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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二年,出了正月,贝勒府那边就派人传话说事情定了,只待择个好日子入府。
之后,杜嬷嬷来过,教些规矩,又提点几句,说四爷不喜内宅之争,入府后凡事自个多留分心,千万别出大错。她这话面上听着没什么,可话里的意思我却听出了三四分,心道胤禛不喜内宅争斗,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和勾心斗角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可是暗地里怎样就不好说了,总归是别让人拿到了错处,凡事自己要小心些。
阳春三月,微风和煦,绿柳含烟,褪去寒衣换上春衫,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出挑起来。
身份不同,心境没有往日的随性,整日呆在家里看书习字懒得出门。耿母见我愈发少言,寻思着再过几日就要入贝勒府,想去庙里上炷香求个平安,却被我拒绝,只道是求人不如求己,拜菩萨的人那么多,真遇到事,菩萨哪里管得过来。这话惹得耿母直念叨,我却不以为然。
时间就这样一晃从指间流过,转眼到了吉日。
所谓吉日,不过是在黄历上看了个适合婚娶的日子。
没有喜服盖头,没有鼓乐喧天,没有鞭炮迎门,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亲朋宾客,只有王府派来的四个接人的嬷嬷奴才和一顶青灰色小轿。
一大早,天没亮,我穿着用乌拉那拉氏赏的那匹粉色缎子裁制的旗服,梳着小两把的旗头,别着上次乌拉那拉氏赏的粉色头花,脸上着了淡妆,由嬷嬷搀扶着走出耿宅。身后传来耿母极力隐忍却依旧清晰的哭声,我没回头,忍下微酸的鼻头不带半点迟疑地上了小轿。轿帘落下时,我眨了眨泛红的眼眶,忍下心底的伤感,对自己说:“从此刻起,前面的路只能靠自己”。
这一路很安静,除了上朝官员的轿子或马车从身旁经过的声音,就只剩下街边早起的摊贩忙活时发出的动静。就这样,安静地进了贝勒府,安静地成为了人妇。
小轿从侧门进入府中,在进入内院的门口处停下,嬷嬷将我扶下轿引着我步行穿过园子,来到乌拉那拉氏的屋前。
此时刚入卯时,天色尚早,乌拉那拉氏刚刚起身,贴身的余嬷嬷进去通禀后,拿了赏赐出来,说:“嫡福晋身子不适,今个就不见了,来日方长,让人先去给侧福晋请个安,就可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晚上也不用来请安,候着爷回来就好“,说着上前将乌拉那拉氏给赏赐交予我身旁跟着的嬷嬷手中。
我隔着屋门福身对着屋里人道了声谢。起身的时候,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金粒子放入余嬷嬷的手中,道:“有劳嬷嬷辛苦,这点心意不成敬意,只当是沾个喜气,还望笑纳。”
余嬷嬷看了眼塞入手中的东西,起先扳着的脸也柔了下来,笑着说道:“谢格格的赏,格格是个明白人,这刚入府可莫要心急,好日子还在后头。”
听到这话,我笑着向她微微福身,道:“往后还请嬷嬷多提点这些。”
余嬷嬷连道不敢当,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金粒子是胤禟派人送来的,他还特意让人转告,说是进了贝勒府,该赏的,该打点的,都别省着。皇子府里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看的好东西多了,自然眼光也不同,拿出手的东西太寒碜,自然会将人看低了去,所以给这些奴才的东西不能马虎,否则日后要用人的时候就不好办了。
虽然当时觉得贵重,想要推脱,可是带话的人说:“九爷说了,东西若是退回去,奴才也不用活着回去,姑娘就可怜着奴才这条小命,收下吧。”
听这人如此说,也不想他为难,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除了这些金粒子,还有几包成色分量不同的银锭和碎银,以及一些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和玉器,大大小小地装了好几个匣子。耿母当时还絮叨很久,说是九爷这份恩典怕是耿家几辈子也还不上了。
原本胤禟这份人情,我是不该受的,可是我也明白胤禟的话没错。打通人脉不管到哪里都是至关重要的开局,即便胤禟已经在府中做过打点,可当真要求人办事的时候,还是不能空着手去。只是以耿家的财力恐怕很难准备出这么大笔开销。为了日后的日子能平顺些,他这份人情,我是必须承下,只想着日后希望能用别的方式还上就好。这样想来,也不多矫情,将这份顺水人情用了个彻底。
出了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院子,就被引着去往侧福晋李氏住的院子。
李氏的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花草的馥郁混着清晨泥土的馨香让人感觉精神一振。院子里一颗老梧桐上悬着秋千,不远处的池塘里有锦鲤游动,整个庭院和乌拉那拉氏中规中矩的院子相比要雅致许多。李氏的贴身姑姑芄兰站在廊芜下,见我走近才微微福了福身,含着眸客气清冷地道:“主子还在佛堂念经,请格格先在外候着。”
我朝她微微见礼,上前一步递上赏钱,道了句:“有劳姑姑”。可是芄兰只看了眼,没有接下,福身还礼,婉言拒绝道:“格格无需多礼,这是奴才该做的,当不起这个赏。还请格格莫要这般客气,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
我见芄兰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底。这人必定是李氏的最亲近的心腹,从她的反应就知道是见惯巴结,懂得利害关系的人。不过,她这态度恰恰也让我对李氏的为人和心思多了份了然,心下明白这佛经怕是一时半刻念不完了。
不急不恼,含着笑将钱收好,回到屋前站定,低下头享受清晨的和风与鸟鸣,将心绪慢慢放平,脑中思索着见到李氏时该有的态度和言行。
在我看来,李氏不管多么得宠,她终究只是侧福晋。我的身份尴尬,在李氏这边表现的太过,必然会让身为嫡福晋的乌拉那拉氏心中不快。正如乌拉那拉氏今日对我的避而不见,恐怕也是想先看看我对李氏的态度。可是话说回来,对李氏也不能表现太过疏远,毕竟李氏正得宠,若是往胤禛的耳畔时不时吹吹我的枕边风,数落一下我的不是,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哪句被胤禛听信了,倒霉的还是我自己。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膳房来人说早膳备好,问是否送来。芄兰看了我一眼,道:“早膳既然已经备下,那自然要送来,格格恐怕还须等些时候,待主子用完膳再见也不迟。”
李氏的这招早在乌拉那拉氏那边已经见识过,也不见怪,唇边笑意依旧,淡淡应道:“侧福晋主子尽管安心用膳,奴才候着便是。”
芄兰见我从头到尾都未变过的态度,看不进内心的眼眸中也多了些探究的深意。
见到李氏,已经是辰时过半。进到屋里,就见她娇懒地半倚在榻上用着茶,一个婢子在旁侧低着头为她捶腿。
李氏待我走到近前,才挥手令那婢子退下,放下茶盏,微微正身坐起,唇边含着浅笑,神色中满是得宠女人自然流露出的张扬与倨傲,一双带着嘲讽与不屑的美眸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仿佛是想将我里外看个透彻明白。
李氏入府前是汉军旗在旗的秀女,她的父亲是四品知府,说起来算不上出身名门,不过却入了康熙的眼,将她指婚给胤禛当了侧福晋。李氏长相娇柔秀美,一看就是那种我见犹怜,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很得胤禛的喜欢,在贝勒府也算是专宠了。
我走进几步行了礼,就听李氏对芄兰说:“这丫头长得不错,只是年岁小了些,若再长几岁,怕是连嫡福晋也要被比下去了,难怪爷会如此另眼相待。”
李氏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柔软婉约,如微风拂过心头,让人觉得很舒服。我心道,难怪她会如此得宠,恐怕这样的女人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试想忙碌过后,有这样的妙人相伴,再多的乏累也自然而然地消减不少。只可惜李氏用这样的语调说出这句听起来是夸赞却隐含着挑拨之意的话时,直叫人心里发寒,温婉的形象瞬间崩塌,再难生出好感。
“侧福晋主子言重,奴才身份卑微,长相粗陋,岂敢与嫡福晋相比。更何况奴才听闻贝勒爷素来只重性情,不看颜色,奴才这般愚钝,能入贝勒府自然不是爷的心意,只是因着福晋主子向爷求来的恩典罢了。”我低着头恭敬应道。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我不着痕迹地将李氏对我和乌拉那拉氏的挑拨扔回给了她俩。
我并不清楚这二人之间到底关系到怎样,但在府中帮工的那些日子多少也听到过一些猜测。如今仔细推敲,乌拉那拉氏与李氏都是皇上钦点,在宗人府名册上有名有份的正经主子。她们俩的恩怨是正妻与侧室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从李氏入府的那日起就注定了。再加上胤禛对二人一冷一热的态度,这两人的关系必然势如水火。若非有胤禛不喜内宅生乱的底线,这两人怕还不知道会掐成什么样。所以多这点嫌隙,也不算什么,总好过让乌拉那拉氏记恨上我要好。
李氏听我这么一说,脸色微微一沉,看了眼旁侧的芄兰。芄兰只是微微含眸。这对主仆间微妙的互动后,就听李氏抿唇轻笑一声,道:“你倒是个能说会道的,罢了,今个时辰不早,原本就让你久候,再多留你絮叨,怕落人口实,说我心眼小故意为难你,可就不好了。”
我思忖过她话里警告的意思,笑着道:“侧福晋主子哪有为难奴才,不过是奴才年纪小,玩心重,看侧福晋主子的院子雅致,就想多留些时候,反倒是侧福晋主子大度,容下奴才的失礼,奴才该是谢恩才对。”
李氏听我这么说,心里许是舒坦,不再敲打刁难,眼底里的笑容倒是变得真切许多,不咸不淡地赞道:“你这奴才真是伶牙利嘴,挺会讨人喜欢。待会回了屋,看看还缺些什么,只管与芄兰说道,添补上就好。”
按道理以胤禛的为人绝对不会让侧室管家,可是李氏却让我有缺漏找芄兰说道,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我自然不会傻的去点破她那点小心思,只是顺承地应下,谢了恩,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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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咱们四爷的后院里没有打打杀杀,只有斗心机玩腹黑。别说这样没看头,要知道斗心机玩腹黑可是技术活,像我这种心性纯良的人写这种剧情可见有多烧脑啊,还不赶快点赞收藏顺便打赏着……(别扔鸡蛋哈,鸡蛋很贵的,留着吃就好……!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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