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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欲立晋王为太子, 在京里已经是默认事实,只等明诏,惠皇贵妃一夜之间变成了惠才人,却是京中人始料未及的,仔细探听宫里传出来的风声, 据说是因为惠皇贵妃为了晋王封太子的事跟皇上大吵大闹, 说了许多不得体的话, 加上被皇上知道了她收受赂贿勾结朝臣, 偷窥天机,擅揣圣意等等罪行,这才被贬斥。
别的理由都是虚的,后妃里得宠的, 地位高的谁没收受朝臣的贿赂, 谁没有偷偷探听皇上行踪啊, 归根结底还是孟皇贵妃一贯的作派触碰了皇上的底线,谁不知道这位皇贵妃大大咧咧持宠而骄,闻皇后在的时候排场就大, 闻皇后薨了,没人辖制她了,排场更是大得比闻皇后在的时候还要大上几分。如今竟有胆子为了太子的事跟皇上大吵,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可真正了解内宫的人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孟小小是假痴不颠,在宫里横行这么多年, 自有道理在,为了晋王的事跟皇上大吵?不可能!除非……另两个传言是真的。
一是传闻皇后不是病死,而是杀害皇帝不成被皇上毒杀,太子坏了事,皇上为了保护唯一仅剩的嫡子把这事儿瞒下了,当初检举闻皇后的就是孟小小,如今皇上欲明立晋王,难怪孟小小不服;二是传闻桃花宴时,男女混宴,混乱不堪,甚至有偷情野合的,其中晋王与良弓县主,被孟皇贵妃当场撞破,孟皇贵妃嚷了出来,被偏心晋王和良弓县主的皇上打了一个耳光。
这是比较靠普的传言,后来甚至被写进了很多人的笔记里,被后世引为信史。
还有离谱的传言,比如当时被捉奸的不是晋王和良弓县主,是皇上和良弓县主,否则皇上怎么会打惠皇贵妃耳光呢?这事儿就大了……而且信的人也不少。后来甚至绘声绘色,连皇上和良弓县主当时穿的什么衣裳,怎么偷情,怎么被捉的都说得清清楚楚,好似当时就在现场一般,人呢,就是这样,你地位越高,你的传闻就越盛,而且越香艳逆伦得传得越广,这个传说被众人加工过无数次,越来越桃色,细节越来越多,还有人说当时在场的宫人都被杖杀了,当时四皇子乔若麟就在现场,孩子当场吓傻了。
这种传言摆不上台面,也经不起推敲,可越摆不上台面的,背后讲的人越多,还有人补充细节,说皇上对良弓县主特别好,几次请良弓县主在宫里居住,还说太子爷就是因为没听父亲的,不肯娶良弓县主才被罢的。
这种市井流言,本来是传不进庭院深深的雷侯府,更传不进自从宫里出来,就每天被雷云凤“探病”的雷云雀耳朵里的。
可有一个人的嘴是雷云凤管不住的,那就是郡主,自从欧阳琢向大齐称臣之后,郡主的身份又微妙了起来,欧阳琢发了明诏封她为护国长公主,还派人送来了公主的冠冕来,“越南”驻京的使臣,每旬还要来雷侯府向她请安一次,并且送上礼物,拿回赏赐,叶氏一开始还强撑笑脸坐陪,后来干脆不管了,由着他们演“猴戏”。
一个蕃王属国的“公主”跟原来的“郡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戏台上唱戏的而已,身份再高,在雷侯府也是个妾,还是个无子无宠男人不在家的妾。
郡主倒颇拿自己的新身份当成一回事,穿衣打扮愈发的“贵重”了起来,打赏下人也手松得很,每天还要拿牛乳洗浴,摘玫瑰自做胭脂膏子,如厕也要两个人伺候着,那排场,比叶氏也不差什么。
雷云凤懒得理她,只是赶上雷云凤心情不好犯到她的手上,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因而郡主跟雷云凤的仇结得最深。
郡主有钱,自然有在府里不得志的上赶着巴结,把雷云雀的事传到郡主耳朵里,绘声绘色活色生香,好似在现场一般。
郡主听了喜笑颜开,她知道侯爷不在家,自己就是雷家母女的眼中钉,讨不讨好她们,她都没有好脸色看,没好果子吃,不如索性让她们更难受一些,听着了传闻,打听着叶氏和雷云凤,雷云雀在一处,就开开心心地来了。
雷云凤自在说自己身体不好的事,“我这几日每日晨起都头晕眼花的,鼻孔里老有血,找大夫瞧过总说是我是热症内里有火,开了一堆的调养方子,总不见好。”
“我觉得你也是热症,你从小就怕热,一热就要病……”叶氏说道,“不必听那些大夫的,只需找人要些苦菜根煮水,喝了就好了。”
“母亲,这个时节苦菜早老了……”云雀说道。
“就是要老的才好,不要叶子,只要根……”
“我觉得是京里的气侯不好,舅舅不是说要回桃源村吗?我也想跟着回去呆几日。”
“你也要回去?”叶氏侧目道,“自从……走了之后,我瞧着你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按说回去休养几日也成,只是你舅舅向皇上请辞了几次,皇上总是不准,怕是回不去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皇上不准?”雷云凤叹了口气,皇上这是不准舅舅全身而退啊,更不准自己跟着走……乔承志,你还真会利用人啊……
“是啊,皇上还把你舅舅的两个孩子接进了宫,玉儿做了公主伴读,龙儿做了七皇子的伴读。”
雷云凤笑了笑,“我原就说舅舅是走不成的。”闻皇后走了,宫里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舅舅走了……两个孩子落到了皇上手里,舅舅除了鞠躬尽瘁死而后矣,还有别的出路吗?
“唉,现在京里的事啊,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孟皇贵妃,多好的人啊,说贬成才人就贬成才人了,若是头些年,我早进宫去质问皇上了,现在想想……你们说得对,小时候的那点情谊耗尽了就没了,孟小小跟皇上也是患难之交,情谊耗没了,皇上说翻脸也就翻脸了,我又算是什么呢?可若是不管……唉……”
“母亲不必介怀,听说孟皇贵妃虽然份位减了,吃食待遇却未减,皇上还是恋旧情的。”云雀说道。
“是啊。”云凤心不在焉地说道,皇上为什么留着孟小小的性命?难道内里还有什么内情?可惜宫里的资源已经在那一夜耗尽,没曝露的全都是不堪大用的,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她们正在说话,外面丫鬟通传郡主到了。
三人互视了一眼,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叶氏道,“请。”说罢她又看向女儿们,“她现在是越南公主了,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听着环佩叮当,头梳朝天髻,头戴五凤挂珠钗,大红绣五彩锦鸡纹披风,内穿白纱对襟襦衣,明黄捻金绣凤尾纹凤尾裙,穿鞋五子连珠鸳鸯绣鞋的郡主走了进来。这些年她略胖了些,明艳依旧中添了些风情,再加上这一身的华服,说她是侯夫人,叶氏是管家娘子还是有人信的。
按道理她这一身逾矩了,可她从来就没在雷侯府妾室的谱子上,挂的还是越南公主的名号,这一身也不算错。
她进来之后,轻飘飘行了个福礼,下人搬了椅子摆在叶氏下首,她看了一眼,坐了下去。
“妹妹许久未来,气色越发的好了。”叶氏笑道。
“姐姐您这是怪我不知礼数少来请安罢?唉,只怪我身子不好,侯爷回来了都没能见上一面。”原来侯爷还会往她那里去,后来就越来越少了,这次回京虽说是有事,除了夫人没人看见过他,可想起来还是让人心凉。
怪道人说,女孩成了女人,就从珍珠变成了鱼眼珠,当年郡主年轻,有宠,拿着清高的架子,瞧着还有几分可怜,现在年华渐老,又无子无宠,再加上公主的身份加身,渐渐的没了顾及,也就放肆轻狂了起来,那几分可怜变成了可憎。
“您既身子不好,为何不好好的养着,忽地又出来吹风?我瞧着这天由睛转成了阴,午后怕是要有雨呢,淋到了您可不好。”云凤道。
“唉,我听说了与咱们府里有关的一件大事,片刻都不敢耽搁,赶紧的来与姐姐商讨应对之策,毕竟雷府乃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有何大事?”叶氏奇怪地问道。
“这……”她看了看雷云凤和雷云雀两姐妹,“大姑娘和县主都在……我说的事,未嫁女听来不好,可否请两位姑娘回避一下?”
“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既然是背着人的事,郡主您不说也罢。”雷云凤道。
“大姑娘,您这般说就不对了……”郡主道,“你们既然要听,我便说与你们听就是了,现在京里人都在传……”
“传什么?”雷云凤愠怒道,“京里人一天传八十个流言,今个儿公鸡下蛋了,明个儿母猪生个狗崽子了,□□偷汉子,妾室跟人跑,公公爬灰儿媳妇,以您的身份,听了不说装着没听见,反而巴巴地跑到我母亲这里来传谣言,可知羞耻二字?我原来敬你是前朝郡主,颇读过些书,知道些规矩涵养,现在看那些全吃进狗肚子里了。”
“大姑娘,您想必知道我要说什么吧?”郡主冷笑,“您能堵住我的嘴,可能堵住天下人的嘴?现在朝臣们都在暗自谋划弹赅良弓县主品性不端难为太子妃呢,要逼着皇上退婚。”
“呵,他们自来就瞧我妹妹不顺眼,有这个传言也不是一两天了……”
“大姑娘,这次可不止是外面那些人胡传,桃源一系有几家已经串连好了,天下的事就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那样的人,还想做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
“闭嘴!”雷云凤走上前去,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来人!把这个犯上逾矩的贱人给我扔到碧水湖里去!”
“云凤!”叶氏本来听得一头雾水,郡主说云雀的坏话本来她也怒了,可没想到云凤反应更快,先扇了郡主耳光,又让人把郡主扔湖里去,那碧水湖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湖水,据说当年水深就在三丈多,后来清淤又挖深了些……人扔进去……还能出来吗?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谁敢!”郡主站了起来,指着丫鬟婆子们道。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雷云凤道,她这些年管理侯府,积威甚深,当下就有几个婆子冲了过来,将挣扎个不停的郡主架了起来。
“住手!”云雀喝止道,“郡主,外面究竟有何关于我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