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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骧往日回来都是马上上楼去看女儿的,今晚却没有,而且看样子也并不急着上去。而他看着静漪时,目光里有审视的意思。这种意味的目光,静漪已经不觉得陌生,但也好久没有出现过了……她手握在一处,紧紧的。
陶骧伸手过来,搭在她手上。
静漪抬眼望了他。
“你有话要和我说?”陶骧问。
静漪迟疑,摇头。停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你这些日子都不能回家……还让人送东西回来。辂”
陶骧的手指滑过静漪的手背,将她的手托到面前来,看了她手上的戒指,问道:“那些杏子好吧?”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许久不见的温柔和笑意。
静漪心里一松,嗯了一声。她手有点发颤,紧握着陶骧的手……陶骧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很好……很好,程静漪。娅”
静漪望着他——他抬手,手指间夹着一个铜牌,上头标着号码。她知道那是什么,而且知道那是谁的……她张了口,但是说不出话来。
陶骧看着她,说:“从你偷看我的文件,我就知道你又动了旁的心思。我希望你没有和外人联合起来骗我,结果你又让我失望了。”
“牧之……你……”静漪喃喃的,只看着陶骧。
“看来我身边不但藏了个奸细,枕边还盘了一条毒蛇。”陶骧在微笑,但是目光似毒箭,几能见血封喉。
静漪不但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
陶骧摇着手中的铜牌,点着静漪的鼻尖儿,微笑道:“你是我太太,程静漪。背叛起我来,你半点都不犹豫。一次还不够,又来一次。这回如果不是我早已起疑,西北军多少将士会因为你们,命丧黄泉?”
“我没有!”静漪大声喊道。
陶骧“嘘”了一声,压低嗓音,道:“你轻声一点,别吵到囡囡。”
静漪被他一高一低的声音、一紧一松的态度简直要逼的马上疯了。她抓了他的手,急促地说:“我没有……牧之你听我说,我只是……我……我没有背叛你!”
陶骧无声地笑着,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大龙!”
“是!”李大龙进门来,将放在脚边的一个皮箱放下。陶骧一挥手,他打开皮箱,然后迅速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陶骧拉了静漪穿过客厅。静漪被他拖的脚步趔趄,几乎跌在地上。陶骧松了手,问她:“看到了?”
“这是……这是什么?”静漪颤着声问。她模糊地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大约是电台。
“要跟我装糊涂到几时?”陶骧厉声。
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她仍然美的让人心颤。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胆怯和惊慌……看起来她是如此善良无害。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犹豫地背叛他。
“我就知道,你冷淡我那么久,不会毫无缘故地亲近我……你一对我笑,我就知道你又在算计我了。”他低声说。
静漪猛的回头。如兜头被淋了冰,看着他。
“你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会对我笑、对我好……你还真知道该怎么达到目的。”
静漪闭了下眼。
陶骧让她看着眼前这堆东西。
“这是地道的德国造。马行健不愧是受过特训的王牌谍报员。花费我好多工夫找这个电台。没想到,就藏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今天的电报你收到了吧?”陶骧嘴角轻颤,露出的表情几近狰狞。
静漪手按在沙发上,想撑起身体怎么也撑不起来。
“牧之……”她想回头看他,却没有勇气。
“此电转交静漪:为兄念尔安危,将设法保全尔与甥女二人。决战在即,盼尔相助。望珍重。兄之忱。”陶骧轻声在静漪耳边念着,带着他呼吸的温度,字字送入静漪耳中,却让静漪真正五内具焚。陶骧将静漪身子扳过来,让她对着自己,“真以为程之忱发给你的了?”
静漪眼看着陶骧,“是你?”
陶骧嘴角挂着微笑,道:“没错,是我。幸好有这个人,幸好有这个电台,不然我怎么能以退为进,诱敌深入?”
他的脸上铺了冰而眼中有烈火,都让静漪发抖。
“这些日子的败退,也是假的?”静漪问。声音比人抖的还凶。
“我还是得多谢程之忱如此慷慨,将他自己送到我手上来。程静漪,你的三哥,此时正被困在虎跳峡。我原本并无取他性命的意思,但现在……我不取他项上人头,有些对不住他这般用心良苦。”陶骧压低了声音。他仿佛只要静漪听到,只要她受折磨。“至于你,静漪,你明知道他这么对付我……我要怎么办你,嗯?”
陶骧的手顺着静漪的颈子轻轻滑动。
他轻声道:“不过,以程之忱的老谋深算,能顺利把他拿下,这一次,你功劳委实不小。照理,我倒是该奖赏你一下。”
陶骧脸上笑意加深,眼中却现了杀机。
“牧之,你不能杀他……”静漪轻声说。从那天晚上,她意识到马行健的身份,就已经知道自己又将面临一个残酷现实。
“为什么不能?他把人都派到了离我最近的地方。我不杀他,他迟早杀我。”陶骧说。
“你杀他容易。可是他一死,中央军四分五裂,局势更混乱……”
“有的是人可以取而代之。”
“比如?你吗?牧之你这一战是为逼他抗日,你杀了他取而代之,就成了为一己私利搅乱全局。假如侵略者趁机侵吞国土,你就是千古罪人!”静漪大声。
陶骧眯了眼,低声道:“说白了,你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保全程之忱的性命。为了他和程家,你不惜损害我的利益,甚至危及我的性命。程静漪,你真是你们程家的好女儿,程之忱的好妹妹……”
静漪牙咬着。陶骧的话仿佛钝刀子割着她的心。她很想拼命喊,否认他的指责。可是她眼下只有咬紧牙关地说:“牧之,他是我三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你都不要轻易伤及他的性命。他还是囡囡的舅舅……”
“囡囡。”陶骧听的脸色更差,“你有脸在这个时候提囡囡。你背叛我的时候,想没想过,我是囡囡的父亲?”
静漪呆了下。
“现在,让我看看,你为了救你三哥,肯做到哪一步?”
陶骧猛的扯住静漪的手腕子,狠的几乎将她手腕子捏碎。
“你放开……牧之!”静漪吃痛,惨白的脸上瞬间红潮泛起。她看着陶骧眸子里烈焰摇曳……她心里一阵恐慌,正不知道陶骧要干什么。陶骧迅速将她拦腰抱住扛了起来,往书房旁的卧室走去。
静漪想要叫喊,又硬生生地憋住。她只能死命挣扎。可不管她怎么踢腾,陶骧都将她牢牢地把住,进了卧室随手关住房门,三两步穿过房间,将她扔上床。
静漪翻身滚向床的另一边,睁大眼睛,看着陶骧步步逼近。
他抬手解着颌下的钮子,静漪猜到他的意图,试着逃开,被陶骧抓住脚踝拖到身前。
她狠命挣扎,不想让他得逞。
陶骧扯着她的衣服,简直是撕扯着她的身子一般,让她恐惧。
陶骧在暴怒之下,根本就不会顾及到她什么……她抓住床上的被子,仿佛能借助这点东西,能逃开他。可是根本没有用,陶骧简直要把她撕成碎片似的,一下又一下,无间歇地撞击着她……她不停地抓到东西想借此来抵抗他,却没有一样能够让他哪怕只是稍稍停歇片刻……她知道陶骧就是要让她痛苦不堪、就是要给她侮辱、就是要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于是不管怎样的痛,她都死咬着牙关不肯出声。
越是这样,陶骧越是发狠。
让她疼到撕心裂肺,她终于忍不住叫喊。
还是低低地、压抑着的,总不肯让人知道,自己在经历怎样的屈辱和痛苦……这反而给暴怒中的陶骧更大的刺激,他掰着她的手,将她牢牢地控制在身下。
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印。
陶骧在最后一击之后,覆在她身上,看她死过去似的,动也不动,那一丝丝的血迹在往外渗……他低头,将她的嘴唇含住。
冰冷的唇齿在他的唇齿间,没有回应,可是她发出低低的呜咽。
身子在他怀里,颤的如琴弦上最后的音韵,断断续续的、似乎转瞬就会消失。
她趴在床沿上,用仅剩一点力气,抓了落在地上的一把佩刀,连刀鞘都没有拔,向他掷去……力气太小了,佩刀飞起,反而向她身上落下来,被陶骧一把抄在手里,拔了刀鞘,抵在她的喉间。
她闭上眼睛。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他们俩刀枪相见。
她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宁可他真的一刀捅进她的身体,给她一个了断……
还能怎么不堪……她还能怎么样……
“你杀了我吧。”她低声说,声音嘶哑。她动都动不了,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刀尖从她喉间,顺着她洁白如玉的身子走下去,停在她心口窝处。
陶骧将佩刀搁在那里,起身穿上衣服。
“想死?”陶骧的声音极冷,“你想想程之忱还在我手上。今天你死了,明天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给你挂在棺材上。”
“陶骧。”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空气中曝露着,一寸一寸地在冷掉,冷的像具尸体似的了,“那是囡囡的舅舅……总不能有一天,让她知道,她爸爸杀了她的舅舅……”
“也许她也要知道,她的妈妈,总是毫不犹豫地就背叛了她爸爸。”陶骧伸手将她的颈子握住,带到自己面前来。他清冷的面孔上,一层寒冰。“你自身难保,还胆敢拿囡囡来替程之忱求情。”
他松手,她险些跌下床去。
静漪头晕目眩,抓着床沿。转眼间看到那柄短刀,闪闪发光……她抓住了刀柄。
陶骧系上颈下最后一颗纽扣,看着静漪细细的手指握在刀上,说:“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准生事,也不准离开这个院子。不然我立即就要程之忱的命。”
他开门时十分大力,走出去后也没有关门。门扇动着,仿佛一张张开了在艰难呼吸着的怪兽的嘴,会吞噬人的希望……静漪闭上眼睛。
她的手松了下,刀落了地。
陶骧听见那响声,没有回头,疾步走出去,叫了声张妈。
过了好一会儿,张妈才出来,看着他,轻声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陶骧的脸色可怕的很。
“收拾下囡囡的东西,等下我让人来取。”他说完,转身上楼。
张妈呆了一呆,忽的想到什么,赶紧往房内去,静漪恰好出来。她看了静漪的样子,吓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人呢?”静漪扶了门框,问。她心扑通扑通乱跳。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那种心惊肉跳。
张妈回过神来,忙扶着静漪说:“少爷上楼了。刚才让我收拾囡囡的东西……少奶奶,快上去看看吧?”
静漪拔脚就往楼上冲。
刚跑到卧室门口,就看到陶骧抱着女儿出来了。
静漪五雷轰顶一般,眼睁睁看着陶骧从她身旁走过去。她猛醒过来,追着他的脚步,拦在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她哆嗦着。简直没有什么比此时陶骧要做的更让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