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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暂从房檐上下来没多久,宋知尚就到了小花园的凉亭里,几人见面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甚至‘四秀’在和宋知尚交谈后,从刚刚开始的客套和不着痕迹的讨好,到后面惊喜的发现虽然宋家堡少堡主年纪小小,但言之有物且待人斯文有礼,并没有知道他们四人明面上是因为宋三长老的好意邀请一同前往武林大会,实际上是为了投奔他们宋家,而露出鄙夷和轻视。
原本就是才刚刚弱冠的青年,再怎么沉得住气或者心思缜密也难免有一两分心气。所以宋知尚现在的言语、神色都让他们感到了舒畅。这是一种被平等对待时所产生的一种心情。
“不过……”宋知尚在说了一些对于‘四杰’来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知道的一些江湖中的一些隐秘的尝试和遇事的处理后,犹豫了一下,欢快明朗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和不知该不该讲的神情来。
四人互看一眼后,作为排行老大的赵天宁开口,“少堡主,不知……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吗?”
“哎——赵大哥,不是说了叫我知尚就可以了嘛?”宋知尚摇着手,先出口的并不是自己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的事,而是刚刚就强调龚的大家对他的称谓。
“既然知尚都这样说了,要是还坚持叫少堡主就太见外了。”李墨笑着借口,没注意到赵天宁投过来的一眼,轻轻摇着扇子,斯文却又带了点江湖人才有的磊落和洒脱感,端得是文质风流。他看着宋知尚,一副大哥哥对比自己年幼的弟弟说话的神情,“不知道知尚室友什么为难的事情,说与我们几人,也许并不能够想到解决的方法,但至少可以缓一缓你的忧虑?”
宋知尚听了,一边用手指扣了扣脸颊。踌躇了一下,又抬眼环视了正看着自己似乎在静等他未出口的话,的四人。咬着唇说,“那……这事就出我口,入你们耳就完了。”询问的抬眼,确定四人都保证的点了点头后,才颇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几天后几位兄长在跟着前往武林大会的时候,要是没有必要……请一定不要去招惹我刚刚被寻回的兄长。”
赵天宁几人听了,不由自主的互看一眼后,重新将视线集中在宋知尚的身上,等待他的下文。
“诸位应该也知道我兄长近段时间才被寻回,昔日种种经历,都……并不是那么进入人意,尤其是在庆阳县城里找到他的时候……”宋知尚微微抬眼,蠕动了几下嘴唇,抬眼看了看听得很仔细的四人,“……好不容易才从陈家大少的房里把他救了回来。失去了朋友和之前照顾他的长者,突逢大难,性情上变了很多……”
……从陈家大少的……房里?!
赵天宁毕竟年纪最长,脸上不动声色,但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微微闪烁,似乎因为想到什么所以心神有些不宁。至于钱小天和孙顾都还好,只是李墨的神情就是毫无遮掩的鄙夷和轻视了。
但他随即就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举着扇子虚虚遮掩着鼻唇,只露出上半张脸,但眼神却依旧带着轻蔑的意味。
“后来……”宋知尚手指放在石桌边,忍不住扣了扣,敛眼低垂,似乎不看面前的四人,说谎就容易一点似的,“陈家大火,上下无一人生还,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那……”李墨试探的开口,“你们就这样直径回来了?”
宋知尚像是没有明白李墨这句话的意思一般,显得有些天真的睁大那双琉璃色的猫眼看向他,“对啊,之后官府有出面,赵叔去处理之后的事情了,我带着大哥直接离开了,所以……?”他看看李墨,再看看赵天宁,似乎没有领悟其中的含义。
“您不是说……为了保护宋大公子,他的朋友和长者都死在陈府了吗?”赵天宁问,“那……尸体?”
宋知尚听了这话,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随即眼神有些到游移闪烁。
“尸体……应该赵叔处理了吧……?”
明白了,四人互看一眼,不再询问。通过宋知尚的描述,他们已经很清楚这个被找回来的宋家大公子是个什么德行了。
这是一个性情残暴曾经雌伏于男人身下,毫无一丝怜悯,甚至连之前为了他身死的长者和朋友都完全不顾的无情无义之辈。
真是……
四人什么都没说,但神情却证明了一切。然而自以为自己的不动声色不会被面前只有十五六岁,还有些稚气显得跳脱的宋家堡少堡主看出来的四人,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已经被那双漂亮的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猫眼一览无遗。
宋知尚敛眼,端起桌上已经半温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黑羽般的睫毛半掩住琉璃般的眼瞳,让同桌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真是一群蠢猪。
少年微微一笑,带着一点点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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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暂要是知道,肯定会从屋檐上飞起一脚,踢向宋知尚。
然而他一没听见,二嘛……没有这个武力值。
原本从屋檐上下来,拐到宋易专门给宋青衣单独配备的小厨房,拿了一碟刚刚才做好正放凉的绿豆糕往回走,就看见大开的小院门口处不远,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那里。
侧面看去也依旧温婉清秀,一点不比任何大家闺秀差,重要的是一身浅粉衣裙,更加显出少女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娇嫩和水润。
是荷花小姑娘。
顾暂看了看,在确定没发现宋知尚那个小变态后,才端着点心碟子,一边施施然的走过去。荷花在他走近的时候就发现他了,但只是侧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却一动不动。
顾暂也不出去,就依靠在小院儿门口,虽然现在穿的不是之前的红配绿,但也因为现在的松垮站直显得不怎么正经。
好在他的脸还是个正经人儿的模样。
“宋知尚呢?”顾暂又拈起一块绿豆糕,‘啊呜’一口就咬掉一半。虽然外面已经放凉了,有点冰皮的感觉,但最里面还有些许的余温,然而就是这样居然别有一番风味。吃得顾暂欲罢不能的。
荷花瞪着眼看他,却一句话不说,就一副‘我就在角落默默视奸你’的申请,习惯了还有觉得有些可爱。
……和小时候的青衣有些像。
顾暂想着,伸长了拿碟子的手,看着‘依旧默默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绿豆糕,刚刚新鲜出炉的。吃吗?”
静默。
就在顾暂觉得她不会动,只会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荷花却微微抿着唇小心缓慢的走了过来。一副小野猫在遇见向自己投喂的好心路人时,一副警惕又因为抗拒不了诱惑,慢慢靠近的神情。
……有些可爱。
顾暂想着。
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慢的伸向点心碟子,小心翼翼的拈起了放在碟子最边缘的一块绿豆糕,在拿起前还专门又抬眼看了看顾暂,似乎一副在最后确定的样子。
直到顾暂点了点头,才抿着唇慢慢的拿起,用另外一只手在下面接着,似乎很担心会以为自己拿不稳而摔碎到地上。
那副异常珍惜的样子,似乎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好吃的糕点一般。
顾暂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咀嚼,看着荷花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突然久违的,属于顾粑粑的心情就涌了上来。
……艾玛。好可怜。q-q
抹了抹嘴,拍拍身上,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手绢在身上的习惯,也不可能把点心碟子都一起给她了。毕竟她现在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宋知尚估计就在旁边的小花园。他抓了抓头发后抬眼看向默默盯着自己的荷花。“你……有干净的手绢儿吗?”
小姑娘一愣后,连连点头,连忙想伸手从自己另外一只袖口里掏出手绢儿,但又为难于手上才咬了一小口的绿豆糕。默默的看了看顾暂的点心碟子,想了想,在顾暂那句‘你放碟子里吧,没事儿……’的话还没出口的时候,就‘啊呜’一口给全塞进了嘴里。
鼓着像仓鼠一眼的脸颊,把自己绣的素色手绢儿双手捧着,递给顾暂。黑紫葡萄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随即有些懊恼,早知道有这样一天,自己不应该只在这白色手绢儿的一角处绣了一团绣球花的。素净到有些拿不住手。
这样想着,刚刚‘求表扬’的姿态兴奋的举到顾暂面前的手就显得有些畏缩了。
她以后,一定要用大红和大绿的绸缎做手绢儿!
顾粑粑当然不知道荷花想着的想法,他知道在确定那张手绢儿确实干净后,笑着把点心碟子往前面递了递,在小姑娘疑惑的回望中开口,“都拿去吧,看你很喜欢吃的样子。”
“……”其实,荷花并不怎么喜欢绿豆糕,相比这种粉粉的糕点,她更加喜欢脆脆的花生酥之类的。不过从今天开始,荷花决定绿豆糕是她最喜欢的糕点没有之一!
顾暂和荷花一起将剩余的绿豆糕打包放好,看着荷花收回衣袖里的时候,无意中瞄到了她的手腕上,似乎绑了什么。
像打篮球用的护腕。
一瞬间顾暂想到会是什么,抬眼看向荷花,“是宋知尚帮你弄的?”
荷花点点头,还主动挽起袖子好让顾暂看得更加仔细一点。布袋上有很多小小的口袋一样的东西,现在其中有两个口袋里,插了两根铁条,其余都是空的。
顾暂仔细看了,冲荷花点点头,“女孩子是应该学一些武艺,这样也好保护自己。”
宋知尚,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的嘛。
但顾暂并不知道,这些看似是普通的铁条,密度却非常大。就连习武多年专练外家硬功的壮汉,也最多绑五根。
而现在,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的荷花,却直接绑了两根。
但在听了顾暂的话后,这几天无论是做什么都很吃力的小姑娘却甜甜的笑了。望着顾暂的眼睛里慢慢的期许和仰望。
似乎只要站在这样的人身边,就而已从他的身上汲取到温暖和希望。
真好。
荷花想,还可以看见顾暂,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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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衣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宋知尚的努力下,被描述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并不会有什么想法吧,毕竟他自认为自己确实没什么情义可言。
然而就是那么巧,刚刚走近小院的时候,率先看见的就是站在旁边不远的荷花,随即察觉到从小花园里逐渐走出的五人。
“今日和几位兄长聊天,正是受益匪浅。希望四位兄长可以常来。”宋知尚的声音显得愉悦又欢快,还带着那么一丝少年对自己差不多同龄人的仰望感。
无论是谁听了,都会心生好感。
然而。
宋青衣微微敛眼,眼底划过一丝莫测的神色。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向自己的院楼,丝毫没有因为等下会和迎面走出来的宋知尚一行人碰见,而慢下来或者直接回避。似乎那些越来越近的话,只是毫无意义的虫鸣鸟叫一般。
荷花早就看见了宋青衣,想习惯性的往后退,却因为现在身上的东西而没法轻易动弹。刚刚走到顾暂的身边,再走回来,看似缓慢带优雅,实际已经浪费了很多她仅剩不多的体力。
“哪里哪里,受益良多的明明是我等,知尚你真是太抬举了。”斯文却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点骄矜和骨子里的自傲。
宋青衣觉得有些可笑,随即估计将脚步稍微踩重了一分,果然让里面的人察觉到了小花园外,除了荷花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动静。
“谁?!”其乐融融的笑声戛然而止,叱喝伴随着破风声朝宋青衣袭来。
“二弟!”赵天宁试图阻止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李墨一甩扇子,那把打开的普通竹骨白纸扇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快速且凌厉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出近在咫尺的小花园门。在距离荷花的脸颊边两寸的位置一扫而过,直袭还距离小花园院门几步远的宋青衣。
在赵天宁一出口的时候,李墨就升起了懊恼之色。这里不是郊外而是宋家,就算之前没听见脚步声,但在对方走近后也故意踩重了一分,明祥就是想提醒他们,有人走近,请注意谈话的内容。
然而自己却直接在反应过来前,将折扇扔了出去。
先不提会不会伤人,但光是这个举动就已经是冒犯了来者。
无论对方是谁,在这里就代表的是宋家的颜面。所以赵天宁一呵斥,李墨随即就回过神来。但折扇已出断无法再收回。‘四杰’连忙急掠而出,而已经猜到会是谁的宋知尚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唇边勾起一个有趣的笑意。
四杰在刚刚奔到门口的时候骤然止步,距离五步远的位置,一个温文儒雅,高洁华贵的青年正站在那里。修长的远山眉,墨玉般的眸子,还有眉宇间的平和沉静。
虽从来没见过,但四人却似乎在看见他的第一刻起,脑子里已经生出了一个印象。
——宋家大公子。
宋青衣。
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青衣的身上,并没有谁对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荷花投以一瞥,就算她光滑犹如瓷器的脸颊旁,因为刚才急掠而出的扇面带起的风,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现在正有一滴血珠从伤口浸出,慢慢滑落。
他们现在看着的,是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回旋到廊柱上,定在上面入木三分的扇面后,慢慢回头看向他们的宋青衣。
“大哥?!”此刻才从小花园出来的宋知尚惊讶的声音从‘四杰’的背后传来。连忙绕过四人,走近两步,在距离宋青衣三步远的位置停住,一脸关切之色。“大哥,你没事吧?”
‘
宋青衣静静的看着面前对自己露出一副无辜少年神色的宋知尚,嘴角含笑,墨玉般的眸子和那双琉璃猫眼对视了三秒后,施施然的越过宋知尚直径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那派似乎天生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度和雍容,在和李墨擦肩而过后,不知为什么让后者心里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忍不住带着轻蔑和挑衅开口,“宋大公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威风。”
“二弟。”赵天宁再次低声呵斥,但李墨这次却并没有像上一次那般听劝。
他转身,看着在自己的话出口后却连停步都没有,继续走进院门的宋青衣的背影,继续道,“大哥不用呵斥于我,我不过是有事说事罢了,宋大公子果然是自小离家,连这点礼数都没了。”
“二弟!”赵天宁这次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斥。
但李墨还是一副被侵犯了领地的斗鸡一般,红着脖子直挺挺的看着别说正眼,连头都没回一个的宋青衣。
终于已经踏进了院门的宋青衣非常自然的接住了一片因为枯黄而从树枝上脱落。,飘飘悠悠晃下来的树叶,随意的向后一弹——
那树叶就从原本的软绵稍微用力就会扯烂的状态,变得坚硬如铁。无声,却超高速的旋转着,直射李墨而来。
速度快到惊人!
李墨几乎在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异的时候那片树叶已经近到快要接触到他的眼瞳的位置。
狼狈躲闪开,但左边的耳发却被削断了一束,无声的坠至地面。
李墨看着地上的断发,眼眸里的惊骇之色却无法立刻散去,只能借着低头的时间,努力控制住,不被旁人,尤其是宋知尚察觉。
早就已经消失在门边的宋青衣,语调平和淡淡的传来。
——“不客气。”
家教?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