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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颜脸上一红,呸了他一声,把手里的巾子掷到水里去,转过头不再看他,气得直跺脚,嘴里也不饶道:“你可别激我,指不定哪天我当真画上这么一幅呢!”
何漾低笑一声,站起身淋了一地的水,悉悉簌簌穿起了衣裳,末了用食指弹了她的后脑勺道:“要画也是我画你,傻丫头。”
他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额角鬓边有几缕碎发落下,别有一番俊美之感。
夏颜望见他这副容貌,心头一软,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唇上亲了一口,俏皮笑道:“我家夫君这般美貌,为妻可要把你藏严实了。”
何漾唇角翘起,一把勾住她的腰,抵到自己身前,手上也加重了力道,“娘子今日也劳累了,让为夫伺候你梳洗吧。”
说罢便要去解她的腰带,被夏颜一把抓住了手,嗔道:“少胡来,青丫在外面呢,爹爹也快回来了,还不快出去!”
“哎,如今我倒是想快些上任去了,咱们关在自己的小院里,也不必顾及旁人。”何漾还想占些便宜,夏颜踢了踢他的脚,热着脸将人强推了出去。
待到自己也梳洗清爽了,便顺带将澡间也清理干净,乌泱泱的泥水结了一层,拿扫帚一扫还能刮出印子。
何漾在屋里等得不耐烦,便跑来将她一把抱起,夏颜惊得丢下了扫帚,却不敢出声,眼神不住往院里瞧,好在招娣正在外面的小菜畦里掐菜,没有瞧见他们这番胡闹。
何漾入了屋,把夏颜丢到床上,欺身压上,一本正经地说道:“把方才我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罢。”
方才还缱绻缠绵,不料下一瞬间他会说这个,夏颜心知被戏耍了,期待的眼神顿时消散,脸上也一片通红,落雨般的拳头敲打着他的胸口。
何漾狡黠一笑,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在脖颈处拱了拱,细嗅清香。
夏颜正恼他,立即转念进入空间,让他扑了个空。把先前放进来的东西用碎布裹好了,又故意磨蹭了许久才出去,此时何漾已经歪在了床上,撑着头静静等着。
待他见了夏颜手中之物,立即眼神一亮,接过手来仔细擦拭着泥渍,待将铁筒表面的暗扣弄干净时,手指轻轻抚了上去,“这里是个锁眼,想来应该有把钥匙能打开。”
“用我的发簪试试,或者用铁丝钩子。”夏颜说罢便要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被何漾抓手拦住了。
“上回就都试过了,连老手的偷儿也打不开,只能明日请铁匠烧开了。”
这些事夏颜一向不过问,可是有一件事儿却着实好奇,她贴着坐到何漾身边,将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望着自己晃动的双脚问道:“你觉着,晚晴是被谁……”
她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何漾沉默了片刻,抬手将她松散的发髻放下,手指轻轻插在发间梳理着,沉声道:“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是广阳王余孽,亦或者草原上的扎尔明部落,广阳王正是与他们勾结,才犯下了滔天大祸。”
“可这事儿,方岱川为何会牵扯进去,他们家不过一介商户,犯得着为此搭上身家性命么?”夏颜想不通方岱川要广阳王的通敌罪证做甚么,方家在朝中毫无根基,也向来不淌朝政上的浑水,这回又是出于甚么缘由,要出手搭救晚晴。
“不清楚,待明日看了这里头的东西才好做推测,”何漾将夏颜的发丝绕在指尖,专心致志想着心事,过了许久,在夏颜几乎要靠在他的肩头睡着时,才出声道,“说起来,方岱川确实有些古怪,之前在我还是县丞之时,他便来探过我的口风,似乎是想祝我一臂之力,挤走现任知府,扶我上位。”
“哦?那你是如何回他的?”
“这种事我自然不能应他,只玩笑了几句便遮补过去了。当初只以为他是想找个靠山,或寻条捷径,如今想来,怕是远没有那么简单,”何漾突然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徘徊,他手里握着夏颜的簪子,尖子顶入他的手心也不觉出痛意,“还有我状告雷氏一事,也大有蹊跷。当初只凭晚晴一己之力,是断不可能把罪证收集得那般齐全的,可见定是有人助她,又借了我的手。事后我去查访过,确实发现了方家的影子。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只为了斗倒一个县令?”
何漾在屋内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显得他越来越焦躁,夏颜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去,仿若无意识般脱口而出:“若是并非为了斗倒雷县令,而是为了立新县令呢?”
何漾顿时刹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她,可眼神却是空洞的,眸光里仿佛有许多情绪煽动。
夏颜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站起身,紧紧抓住床柱才不让自己瘫坐下来,脸色煞白道:“若是……即使当初你拒绝了他,他也浑不在意,依旧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呢?”
那么,其实他们早已落入了一张大网,被养在深海不见光之处,而当这张网骤然收紧之日,就是他们待宰之时。
“这么说,我这回升迁也有古怪了?方家的手能伸到那么长?”何漾的唇色也淡了许多,他的眉间皱成了川字,手中的银簪被他捏成了弯曲状,不知不觉又恢复了缓缓踱步,喃喃自语道,“他这般处心积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甚么好处?”
夏颜深吸一口气,感到自己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跌坐在床榻上,摇了摇头虚弱道:“我不知道,也许一切都是我胡思乱想罢了。”
用餐时,两人都没胃口,夏颜无意识地往嘴里送饭,眼神盯着面前的肉丸子一动不动。
何大林嚼了两口炸花生,笑眯眯地盯着夏颜瞧道:“大妞儿,可是没有胃口?让青丫给你去买景福斋的酸汤如何?”
夏颜听了这话差点喷出饭来,难为情地咳嗽了两声道:“爹,我们这才成亲几日,您也太心急了些。”
何大林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笑道:“嘿嘿嘿,爹那是关心你,没旁的意思,你若是想吃酸吃辣了,就尽管去吩咐青丫……”
夏颜默默丢了筷子,扯了扯嘴角,得,这下连原本嗜酸的喜好也不敢流露半分了。
晚上两人熄了灯,躺在床上静静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夏颜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叹息,便知他还未入眠。钻出了自己的被子,拱进了他的被窝里,将头枕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方才想,若是方岱川果真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你明日断不能贸然去铁打铺开锁,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把罪证拿出来。”
何漾轻轻嗯了一声,翻过身来,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发丝上,柔声道:“别操心了,这事就交给我吧。”
夏颜闭上了眼,听着他轻柔的说话声,顿觉安心不少,弯起腿蜷缩在他的怀里,不多会儿便有了睡意。
次日一整天,小两口都腻歪在一起,夏颜将自己的嫁妆全都清点装裹好,准备一道带到任上去。
“那地儿荒僻,一月里只有两回市集,寻常时候怕是连一把菜刀都没处买呢。先前我还嫌你替我收拾的包袱零碎,没成想都是得用的,如今还缺些锅碗瓢羹,你能想到的都一并带着吧。”
夏颜便把大物件装车,而那拿得动的轻巧物件则塞到空间里。因这回运的东西多,便打算雇了一支马队来搬。
九日假期过,便是走马上任时。
鲍小龙听了信儿也来送行,临行前,他把何漾叫到一边,肃着脸问道:“苏家给敬文捐了新县令,你可知晓?”
何漾诧异望着他,复又皱紧眉头叹息道:“真是胡闹,如今连一县父母官都能捐了?”
“嗨,只要舍得,如今这世道有何不能卖的?就连我也觉着没意思,敬文最近也变得颇多了,”鲍小龙讽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匕首,用袖子反复擦拭着,望着刀面上的倒影,幽幽说道,“这刀还是他相送的,可如今我是愈发忍受不了了,若不是有幼时的情分在,真想割袍断义,如今咱们各自为家,也该到曲终人散时了。”
何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莫多想,你又不是为他而活,若实在烦了,不理他就是,他这性子左了,一时半会儿扭不过来,非得吃些苦头,他才知道自己多荒唐。”
“得,今日是好日子,不提这些糟心事给你路上添堵,兄弟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何漾捶了捶他的肩膀,笑着坐进了马车,夏颜让出了位子,反身将门帘拉扯严实,而后又坐到了他的腿上去,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道:“今儿起太早了,我得补个觉。”
何漾轻笑一声,跷起脚撑住胳膊,托住夏颜的脖子将她在臂弯中放平,温柔笑道:“睡吧,这么睡更舒服些。”
夏颜见了这般如抱孩子的姿势,脸上有些羞意,可这么睡确实更踏实些,便闭上眼撒娇道:“你再唱首安眠曲罢。”
“我只会唱淫词艳曲,你可要听?”
“呸,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