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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然小产,许氏开心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伺候孙清然的两个妈妈跟她有什么关系?是死是活她何故要这么在意?
秦妈妈跟严妈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宁瑞远没有将两人仗毙,却也将两人打了个半死。
整整八十大板,打完的时候,秦妈妈跟严妈妈都进气少,出气多。
孙清然醒来之后,得知自己小产,整个人几近崩溃,伏在床上号啕大哭,任宁瑞远如何安慰她都不听,更加一股脑的将悲愤发泄在他的身上。
开始宁瑞远还能软言软语的相对,可到后来也不由得厌烦了,女人可以梨花带雨,可不能过份撒泼。
宁瑞远本就因为可能失去了一个儿子心中悲凉,这下见孙清然更是又哭又闹,再好的耐心也用完了。
“孙姨娘痛失爱子,心情不好,你们好生伺候着。”
丢下这句话,宁瑞远就拂袖离去,临走前脸色阴郁的仿佛能滴出黑色的水来。
“孙姨娘,孩子没了固然可惜,可你因为悲伤跟父亲大吵大闹几次三番将他气走,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红木镂空雕花床上,白色帷幔中,孙清然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目光望向前方没有焦距,呆滞的眼神好似一根木头一般。
宁子衿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只苹果,慢慢的削着皮。
孙清然听着宁子衿的话,面色一片淡漠,傍晚的霞光洒落在她的清美的侧脸上,浮上淡淡的绯色,明明该是醉人心动的颜色,此刻却浮出一丝碜人的寒意。
宁子衿见孙清然毫无反应,也不气恼:“蝼蚁尚且偷生,你却在这自哀自怜,只会叫旁人拍手称快,你若不打起精神,只会让父亲离你越来越远,孩子没有了可以再怀,可你若是失了父亲的心,那么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不是危言耸听,许氏心狠手辣,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孙清然的眼波忽然一动,视线转到了宁子衿的身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二小姐尚未及笄,没有怀过孩子,怎知失去亲生孩子的痛苦。”
不是她想大吵大闹,而是心中的郁结无从发泄,她气,她恨,她怨,为什么她要这么不小心,这个孩子,不仅是她以后的立足之本,更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啊。
宁子衿微微敛眸,心中喟然一叹。
孙清然这般心痛而丧失理智对宁瑞远大吵大闹实属人之常情,她说的对,不怀过孩子,怎知失去亲生骨生的痛苦,就是前世,她都没有这样的幸运。
而那时,宁玉纤却为了置她于死地,不惜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垫脚石,这样的人,才叫真正的丧心病狂吧。
宁子衿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孙清然,孙清然不接,宁子衿又将苹果放在一旁的盘子里,拿着手帕慢慢的擦着纤指,漫不经心的道:“这几日,父亲还能体谅你丧子之痛,可日子一久难保不会令父亲对你厌烦,到那时孙姨娘你可就难有翻身之日,不管你是为了以后在府中的地位,还是为了给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都不该一味的沉浸于哀痛之中。”
她平淡的嗓音,在孙清然苍凉的心中投起一片激荡。
孙清然蓦地一把抓住了宁子衿手,清眸大瞠:“二小姐是否知道什么?”
宁子衿抬眸,眼神如冰,一字一句道:“孙姨娘以为,你不小心崴到脚摔在地上,孩子真能这么轻易的流掉吗?”
轻轻的一句话,顿时像一道闷雷重重的砸在孙清然的心上。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很快明白过来。
这些日子她一味的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一直过多的心思去细想前因后果。
虽说三个多月的时候最容易小产,但她也不是玻璃娃娃,一碰就碎,此刻回想起来,她摔下去的那一霎那,小腹并没有立即出现疼痛的迹象,而是过了片刻才开始绞痛,紧接着便听到秦妈妈说她流血的惊呼声。
是了,那一跤明明不足以造成她小产,最多是胎儿不稳而已,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流掉了。
越想,孙清然的心里,越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
“是许氏,是她!”几乎没有任何怀疑的,孙清然认定就是许氏所为。
宁子衿淡淡勾唇,对空击了击掌,就见房门被人推开,秦妈妈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因为被打八十大板,从背部到臀部都受了伤,每走一步,就有股钻心般的痛,秦妈妈紧咬着牙关,慢慢的往床边走来。
她在宁子衿跟孙清然面前跪下:“见过二小姐,孙姨娘。”
孙清然狐疑的目光看着秦妈妈,然后又望着宁子衿,一脸的不解,她隐隐闻到秦妈妈手中托盘的那只碗里,散发着淡淡的馊味,这绝对不是要给她吃的。
即不是给她吃的东西,又为何要端来?
宁子衿唇畔轻抿,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覆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秦妈妈,问题是你发现的,不如就由你来替孙姨娘解惑吧。”
光是怀疑许氏没有用,得找到许氏让孙清然如此轻易就能滑胎的线索。
“奴婢一直心存疑惑,孙姨娘体质向来极好,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小产,本也只是抱着怀疑的心态将姨娘小产当日所有吃穿用度都一一检查了过来,最终发现在姨娘喝的这碗燕窝粥内发现一点点蟹肉,量很少,如果不是细细品偿,一点都吃不出来。”
秦妈妈说着,微微喘了喘气,因为痛到不行,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顿了一顿,她才继续说道:“螃蟹属寒,孕妇一点都碰不得,否则极易滑胎,这燕窝粥里参杂的一点蟹肉若只是不小心吃了,按说也不容易造成小产,所以奴婢斗胆猜测,竹院里必然出了内鬼,常时间在姨娘喝的粥里放一些蟹肉,长久之后,即使姨娘没有摔那一下,也会滑胎。”
秦妈妈一口气说完,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孙清然猛然一惊,一双美眸忽地大瞠,眼里的愕然似惊涛拍浪。
原来,原来如此——
该死的许氏,好狠的心,好狠!
“许-佩-芝,我不会放过你,不会——”孙清然双拳紧握,一脸的悲愤,眼中的怒火像是野草般疯狂的滋长,似要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那张苍白的小脸,此时看上去越加的透明,却透着森森的冰冷,浮光掠影下,她的表情阴冷嗜血。
她要为她枉死的孩子,报仇!
孙清然霍然抬头,死死的盯着秦妈妈手中的碗,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去告诉老爷,我一定要许佩芝为我的孩子偿命。”
宁子衿稍稍抬眸,嘴角漫起一丝讥讽:“孙姨娘以为端一碗馊掉的燕窝粥,就能叫杀人凶手就地伏法?既然要报仇,就得叫许氏毫无反击之力。”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叫宁瑞远对许氏从心底里憎恨厌恶的机会。
宁玉纤的失贞不能叫许氏失宠,但若拿出许氏害死宁瑞远儿子的证据呢?
不是她挖了坑让许氏跳进来的,是许氏自己挖了坑,让她有这个机会请她进来,孙清然肚子里的不仅仅是宁瑞远的儿子,更是老夫人的期盼。
如今许氏将老夫人的期盼给扼杀了,害得老夫人日日卧病在床,悲伤不已。
即为死去的孩子,也为伤心的老夫人,更为了她自己,宁子衿这一次也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许氏。
孙清然的目光倏地变得急切了起来,她殷殷的望着宁子衿,恳求道:“二小姐,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现在会跟我说这些话,就是有办法的。”
“孙姨娘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收起自己的悲愤,好好养足精神,得到父亲的怜爱,想必以此时的你来说,是件最容易的事情,只要父亲越怜惜你,许氏才越会得到重罚。”宁子衿神情淡然的昵着孙清然,缓缓说道。
“只要能替我的孩子报仇,我什么都听你的。”孙清然咬唇说道。
宁子衿重新拿起盘子里的苹果,递到孙清然的手里,这一次,孙清然接下了。宁子衿起身,拂了拂褶皱的裙摆,盈盈笑道:“如此,就请孙姨娘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二小姐慢走。”孙清然清丽的容颜布满了阴鸷,对宁子衿说道。
孙清然不是宁子衿,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还能面不改色,在得知许氏收买竹院里的人,暗中害她滑胎之后,她怎能不恨。
这个时候的她,恨不得吃许氏的肉,喝许氏的血。
孙清然带着满腔的怨恨,努力养着因小产过后而变得虚弱的身子,一连过了三天,宁瑞远才踏足竹院。
还没进门,他就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实在是每一次见孙清然都让他心里郁闷,但又怜她刚失去孩子,难免心情不好。
宁瑞远甚至觉得,如果孙清然再这样下去,他真是一步都不愿意再踏进竹院。
深吸一口气,他在心里准备好了今日孙清然又要上演大哭大闹的情景,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失去孩子他也痛苦难过,可孙清然总是以此作借口这样肆无忌惮真叫人有些受不了。
“老爷!”
一名丫环端着药碗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宁瑞远时,福身行了个礼。
宁瑞远淡淡的挥了挥手,让丫环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孙清然,在听到宁瑞远来时,身子蓦然一怔,想起宁子衿的交待,她忙抬手拍了拍脸颊。
炭火噼啪燃烧着,一下子驱散了宁瑞远身上的寒意。
雕花木床上,孙清然神情哀切的望着自己,盈盈秋水之中,一片波光粼粼,此时看去,更像是有阳光坠落其中,泛着星星点点。
这模样,好不楚楚可怜。
孙清然掀起被子,下地,对着宁瑞远行礼:“妾身见过老爷。”
宁瑞远一怔,大步走了上去,将孙清然扶了起来:“你身子虚弱,快躺下。”柔弱的孙清然,从股子里透出来的动人的美。
“谢老爷。”
眉宇间有着淡淡的优伤,却不似先前那般哭闹,哀愁之中带着一抹恬静,看上去如此的温婉柔顺。
宁瑞远将孙清然扶回床上之后,便在床沿上坐下。
孙清然黯然垂眸,双手交握搁在身前,忽然间,眼泪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她伸手,擦掉眼睛,柔声说道:“老爷,前些日子都是妾身的错,只觉得失去孩子仿佛失去了一切,却忽略了老爷对妾身的担忧跟疼惜,更不懂老爷悲痛的心情不比妾身来的少,妾身不仅不好好宽慰老爷,反而对老爷发泄心中的不忿,实在该死——”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惹人怜爱。
宁瑞远见状,心中蓦地一软,他伸手,拭去孙清然眼角的泪,温柔的说道:“你能想明白最好,清然,孩子没了,我也很痛心,不过来日方长,你还年轻,咱们还有机会。”
“恩。”孙清然忙不跌的点头,忽地握住了宁瑞远的手,剪剪秋瞳内柔光似水,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宁瑞远:“老爷,妾身先前不懂事,您能原谅妾身吗?”
她紧张的样子,仿佛一个即将被人丢弃的孩子,充满了忐忑不安。
宁瑞远轻轻一笑:“我不曾怪你。”
孙清然似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浅浅勾唇。
当晚,宁瑞远便留宿在了竹院,之后的每天晚上,宁瑞远都会留在竹院陪着小产的孙清然。
而孙清然的温柔乖巧,让本对她有几分怜惜的宁瑞远越加的疼爱她。
许氏起初还因为孙清然的大吵大闹而沾沾自喜,她清楚宁瑞远的脾气,照这样下去,不出多久,宁瑞远就会对孙清然起厌恶之心,哪知不过几天的功夫,得到的却是宁瑞远越加宠爱孙清然的消息,大把大把的好东西一个劲的往竹院里送,以密弥补孙清然丧子之痛。
阴沉的天空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叫人喘不过气来。
北风呼啸,寒气袭人。
竹院的一间下人房里,宁子衿悠然而坐,她的身后,站着红妆与秦妈妈。
而三人的面前,严妈妈战战兢兢的站着,她不明白二小姐突然到访是为了什么事?
宁子衿的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她轻轻拔动着盖子,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像极了一根针,在不经意间狠狠的扎在人的心口之上。
“严妈妈,不知许姨娘给了你多少好处收买你。”
冷不丁的,从宁子衿的嘴里迸出这么一句话来,严妈妈猝然一惊,错愕的抬着头:“二小姐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她的眼中快速掠过一抹惊慌,旁人或许看不真切,却逃不过宁子衿的眼睛。
啪——
宁子衿捏着杯盖的手忽然一松,盖子与杯沿碰撞,发出轻脆的声响。
“听不明白不打紧,很快就让你明白。”她说着,对红妆使了个眼色,眼中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叫人只看一眼,便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严妈妈脸色茫然,正当她不解时,红妆拿起绳子,快速将她绑了个坚石。
“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严妈妈大惊,正要挣脱,却被红妆一脚狠狠的踢在小腿肚上,跪了下去。
“恶奴,竟敢帮着许姨娘谋害孙姨娘腹中孩子,给我跪下。”
红妆力气虽然不比阿蛮,那一脚下去却也叫严妈妈痛得龇牙咧嘴,实在是刚被打了八十大板,这才几天而已,伤还没好,经不起一点的折腾。
如果今日是阿蛮踢那一脚,怕是严妈妈的腿就要断了。
严妈妈苦着一张脸直叫冤枉:“冤枉啊二小姐,奴婢一直本本份份伺候孙姨娘,不曾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啊,无凭无据,二小姐怎能随意栽赃给奴婢。”
她说的一脸憋屈,愤愤不平。
宁子衿漫不经心的扫过严妈妈义正严辞的脸,顿时笑颜如花,充满了浓浓的讥讽:“严妈妈的孙子今年有五岁了吧,当真是活泼可爱,严妈妈在享受儿孙之乐的时候,可有想过老夫人失去孙子之痛,老夫人对你百般信任,让你伺候孙姨娘,你就是这般回报她的吗?”
说到最后,宁子衿更是疾严厉色,眼中一道道厉芒像是一把把钢刀射在严妈妈的身上。
严妈妈脸色倏然一白,顿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严妈妈的孙子突然暴毙,严妈妈是怎样的心情呢?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孙姨娘丧子之恨无从发泄,你觉得人一但疯狂起来,还会存在理智吗?”
宁子衿目光森森的威胁道,清冷的声音,直叫严妈妈心中打了个冷颤。
她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恐的求饶:“不……二小姐,稚子无辜,求你高抬贵手。”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闭嘴,不将秘密泄露出来,那是她唯一的孙女,她不敢拿孙子的性命作赌。
这就是人心,宁子衿掌握的很好。
宁子衿听到这话,冷冷一笑:“严妈妈也会说,稚子无辜,那孙姨娘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就不无辜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严妈妈该死,许氏更该死:“你以为许姨娘真能许你容华富贵,蠢货,若真如此,那日父亲要仗毙你们之时,她为何无动于衷?”
那举动,分明是要杀人灭口。
严妈妈闻言,黑眸一瞠,不可置信的开口:“怎么可能,她不怕我将一切都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