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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最后什么时辰走的呢?刘禅已记不清了,只知道醒来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黑漆漆的屋内,点了一支白烛,昏幽幽的。她侧过脸,便看见了静静坐在矮桌边的赵云。英挺的五官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温和了不少。
刘禅奇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子龙,你还不睡?”
赵云眨眨眼睛,道:“睡过了。”
刘禅仰躺着,收回目光,静静望着结满蛛网的屋顶发呆。
呆了一会,忽听赵云道:“你跟孟起说的话,末将全听见了。”
刘禅一愣,随即不在意的道:“听见又能怎样?”
赵云剑眉一扬,饶有兴味的打量了她许久,而后慢吞吞的道:“末将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
刘禅一惊,手上无意识的捏紧了竹床边,待到掌心一阵刺痛,才缓过神,闭着眼睛平静的道:“你当真知道?”
赵云点点头:“知道。”
刘禅直起身子,坐在床上,不解的道:“你为何不怕?”
赵云抬头:“怕什么?”
刘禅淡淡道:“不怕我是妖怪吗?”
赵云摇头,弯着唇道:“末将’——不信邪。”
刘禅怔怔的看了他片刻,尚有些不信,从床上爬起来,快步的走到桌边,坐下,直勾勾的打量了他好一会,才道:“你真的明白?”
“明白。”赵云笃定的道。
刘禅低下头,坐在他身侧道:“那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么。”
“唔……”沉吟了片刻,赵云朗声道,“军师说的不错,倘若是你,确实有希望带领我大蜀一统天下。”
刘禅死灰一样的面上终于起了一丝变化,虽说很细微,但也是有了,她讥讽的道:“哦,怎么子龙要跟着我这八岁小童一起统一三国?”
赵云倒也不恼,只是摇摇头:“非也。”
“子龙何意?”
赵云带着薄茧的手指点在她眉心:“小主公,你——没能力。”
刘禅沉默。
赵云撤回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但是末将有。”
刘禅微怔:“所以呢?”
赵云揉揉她的脑袋,软呼呼的。
“所以啊,只要小主公往后多做点好吃的给末将,末将为小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便是这天下又有何难?”
“啊?子龙何意?”刘禅瞪圆了眼睛,不明觉厉。她可不信,光凭一道带了盐巴的煎蛋能收服三国里大名鼎鼎的赵子龙。
然而赵云却已不再解释,从桌上站起,道:“哦,对了,小主公,下次记得多放点辣椒。”
“嗯?”
赵云大步一跨,走了两步,回头道:“末将喜欢吃辣。现在,末将去睡一会儿。”
说罢,几个箭步,往床边走去。哐当一下,坐下了,而后,直直的躺了下去。一米八几得人,躺在不到一米八的竹床上。咯噔一声,竹床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是要垮了。
刘禅:“……”
呼呼——
才片刻功夫,赵云就睡着了。
刘禅倒也没想再睡,毕竟都躺了好几天了。因此,又在桌上懒洋洋的趴了一会后,她已决定先去洗漱再吃个早餐。
吹熄了蜡烛,摸着黑掀开竹帘,出了门。东边已有了淡淡的光亮,模模糊糊看得清物事的影子。估摸着,再过个片刻,天就得彻底亮下来。
刘禅找了盆水,漱了口,又仔细的洗了把脸,才慢慢的走到厨房里,琢磨着早餐该吃什么。
最后,也只得草草的煮了半锅粥。盛了一碗,还没吃几口,院门外便是哒哒的马蹄声。
灰蒙蒙的天里,那一匹俊秀的白马和那一身雪白的袍子显得格外扎眼。她看得一阵恍惚,待人下了马到了跟前才回过神来:“马超,这么早,你来作甚?”
马超揉揉眼睛,打起精神道:“荀公今早会到渡口,主公命你我去接他。”
“哦”了一声,刘禅抿抿唇。她倒是忘记了这回事。掰指头一算,初八好像确是今日。
“阿斗——”马超叫了声。
刘禅没应,只是呆滞的看他眉眼,想来没睡觉的缘故,显的精神不振倦意浓厚。
停顿了许久之后,马超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手中的碗瞬间一划,险些坠地,刘禅赶忙接住,随意往嘴里扒拉了两口,往厨房里走,点头道:“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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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才四月初八,离夏暑还早,可天气热,大清早的就见不着一丝风。好在马超骑了马,飒爽的风里,带着阿斗一路呼啸至山脚下。
一下马,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闷的不行。
眨眼间,刘禅便出了一身汗,费力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却始终擦不尽。再看马超,也是大汗淋漓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加两匹通体雪白的马,停在一个小渡口边上。
面前便是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河边有个伸出去两杖的木桩,除此之外,这一处便无旁的东西,因此刘禅也只得瘸着脚勉力站着。再抬头看,两岸悬崖峭壁似倚天而立,怪石松林似傍水而生,远远望去,好不壮观。
她看得入神,想到穿越前好像来过这地界。只不过,在现代社会,这地方叫四川,而不叫蜀中。
当时,是为什么会来此地来着?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答案,就好像那段记忆被凭空抹去一样。
分神之际,马超打了个哈欠。
这声哈欠散发着倦怠困顿的尾音,再看马超秀挺的面上两个大黑眼圈,刘禅便道:“接过荀公,你便回去歇着罢。”
马超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轻声道:“没事的,小主公,孟起不累。”
刘禅还要再说两句,却听马超欣喜的声音:“荀公快到了。”
刘禅眯缝着双眼往大河上看去,果然,不知何时,滔滔水流里飘来一叶孤舟。舟上站着个身材伟岸的蓝袍男人,蓝袍翻飞,墨发如瀑,隔得太远,看不清样貌,模模糊糊中就觉得这人该是个风姿绰约眉目如画的美男子。
小舟越划越近,不多时,总算到了岸边。蓝袍青年负着手,仰着脸,施施然的走上了木桩。
刘禅定定注视着眼前的蓝袍青年,不得不说,果真是个美得令人心魂动荡的美男子。不单单是眉目十分的英挺,而是他浑身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高贵,淡雅,透着一种名门贵公子的感觉。因此,即便是炎炎夏日,她与马超皆大汗淋漓,可这蓝袍青年,额上脸上半点汗都没有。不仅如此,浑身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熏香气味,显得格外雅致。
马超上前几步,举着块牌子迎住他,拱了拱手:“敢问……阁下可是荀公文若?”
蓝袍青年微微颌首。
马超又拱手道:“我主玄德公命我二人,前来接荀公。”
蓝袍青年一双黑漆漆的凤眼盯着马超一会,嘴边噙了一抹笑:“锦马超,孟起将军?”
马超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正是末将。”
蓝袍青年下巴微抬,淡淡道:“这相貌,倒是担得起一个锦字。”
马超脸一红:“不敢当。”
蓝袍青年淡然一笑,悠悠转向了刘禅:“这一位想必便是玄德公之女,大蜀未来的主公阿斗了罢?”
马超答道:“是。”
刘禅方才就想,这青年的气质虽好,但看人家温和的面容又摸不着深浅,便犹豫着到底上不上前。可这回,人家都盯住她了,也只能沉着声缓缓的道:“荀公好。”
荀彧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片刻,低声道:“不错,倒是个好苗子,无论何时都能不骄不躁,低调内敛,来日可成大业。”
这几句夸赞之词,让刘禅乌压压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虽然她明知只是因为自己面瘫,做不出来表情才给人这种感觉。可如果,有个人夸你,难道还会不高兴吗。
“多谢荀公称赞,阿斗不敢当。”
随口寒暄了几句,荀彧牵过白马,十分从容的翻上马背。牵着缰绳的手,修长白皙,莹润如玉,在淡薄的阳光似琥珀一般呈透明色。
刘禅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心道,到底是个文臣,这手保养的可真好,不像马超赵云他们,手上都带着茧子。
荀彧似发觉了她的目光,漆黑的眉毛一展,嘴唇弯的恰如其分:“劳烦阿斗跟孟起将军带路了。”
哟,被人发现了。可刘禅偏偏没有那种窘迫的觉悟,反而点点头,更加大咧咧的欣赏起马上的美人来。啧,脸蛋不错,身材伟岸,虽不健壮,却也比瘦的跟猴似的马超好许多。
被这种灼热的视线粘着,那荀彧却也似无丝毫不适之感,泰然自若的骑着马,面上噙着淡淡的笑容。时不时的还会扯两句诗文,说什么风景秀丽之类的话。
这个荀彧有意思。刘禅笑着下结论。
通常而言,有谋士来投奔,依刘备的贤德之名必然是要亲自迎接的。可这回荀彧来,没几个人知道不说,派的还偏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和个粗枝大叶的武将马超。
若是常人,这时必然心生不满要抱怨两句,但那荀彧还好似浑然不觉,依旧悠哉悠哉的骑着马,一脸淡笑。
刘禅也只能暗暗猜测,一么是这人心机藏的深,不显山露水,二么则可能是来之前跟刘备先通过气,两人打定主意,只让荀彧来做个教书先生。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都觉得荀彧不简单。