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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洪辉在后山埋葬了这对青年夫妇。
原本背负在身后的那把流线型的雉子游原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正是白云剑客夫妇留下的那个孩子的襁褓。
他坐在墓碑前的石头上,将纸钱一叠接一叠的扔进火堆里,在春天柔顺的阳光下发着刺眼的蓝色火焰。
他将最后一沓纸钱扔进火堆里,然后,看了一眼背上已经睡熟的婴孩,单手朝天,对着墓碑发誓道:
我闪电刀洪辉对贵伉俪的在天之灵发誓,如果我不把这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就万箭穿心,死无完敷。
就是因为洪辉当初发誓要把京兆眉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所以,在之后的日子传授给他武功的时候,才会那么苛刻,那么冷酷。
因为在经过了一百场的高手对决之后,他清楚地知道江湖人的生存规则,不是你杀别人,就是你被别人杀。
京兆眉像是忽然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了似的,看着施施然抱着玉箫站在那里的蓝玉棠,微微冷笑起了一下,沉声道:
哼,这就是你不死玉箫凰之夜想曲制造出来的幻象吧,果然厉害,可是,我却绝对不会被你的箫声所迷惑。
别忘了,青丝银琴可是你传授给我的,虽然琴箫的功能不同,可是,所有的音律音符却是相通的。
通过青丝银琴的招式,我已经摸清了你的箫声所制造出来的致命招数之所在,就像一个人绝对不会自己的箫声所迷一样。
蓝玉棠收箫在手,负在身后,缓缓地道:在这里,我要告诉你的是,刚才你所看到的那些场景并不是幻觉,而是珍藏你内心深处真实的记忆,
而我的箫声,只不过是把这些记忆从你的记忆深处挖出来而已,我要让你知道,你对洪辉的恨事多么得可笑。
京兆眉猛然一震,然后,身体猛然一缩,瘫跪在地上,瘫跪在污水中,双手抱着脑袋,喃喃地道:
这些都是真的?这么说,当时,闪电刀洪辉并没有想过要杀我的亲生父亲京云飞,他击败他之后原本是要放过他们的,
只不过是我的父亲不甘心就这么被击败,所以,要趁着洪辉转身离开而放松的时候想趁机偷袭洪辉,结果,被我的母亲所误伤,
而我的母亲因为内疚,所以,才会自尽,而跟我父亲殉情的,而我,却是一直误会了闪电刀洪辉这么多年。
说到这里,他的喃喃自语已经变成了大声的自责和内疚,双手抱着脑袋,朝着那暴雨汹涌的苍穹狂喊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你用不死箫声虚构出来的幻境而已,你在故意骗我。
蓝玉棠道:其实,你明白,我刚才所说的都是实话,根本就没有骗你,你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
因为今夜,你亲手制造了这么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举灭掉了洪门,杀掉了养育自己多年的恩师。
如果你承认了这个事实,那么,你就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所犯下的这个欺师灭祖的错误。
说到这里,蓝玉棠将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的一端在竖在他们中间的青丝银琴上敲了敲,缓缓地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当初,我之所以要传授你青丝银琴,并不是让你来杀人报仇的,而是想用琴声,用天琴女神之宽恕洗涤掉积存在你内心所有的仇恨,
可是,最后,你却还是没有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才犯下今天这样的罪孽。
你之所以不肯承认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场景是真实的,因为你无法原谅你在今夜对闪电刀洪辉所进行得这一系列的阴谋,无法原谅你对他进行得这一系列的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你是在自责,在逃避。
其实,就在刚才你知道了这一切事实的真相之后,在你内心深处,你对闪电刀洪辉的一切仇恨都已经消除了。
现在,你所仇恨的只是再是杀了你亲生父母的闪电刀洪辉,而是你自己,你根本就无法原谅你自己。
说到这里,蓝玉棠微微叹了口气,稍微舒展开的眉头又骤然皱了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之中,道:
其实,我明白你的苦衷,更明白此刻你内心的感受,我虽然没有仇恨过别人,没有误会过别人,可是,我却一直被人误会着,被人仇恨着。
说到这里,他声音猛然一扬,沉声道:既然这样,那么,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看吧,凰之夜想曲。
箫声在这无边的夜雨,无际的死亡森林中继续蔓延,犹如远山飘来的云彩遮住了天际边的阳光。
箫声弥漫,将整个死亡森林笼罩起来,犹如清晨透着露珠的晨雾将初冬早晨的晨霭在森林中徘徊。
而那些如落花般的暴雨以雷霆之势倾泻而下,使劲地冲击着京兆眉那怅然若失的神经,洗刷着他脆弱的心灵。
紧紧是一瞬间,那原本优柔而绵长的箫声忽然就化作了丝丝绕绕的长线,在京兆眉的脑海中不停地延伸,延伸……
一直延伸到十年前。
哦,不,是十五年前。
那是他京兆眉在进入洪门之后被闪电刀洪辉收养的第五个年头。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五岁。
不知道是因为从小就失去父母没有母亲的照顾,还是因为闪电刀洪辉的训练太过于残酷,五岁的京兆眉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那一天,哦,也像今天一样,也像现在这样,大雨倾盆,无边的夜色,无边的骤雨倾覆着整个洪门,
雷声阵阵,洪水翻腾。
京兆眉忽然高烧不退。
京兆眉躺在床上,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抓着放在从床单上伸过来的闪电刀洪辉的手,不停地叫着:
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师傅……阿爹……
在京兆眉的记忆中,阿爹和师傅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虽然觉得,师傅是残酷而苛刻的,阿爹是亲切而和善的,可是,当他在迷迷糊糊中忽然阿爹的时候,脑袋里所想起的仍然是师傅那张严肃地面孔。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离不开师傅的。
在京兆眉病重的这段日子里,那个原本对自己原本苛刻严厉得近乎无情的师傅却赶走了所有的下人,而亲自伏在床边照看京兆眉。
因为他不放心别人。
他怕别人照顾不好京兆眉。
洪辉走到门后,将毛巾浸到水盆里,然后,捞出来,拧干净了水,不停地去擦拭京兆眉滚烫的额头。
一边擦拭,一边轻轻地喊着:眉儿……眉儿,你要振作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眉儿……眉儿不要怕,有师傅在,有阿爹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等你好了之后,师傅再也不会逼你练功了,阿爹一定给你做一架世间最好的琴,让你开开心心地弹,你一定要好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