他已经连恨的感觉都没有了。
说来好笑,这辈子她若是嫁他,不用费什么心思就能成为他心中知己,玩弄他于鼓掌之间。
“姐姐,你还想再嫁他?”
“不想了。”已经吃过一次狗屎了,难道再吃一次?
“那你为什么还要……”她也是女人,虽然实战经验约等于零,但也知道一个女人想要撩一个男人时是什么表现,姐姐方才分明一直在撩大龙。
“我想要让他做不成皇帝。”
“什么?”
“他那样的人,与国有害。”他废除的岂止是胸衣一项仁政,□□惠民十策,被他废了九策半,士人欢呼雀跃,百姓民生日艰——深宫里的她本不清楚这些,妹妹回到京城与她深谈,痛斥新皇愚顿被文人士子玩弄,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改变了她的看法。他们夫妻最后矛盾激化不是因为郭玥而是因为政见。她看见了民乱渐起,看见了□□开创的国家由欣欣向荣到一滩死水……
“姐姐……”
“皇上回京,你就明白了。”云凤说道,她看向窗外,烈日当空,碧空如洗,风中却带着一丝凉意——秋天又来了呢。
宫人跪在地上,将闻皇后的纤纤素手浸入玫瑰牛奶水中,当水浸过手背时,慢慢揉捏手上的每一寸皮肤,一刻钟之后,闻皇后将手抬起,宫人用软布巾包着手,只沾不擦,连换十个布巾,手才算净完。
“娘娘,您的指甲要修吗?”
“嗯,修一修吧。”闻皇后道。她的小姆指指甲已经留到三寸长了,余下的通通不留。
负责剪指甲的宫人端着红漆盒过来,漆盒打开里面有剪刀、锉子等等一整套十余件铜鎏金的“指甲养护套装”。
宫人跪在地上仔细利落地修剪完她的指甲,又厚厚地在她手上抹了海龙膏(鲸鱼脂肪跟各种香料做成的护手霜),拿一层夹薄棉的布包了她的手,这才退开。
因是桃源村出身,闻皇后一直觉得自己沾过无数阳春水,做过各种粗活的手不够细滑,每次晚上净过手修过指甲之后都要这样抹海龙膏,等到两刻钟后再重新洗手,涂蔻丹,才算完成整个手部保养。
每天的这个时候凤仪殿都静极了,没人拿宫务俗事来打扰闻皇后,只有远处的丝竹声声,弹奏着闻皇后最喜欢的乐曲。
“啪。”一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像炸雷一样刺耳。
闻皇后睁开了半闭的眼睛,看向远处,只见二龙在殿外一脸窘迫地盯着地上的一样竹子做得小玩意儿。
“是你啊,过来吧。”闻皇后看大龙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期待、骄傲,看二龙的时候则满满的是宠溺了。
“母后。”二龙跑了过去,“母后您睡醒了?”他趴在闻皇后的榻前,笑得眼睛弯弯若月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身后若是有尾巴肯定也是拼命的摇的。
“我本来就没睡。”闻皇后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发,“几时回宫的?可吃过了饭?”
“您怎么晓得我出去了?”
“这个。”闻皇后指着二龙方才掉到地上的竹筒笑道。
“母后……”
“怎么,母后眼拙看错了?这竹筒是咱们宫里造办处出的?造办处那帮人越来越惫懒了,这竹筒雕工似三岁的孩童一般,竟拿来给晋王用……我让季尚宫去骂他们。”
“这竹筒是我在路边买的,很是古拙雅致。”
“我倒没瞧出来雅致,只瞧出了拙。”
“母后。”二龙扭着身子不依,“您也不猜猜这竹筒里是什么……”
“是什么?”
“是黑星星。”
“嗯?”
“儿子与大哥一同去无香庵给母后祈福,回来的路上瞧见了一丛黑星星,就下了马亲手摘了,又用路边水井水洗了,到城里的时候怕捂坏了就买了竹筒盛好送来给母后。”
“真的?”闻皇后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摸着儿子的脸蛋喜欢得不行,“我儿子真辛苦啊。”
“是啊,儿子一星半点都未曾假手他人,全都是自己做的。”
“好孩子,真是有心了!”
“娘,您尝尝这黑星星,跟咱们在桃源村里吃的一不一样?”二龙干脆叫起了娘。
“乖啊,娘不爱吃这东西,你自己吃吧。”
“娘分明是爱吃的,因我爱吃所以才说不爱吃。”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你跟叶姑姑聊天时她说的。”
“你啊……这种小事还记在心上。”闻皇后搂着儿子道,儿子现在已经比她高出了很多,脸上虽带着稚气但已经是小小少年了,只是……无香庵……痴儿啊……竟还没有忘了那个死丫头,狐狸精,果然好手段!我的儿,我绝不会让那只狐狸精败坏了你!贱人,你以为你不回家躲在无香庵里就会没事了吗?呵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二丫头在床榻上辗转反恻,姐姐已经离开尼庵回家了,母亲这阵子身体不是很好,姐姐要照顾家里,上辈子是怎么过的?她这个做妹妹的有没有帮助过姐姐?姐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旁人可能觉得一个女人精明厉害看透世情,可彪悍可妩媚可撩人可杀人很可爱很强大,谁会懂这背后经历过多少苦痛磨难,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是不会像她一样懂得看别人的脸色,懂得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背后的目的,懂得谁有不如自己有,拼命奋斗开创属于自己的东西让自己能脚踏实地的活下去的。姐姐呢?姐姐是怎么磨才磨成这样的?她前世是不是做了伤害姐姐的事?这一世是不是在继续伤害姐姐?她不肯回家是不是太任性了些?可她真的怕啊,穿越帝、父亲都不在家,闻皇后在京里一手遮天,她怕连累家人啊……也怕被人揭穿她离开京城不是为了和尚的一句话躲灾,而是晓得了闻皇后的所做所为有意逃跑啊。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那些逃犯的心情,身体虽是自由的,每一天过的都像是在坐牢。
“二姑娘。”杜娟小声地唤她。
“呃?”
“嘘。”杜娟走了她的床畔,“上面有动静。”她指了指房顶。
“不是老鼠?”二丫头也听见了房顶西西索索的声音,精舍铺的是苫草,不是瓦片,优点是保暖,看起来古雅,缺点是很能隐藏脚步声。
“不知道,奴婢害怕。”
二丫头坐了起来,披上了床边的披风,悄悄摸出了藏在枕边的一把匕首。
“姑娘……”杜娟恐惧地瞧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您什么时候……”
“一直有,没让你们看见罢了。”二丫头握紧了匕首,匕首小巧锋利容易掌握,很适合女孩子使用。
“奴婢去把灯点亮。”
“不成!”二丫头制止了杜娟,“你不要说话,慢慢地开门出去,叫醒外间的雨丝跟绿萼。”
“可是……奴婢看不见。”
二丫头瞧了瞧外面水银泄地一样的月光……和室内可见明显轮廓的家俱,杜娟夜肓症……“回去多吃点羊肝。”
“啥?”杜娟不明白为干什么自家姑娘会说让她多吃羊奸。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掠上了房顶,房顶上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脚步声也渐渐沉重了起来,精舍的顶棚是用木条绷了糨布又糊了高丽纸的,几声巨大的镇动之后有了细细的裂缝,灰尘顺着裂缝了下来。
“谁……”杜娟紧紧握住二丫头的手。
“咱们的人。”会跟刺客交手的,只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吧,“啊!杜娟!有刺客!”她大声地喊道。
杜娟被她吓了一跳,“姑娘……”
“假装刚醒,你也叫。”房顶吵成那样,她们不出声才会被认为是已经醒了在假装吧。
这个时候住在外屋的雨丝和绿萼也推开门跑了进来。“姑娘!”
“别怕,我们四个人在一处,等一会儿就没事了。”二丫头话音刚落,远处的房舍间站起了五名拿着弓箭的射手,一阵带着火的箭雨射向精舍。
那五个人虽然刚射完箭就因为曝露了位置被锦衣卫乱箭射死,精舍的苫草已经被点燃了。
“出去。”这个时候就算明知道对方肯定在外面有埋伏也只有出去了,否则只有葬身火海。
她们主仆四个顾不得衣裳整不整齐了,推开了后窗跳了出去,果然她们一出现,就有另一波箭手出现,这一波箭手目标很明确,所有的箭都射向了二丫头,正在房顶与刺客缠斗的滕鲲鹏飞身跃下,飞鱼刀飞舞挥开箭手的第一波攻击,那边锦衣卫一样过去砍杀箭手,另两位高手跃上房顶与那个刺客斗在一起。
二丫头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伟岸的背影心道大哥你只要这么man下去,你就是基我也愿意做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