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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了礼单上的军械和金银,曲虎心虚的看了一眼座位上的毛文龙。见到毛文龙这货却还在两眼放光,正在兴头上。于是曲虎便抓紧机会,趁着毛文龙心情好的时机接着往下念:“衮冕两套,通天冠一顶,绣五爪金龙绛纱袍两领,翼善冠两顶,盘领窄袖龙袍两领,嵌金、琥珀、透犀玉带共十条,明黄色常服若干,刻玉玺用上好方玉四件。”
下面两旁的众将本来正在兴奋之中,倘若真的有这么多军械物资送过来,自己手下的装备也好鸟枪换炮了。众人正在交头接耳,私下猜测着这些军械物资的分配。闻听到曲虎接下来的话语一出,一听到“衮冕”、“通天冠”、“龙袍”等字眼,瞬间都瞪大了眼睛。大厅内的嗡嗡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静的连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此时众将之中,有人窃窃自喜,有人大惊失色。大帅这是要建国自立了?建奴使者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到底是事先同大帅有商议过,借此来试探诸将的反应?还是事先没有同大帅商量过,纯粹突然抛出此惊人之语?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乱开口。只要开口,不管是支持也好,反对也好,肯定都是错的。只有等大帅表态之后,自己才好跟着表态。
此事关系到众人的身家性命,前途功名,众人紧张的气都喘不过来,只是盯着毛文龙,看看大帅会做何反应。
座位上毛文龙听了此话,也是先愣了一下。刚刚还在说送礼呢,怎么转眼就到了自立建国了?所谓富贵动人心,要说毛文龙初听此话没有心动,这肯定是假的。
迟疑了一下之后,毛文龙终于恢复了理性。装出发火的样子来,怒发冲冠,朝着曲虎开口道:“本帅一向对大明忠心耿耿。竖子竟敢侮辱老夫的名声。来人哪,拉出去斩了。”
一开始听到曲虎所说的话语,陈继盛等忠明派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一只手悄悄的摸到了刀柄上。生怕毛文龙嘴中吐出一个“好”字,接下来说不定就得火拼一场。这下眼瞅着毛文龙发火,心里才暗暗的松了口气,紧握刀柄的手也放松了下来。忠明派中闪出几个人,就来押解曲虎等人,打算先下手为强,按照毛文龙的意思,直接吧建奴使者拖出去砍了一了百了。
眼见着曲虎等人要被压走,旁边辽东派不干了。辽东派虽然没有什么强力人物来组织,不过胜在人多,于是纷纷跪下开口道:“大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大帅且慢,这几个货色虽然该死,但是真杀了就说不清了啊!”甚至连毛承禄这货也在大叫:“大帅,先收了礼物,杀不杀到时候再说啊。”
眼见着就要被推出去斩首,曲虎心里也砰砰直跳。
座位上的毛文龙看见地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大遍,却也吓了一大跳,这么多人有支持建国自立?自己深受朝廷大恩,家眷又全在大明境内,就这样仓促自立,肯定是即不敢,也不愿。特别是那句“杀了就说不清楚了”说的着实在理,倘若就此杀了建奴使者,说不定朝廷会认为自己是杀人灭口,只能把他们押送京师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于是毛文龙想了想,开口说道:“来人哪!把这几个家伙关起来。待到海冰消化之后,槛送京师,以表本帅忠心。”
听到此话,曲虎等人才放下心来。此事范先生老早就教了对策。只是此时人多,却不方便说。当下也不反抗,便任由门外亲卫押了下去。
亲卫押走了众建奴使节,临走之时,却又指着地上装满龙袍的箱子开口道:“大帅,这些箱子怎么办?”
毛文龙挥了挥手,开口道:“一起搬下去。”
门外闪进来几个亲卫,吭哧吭哧把箱子搬了出去。
等到建奴使节被押了下去,大厅内却仍然是一片死寂。诸将都在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心思继续争吵了。
毛文龙今天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事前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心里也乱的很。眼见着堂下诸将又是这样的情形,便垂头丧气的挥了挥手,开口说道:“下去吧!明天再议!”
堂下诸将一哄而散。
众将下去之后,却一个也没有回军营,而是三五成群呼朋唤友的聚集成几个小堆,开始就此事商议。
到了晚上,毛文龙刚刚用完晚饭,门外亲卫来报,陈继盛陈将军求见。
都是老熟人了,以前也没见陈继盛这么客气,都是到了门口招呼一声就进来了。怎么今天这么见外?毛文龙心里也暗暗的叫苦,建奴这一招太厉害了,简单的一招,不仅离间了东江诸将,现在连上下之间也开始生分了。
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下来,毛文龙经历的事情太多,人情世故也十分老练。见到陈继盛如此生分,得赶紧修补一下。于是亲自迎了出来,拉着陈继盛的手请进了书房。陈继盛的脸色这才由铁青稍微好转。
进了书房后,双方落座,毛文龙便开口道:“老陈,当年咱们在王大人手下,一个铺上睡觉,一个马勺里吃喝。后来咱们一起带着两百人偷袭镇江,这才开创这东江镇。倘若真要说起来,这东江镇也有你一半的功劳。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下来,怎么说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今天何故如此生分?”
陈继盛苦笑着讽刺道:“以前你是大帅,我是老陈。如今你是东江国国主,我是老臣,怎么敢无礼呢?”
毛文龙站了起来,走到陈继盛身边,指着陈继盛的肩膀开口道:“老陈,你肩膀上的这处箭伤,便是当年打镇江的时候替我挡了一箭。你身上的这几处刀伤,便是当年偷袭老寨之时,咱们几个被建奴围住,你护着我一路杀了出来,自己中了十多刀,躺了半年才缓过来。这些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咱们搭伙了这么多年,你连我也不信么?”
听着毛文龙数着以前的一点一滴,陈继盛不由得掉下了泪来,开口说道:“老陈还是以前那个老陈,知道自己没有大的本事,只能跟在大帅身边挡挡刀箭。只是不知道大帅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大帅,凡事都以忠义为先?”
毛文龙开口道:“老陈,你还是信不过我。”说完指天立誓道:“今日之事,我事先绝不知情,倘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
实在是毛文龙这几个月来和建奴骂架骂上了瘾,信使往来不断。再加上今天的情形,陈继盛想不怀疑此事是毛文龙事先安排的都不行,见到毛文龙指天立誓否认此事,这才开始半信半疑。于是跪下开口道:“大帅恕罪,老陈冒犯了。”
毛文龙赶紧把陈继盛扶了起来了。
陈继盛继续开口道:“大帅,老陈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大帅细细思量。”
毛文龙便开口道:“请说。”
陈继盛便开口道:“当初咱们同在王化贞大人麾下,大帅不过是千总而已。如今大帅贵为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总兵官左军都督,官居一品,总领东江数千里疆域,巡抚东江五十万军民,可谓富贵至极。如此高官厚禄,不知是谁的恩德?”
毛文龙朝京师方向拱手行礼,开口回答道:“此当然是出于圣上厚恩。”
陈继盛继续开口道:“当年丁卯之役,大帅二百余族人全没,却是死于何人之手?”
毛文龙便开口回答道:“当然是死于建奴之手。此事本帅与建奴不共戴天。”
陈继盛继续开口道:“敢问大帅,在钱塘可还有族人,承斗可是还在钱塘?”
毛文龙便开口道:“然也!”
陈继盛便跪下开口道:“大帅,自立之事万万不可啊!圣上之大恩,建奴之大仇,岂可轻易忘却?何况大帅族人家眷全在钱塘,大帅即使不念国仇家恨,难道也不担心钱塘亲族的性命么?自立之事,还请大帅三思。”
毛文龙再次扶起陈继盛,开口说道:“老陈且请放心。我绝无自立之意。”
陈继盛见到毛文龙亲口承诺,这才放心不少,接下来又喋喋不休的劝了半天,这才半信半疑的离开。
这边厢陈继盛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刘兴祚前来求见。
这货来东江还没满一年,尚且处于考察阶段,自然还没进入权力核心。
只是辽东派内就刘兴祚地位最高,众人推举之下,这货只能硬着头皮来见毛文龙。何况这货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其它人家眷大多在东江,就这货的家眷还在建奴那边。当初叛逃的时候,假如家眷被皇太极砍了也就算了,最近消息传来,这货的家人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如今建奴主动求和,并鼓吹东江立国。一旦双方结盟,刘兴祚的家眷就能接来东江。于公于私,这货不出面谁出面?于是,在辽东派的推举下,这货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见。
见到毛文龙后,刘兴祚先跪下磕头行礼,然后开口道:“大帅,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都在帮建奴使者求情,此事,咱们不得不慎重啊!”这货也不算蠢,知道不能突兀提出此事,便绕个圈子开口。
一听此话,毛文龙已经知道了刘兴祚的来意,这货八成是来劝自己自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