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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遥和姚英用这几乎一半不能溶解在水里的所谓碱对付着洗干净手,回头看到刘满东摸摸西看看,找不到插手的事情,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助手,便吩咐她去做三个口罩,然后在手术开始的时候拿着两块棉布,准备随时擦汗,以免滴到伤口上。
高管家把所有的东西都煮好了,分门别类放在大海碗里。做完这些事情,他往墙根走去。梅家两口子在那边靠墙站着。孙正刚又挑了两桶水进来,就跟没事可干的丫头一起站在梅员外旁边。一群人在院子里占据了VIP席位,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院门外的普通席聚集着更多的人,一堆脑袋簇拥着伸进门来。传出一阵阵嗡嗡的说话声。
午后的阳光照进院子,在地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线,却并不很热。一阵阵的微风吹来,刘遥给自己和妻子女儿都戴上口罩,正要准备手术,突然发现刚才的帮手都成了现场观众,忙叫过高管家,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连梅家两口子都不能留下来。刘遥回想了一下手术的流程,意识到整个麻醉程序都取消了,因此想到病人还是清醒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替换麻醉程序:安慰和鼓励病人在清醒状态下接受手术”,于是回头对小梅说:“我一会儿就要手术了。这会很痛。如果你不能忍受,你不仅是还能不能走路的问题,还会死去。”
梅家驹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在姚英用酒精清洗伤口的时间及时晕了过去。姚英继续用酒精清洗好器械和双手,准备工作也就全部完成了。刘遥从空间里掏出一双手术手套戴上,拿起刚磨锋利的小刀。虽然已经是梅家最小的一把,但尺寸接近20厘米长。隔着手套,钢铁的刀身也有种软滑的感觉,让人有点不适应。它曾经是一把好用的剔肉刀,足够锋利,因为清洁原因而去掉了木柄之后刀很难掌握。来之前跟应对小组的争执产生了副作用:没有时间开列清单。实在应该带些手术刀来的。刘遥想着自己尽管能想到带两双手术用的橡胶手套,却想当然的认为这个世界的刀可以改造来作为手术刀使用。争执中的应对小组也没有想到这个需要,更没有想到带缝合线。
在一旁看着的刘满及时递上一条擦汗的白布,帮忙缠在刀柄上。感觉手里的刀好用多了,再看到女儿举着擦汗的白布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刘遥开始有了点信心。
一切就绪之后,手术的第一刀割了下去。尽管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切开皮肤和肌肉的感受还是令人牙酸。看来现代手术把躯体盖住只露出伤口的做法,真是非常必要。幸好提前赶走了所有看热闹的人,这带来另外一个好处:没有人见到他的窘迫。而已经被酒精痛晕的梅家驹,在第一刀切下去的剧痛中又醒转过来,万幸的是他还能坚持咬着嘴里的木棍,并不喊叫。事情的开局一点也不顺畅,刘遥有点手忙脚乱起来。只好强迫自己坚持切割下去。刘满一开始不敢看这个可怜人的表情,可是切开伤口的画面更可怕,又不好回头去看着病人的脸,只能抬头看着爸爸的脸,眼泪滴滴滑落,在口罩上洇湿了一大片。
刘遥不去管耳边的惨叫,稳定一下心神,捏紧了不趁手的手术刀,从骨头的断茬露出来的地方竖直往脚掌方向划去,像素描运笔一样一点一点的运刀,以免不小心切断神经或血管。一边切着,刘遥一边庆幸自己在家里喜欢做饭,对肌肉的结构有粗浅的感性认识。
小心翼翼分离开折断处的肌肉组织后,刘遥觉得自己和不知第几次痛昏过去的梅家驹运气都非常好。折断的腿骨戳穿皮肉看起来很吓人,但是只有一处折断,且断口还算整齐,几乎没有碎骨渣,看上去也没有伤到血管。跟空间里掏出来的人体解剖图对照着看,神经也没有经过伤口所在的地方,今后的运动和感觉功能应该不会受影响。
腿部肌肉切开足够的口子以后,就要接骨和缝合。因为没有可靠的钢板,且断茬十分幸运地非常完整,所以手术方案是直接接骨固定。再让女儿擦了把汗,刘遥高声叫来能干的高管家,让他一定要按住梅家驹的骨盆。
高管家刚接受任务的时候还神色如常,只是按上的时候没掌握好轻重,一下子就把梅家驹弄醒了。两人的目光同时往伤口看过去,只见翻开的小腿肚皮肉和完全断离的骨头,雪白的骨头和鲜红的骨髓。就像肉摊上的景象,两张脸都一下就白了。梅家驹哼了一声陷入半昏迷,但身躯却还在颤抖。高管家的手脚软了下去,颤抖剧烈起来。刘遥厉声喝道:“你头转过去!按住了!”高管家忙紧闭双眼,死死按住骨盆。姚英看上去一点没有心理障碍,握着脚踝使劲往下拉。刘遥小心地对齐了断茬,赶紧把皮肉捏拢,用棉布包扎好,抄起木板和绳索急忙绑扎。木板不时滑动,很难固定。刘满在一边看着,及时把卷成团的白布塞到木板和皮肤之间,顺利解决了问题。绑扎完毕后,刘遥拿起海碗里的针线,开始缝合伤口。浸透酒精的针线让梅家驹再次醒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牙关紧咬,木棍几乎嚼碎。让人感动的是,无论多么疼痛,男孩也只是紧紧咬住牙齿和大口大口喘气,并未发出喊叫。刘满抓住时机趁他张嘴喘气的时候抽出了那严重磨损的木棍,又往他的嘴里塞了一根棉布卷。
手术实际上并不复杂,刘遥貌似十分镇定,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手术的进程,内心却是十分慌乱,汗水滴答就像站在淋浴头下面一样。最让他担心的是,刚才接好的骨头,会不会在缝合后移动位置。只要稍有移动,那就是前功尽弃。他一边尽量稳定地用绳索固定断肢,一边跟姚英嘀咕:“这不用钢板的固定,估计两个世界里都只有我有经验吧。”
姚英面沉如水,看不出内心的活动。所有人里面看上去最忙的是刘满,牢记着不能让汗水滴到伤口里的要求,不断擦汗和拧干棉布,手忙脚乱。就算这样,汗水还是浸透了刘遥的眼睛,眼前的视线时不时的一片模糊。高管家应该是适应了手术带来的冲击,一直探究地查看着。
姚英随着刘遥缝合的进度包扎伤口,全部完毕后跟刘满一起投身擦汗事业,然后随着缝合的进程,拿起白布蘸着酒精擦已经缝合的地方,这让梅家驹又死去活来几次。
伤口缝好后,才发现没有准备剪刀。刘遥用手术刀割断缝线,一边庆幸自己在家没少操练缝衣服的基本功,刚才完成的这个缝合口相当整齐。姚英还是神色如常,一边跟随缝合的进程包扎伤口一边问道:“要不要输液啊?”
“我是带了针头和橡胶管,但我们没有葡萄糖,待会给他口服一点吧。这个年轻人应该不缺少体力,也没有太多的失血。现在关键是感染,我们没有任何抗菌素。只要不感染,他肯定能撑过去。要是感染了,那完全没有办法。”刘遥疲惫地说,就地坐下。地上已经有一摊水渍,那是他身上淌下去的汗水。想起自己特别能出汗的体质,在小时候劳动课上没少为自己挣来老师的表扬,这次应该也能为自己加分不少,就算手术不成功,可能梅地主看在这一摊汗水的份儿上,也不会为难自己吧。一边胡思乱想,刘遥小心翼翼地脱下手术手套,吩咐刘满去大锅里的温开水里洗干净,晾干后赶紧收回空间里。
手术结束后,不待吩咐,高管家已经指挥人把梅家驹连躺椅一道搬到堂屋里。刘遥跟了过去,吩咐不可解除捆绑,而且对梅家驹做任何事情都要先来问自己。
“先生,可以让高员外进来了么?”高管家也是一身汗水湿透了衣服,神色疲惫地轻声问道。
“有请。”刘遥知道,手术成败还未可知。无论如何,让梅员外对自己留下些好印象都不会有坏处,而此时是建立好印象的最佳时机。
梅先卓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先生,我儿子有救么?”梅夫人紧紧跟在后面,双手端着一只摆满了糕饼和茶水的托盘。梅香在院门外探出半个头,神色紧张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梅先卓。
刘遥拿过茶碗一饮而尽,握住梅先卓的双手,轻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神,都去烧个香。能做到的我都做到了,可以说这是现在天下最好的治疗。剩下的,只有看老天了。”
“先生,接下来应该怎么照顾呢?”梅夫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记住一条,没有我同意,任何人不许对家驹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都要来问过我。现在你去化一碗糖水,再放一点点盐进去,马上喂他喝下去。接下来的这十天里他都不能有丝毫挪动,大小便都要在躺椅上。饮食清淡有营养,注意卫生。如果人发烧,就要给他用清水擦脸擦身,让人清凉。其它,就是看运气了。”
看着梅家两口子脸上交替浮现的释然和凝重,刘遥在门槛上坐下,又对高管家说:“再烧两锅水,给梅公子擦擦身子,他要保持干净。我一家人也要洗个澡。在家驹旁边放个床,我要陪着病人。哦,刚才那个房间里也放一张床,我的妻子儿女要跟我在一起。”高管家愣了一下,抬眼看看梅先卓,急忙去准备。
高管家刚走,丫头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大眼睛盯着刘遥不说话。托盘上放着一碗水,一罐红糖和一罐盐,看来是要让刘遥来决定兑多少。
“葡萄糖口服液的浓度应该是多少来着?”刘遥一边凭感觉放糖放盐,一边对老婆嘀咕。
梅家两口子也在门槛上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糖水一勺一勺喂进嘴里。
刘则被一个老人抱着走进院子,看见一家人高兴的大叫大笑,喊着爸爸伸手扑了过来。高管家挑着一担热水也走进院子。老人和高管家两个人看上去非常像,明显是父子。
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暮色渐起。
两岁的刘则根本待不住,跟爸爸亲热一下后又到处乱跑,姐姐刘满只好跟在后面保护着。突然听到妈妈召唤洗澡,忙抱起弟弟跑到房间里一看,正中间放着一只大木盆,不由得一阵发呆。
“我们小时候都是在这种木盆里洗澡的。弟弟先洗,然后你再洗。要是水不脏,我们大人再洗。”姚英一边给儿子脱衣服一边说道。
“所以我们就用一盆水洗四个人?”刘满有点被吓到了。
“以前要是遇到热水不够的时候就是这样。这次应该不会,主人家挑了一大桶热水在旁边,够我们用的。再说了,水也不会很脏,因为没有肥皂。”刘遥跟女儿解释。
“你洗过啊?这种木盆。”刘满很惊讶的问到。
刘遥笑起来,说道:“这木盆洗澡啊,90后基本就没见过了吧。还好我是90前,还洗了好几年木盆呢。”
姚英无奈地笑笑说道:“我也洗过。冬天的时候还用一个塑料的罩子,否则会冻死。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用一次木盆洗澡。”
“然后水怎么放掉?没有下水道啊。”刘满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要把水先舀一点出去,否则端不动,然后再抬起木盆去倒。这个世界估计只有不超过十个城市的部分区域是有上下水的,你在比较长的时间里都得这么洗澡。”刘遥看着儿子已经在木盆里咯吱咯吱笑着玩起了水,开心地逗了逗女儿,接着又说:“不过无论怎么艰难,我们都要及时洗澡。这不仅关系到健康,也关系到尊严。”说完,走到院子里。之间昏黄的灯笼挂了起来,餐桌椅已经摆好,看来是要在院子里吃饭了。问到饭菜的香味,想起自己中饭也没吃,顿时觉得好饿。
梅家的接待出现了疏漏,只管了热水,没人管冷水。姚英探出头来说让人拎点冷水来,刘遥想了想丫头那没有发育好的身板和高管家爸爸那花白的头发,还定还是自己去提水伺候妻女洗澡。
屋子里的姚英和刘满很快洗好了澡,发现梅家已经准备好了换的衣服,不过这衣服很让人失望:都非常宽大臃肿,而且布料粗糙,颜色暗淡,剪裁也不贴身。穿上之后只会让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装满了苹果的口袋。两人拿着衣服有点哭笑不得。只有刘则穿上古代的衣服好看:婴儿的好看本来就不要求挺括和贴身之类,传统服饰让孩子更像个孩子。
“还好衣服很干净,你闻闻这味道,都是新布料和阳光的味道。”姚英安慰着哭笑不得的女儿,她正把一条巨大的内裤在身上比划。
“衣服又不是拿来闻的,这么难看。”刘满把衣服往身上一盖,躺在床上不想动。
看到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刘遥进屋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打趣道:“衣服难看是好事啊。等我们有自己的纺织业的时候,就来开个服装铺子,生意肯定好。哎呀商机无限啊。”
“你赶紧洗澡吧,洗干净了换上新衣服,彻底做个古代人。不过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新房子,有上下水的,才能安居乐业。”姚英决心很大的样子,去搬了一下洗澡的木盆,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动。
刚才伺候两位女士洗好澡,刘遥几乎累趴下。这下洗澡水也舍不得换,胡乱洗了一把,又强撑着去倒掉了洗澡水,几乎是饿得头晕眼花才收拾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